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漪已经到他身边来了，把头发跳乱了，抬起手来再扎一扎。这姑娘看着倒是没怎么变，高二的时候什么样子，上了大学进了颜瞳会还是什么样子，依旧素面朝天，口红也不愿涂。只是她不留长头发了，剪短到齐肩，还会像他们的母亲一样高高地扎起来，不让头发妨碍到她蹦跳——但是，如果仔细看，又会觉得陈雨漪其实是变了一些了，他离开的当年，这姑娘眼睛里就看不出多少青涩了，如今身上倒是更多那种成熟的光。那种圆润的明媚的光，她表面上的蹦蹦跳跳其实并不能遮掩，反而从另一个角度更好地映射出来了。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走下来。”陈雨柯说了句。

“反正也没有人看到嘛，这么高的楼梯，跳下来还快一点。”女孩道。

陈雨柯一笑：“那你其实可以直接从樱顶上跳下来。”

“我觉得你是在抬杠，不过我也想直接跳啊，那样最快的，可是我还不是个风行者，跳下来会摔残的。”陈雨漪拍了拍陈雨柯的肩膀，算是打招呼。

陈雨柯还不知道，陈雨漪宿舍大门早关了，一楼二楼的窗户外都有钢构，她就是从三楼跳下来的，没有人听到一点声音。

某一瞬间，陈雨柯忽而想像见母亲时那样抱这姑娘一下，犹豫了一下，心想还是算了。太煽情了，抱了不知道怎么收场。拥抱才不是这兄妹俩日常的相处模式，吵嘴才是。

“你现在怎么毛毛躁躁的。”陈雨柯看着她的侧脸，轻声说了句。

陈雨漪“咯咯咯”地笑。

一年半没见，但陈雨柯没提起任何这一年半里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陈雨漪也没问，甚至连句好久不见都没有。陈雨漪不停地给他讲她高考那天的见闻，讲她的封闭训练，讲长沙分会有个执行员很喜欢她，讲她在武汉大学的这一群室友，陈雨柯认认真真听，偶尔点头符合，听到笑点了就笑，不多言。

两个人沿着夜色中的樱花大道向下坡走，路上还是看不见人，只有他们两个走在这条大道上。白色的路灯固执地亮在两侧，但道路两旁那些建筑的灯早就已经熄灭了。

陈雨漪又开始给他介绍：这里是鲲鹏广场，打赌你那两个字不会写，这里是宋卿体育馆，哎呀不是唐宋元明清那个宋清，这里是艺术博物馆，晚上不开门，你要是有兴趣也有艺术细菌的话，改天可以带你来看……

“你像个导游。”陈雨柯轻声说。

陈雨漪今晚话特多，自从和他见面之后就没怎么停过，看到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陈雨柯知道她今晚这么叽叽喳喳是因为什么，以前的雨漪可是不会那么多话的，正如以前的陈雨柯也不会那么沉默一样。

你不说话了，别人当然就得多说啊，要不然这个散步就很难进行下去，陈雨漪很懂这个。

“对啊，我是这里的学生嘛，是东道主，东道主当然就要无微不至地讲解这里的风土人情啦，你之前又没有来过。”陈雨漪忽然拉拉陈雨柯的胳膊，指了指前面，“你快看，这么晚了还有人在打篮球。”

还是那个湖边的球场，不久前在人工湖边矗立的时候还有两三个人在投篮，一来一回花了十几分钟，再回来，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了。

夜深了，大灯也灭了一盏，球场只有孤零零的一个球声，只有白光下一个孤独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