然后他就看到那只猫了，在离他们不远的树丛里，露出两个蒸汽射灯般的蓝眼睛——它似乎早就跟在他们周围了，陈雨漪跳出来的时候它也跟着从外墙的管道上爬了下来，但陈雨柯一直没有注意，它像黑夜中最出色的匿行者，时而从树丛的缝隙里穿过，时而跃上路基，时而跳到湖边的栏杆上，走得都是陈雨柯视野的死角。

出门时陈雨柯还注意到这只猫还在客厅里躺着的，倒是陈雨柯自己开了门，为这只黑猫的尾随提供了方便。

陈雨柯无奈地笑笑，原来跟踪者是这只老奸巨猾的猫，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他又被这只猫摆了一道。

“它怎么会在你这里，今晚我还看到他在家里来着。”

“因为它高兴，就自己跑过来了。你不在家，不知道，它最近一年不在家的时间比不在家的时间还要多，可野了。”陈雨漪看着她的猫，“有些鸟是关不住的，因为它们的羽翼太光辉了，有些猫也是关不住的，因为它的毛太黑了……它不属于这个家，也不属于江湖，我也不知道它属于哪儿。”

“你应该去认识一下我的队友，有一个叫加拉瓦，你这话就像是他平时说出来的。”

陈雨漪笑：“我今晚有点不太正常是吧？”

“是有点儿。”陈雨柯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又低下头，顿了顿，“雨漪……你知道苏子夏的事情么？”

“知道啊，”这女孩似乎早就想到他会这么问了，信手摘下路边的一片冬青树叶，把它折叠，“爸妈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是知道的——颜瞳会每个分会的档案室里都保留有战情报告，进分会之后，我偷偷翻过慕尼黑战役的相关文件，那里面记录得很详细，伤亡名单也有，那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你一个人去了芝加哥。”

陈雨柯点点头，表示听到了，之后再无言。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回来了？”过了一会儿陈雨漪又问。

“因为哈耶克，我在悉尼的那个老师，或许是维克多告诉他我在哪里，他就到芝加哥去找我。他说战火会在这座城市烧起来。他觉得，我或许是个能够放弃自己的人，但这所城市里还有你和爸妈，我不可能心安理得藏在那座风城的，我无法放弃你们。”陈雨柯苦笑一声，“他说得对……认识老师九个月，他始终能够轻易击中我的软肋。”

“其实也知道，你是不可能一直待在那里的，要我说，也就是那一夜老师给了你一个台阶下，然后你就顺势滚下来了。”

陈雨柯一笑：“我不知道……或许是吧。”

“对了，”陈雨漪忽然想到了什么，“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出租车上，可是你是骑着车子到苏子夏家的，你的自行车呢？”

陈雨柯脸上的笑意瞬间凝滞，轻声说了句：“糟了……”

他把车子落在苏子夏家楼下了。那里有个自行车棚，上楼之前他把车子锁在了那里，但和子夏妈妈告别之后，他下楼，心乱如麻，就把自行车的事情忘掉了。走出小区的路上都在捏着鼻子不让眼泪往下掉，出了门口就叫了个车，不想回家，于是就让司机打着表，满武汉城地乱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