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之知道你回来了？”章杰凌睨眼问。

廖商陆没搭理，起身去卧室拿了一条薄被给陈一森盖上后，又给自己泡了一杯蜂蜜水，继而从茶几上拿过今日份的报纸开始看。

章杰凌没有耐性，也受不了别人这样当他不存在似的。

正当他想再次开口的时候，陈一森叫了他一声，结果叫完之后毫无下文，迎来的又是一阵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安静，他也没有心情再做那个主动开口的人了。

“她知道。”廖商陆破天荒地开口了。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段时间章杰凌知道自己是忙，可每天都会抽点时间和江之聊上几句，可他完全不知道廖商陆回来了，甚至连陈一森也没有告诉他…

也许是他的目光停留在陈一森身上太久，廖商陆抬眸缓缓解释道：“工作不顺利，喝的有点过头了，至于为什么要让你来，我很意外。”

“我也很意外，”章杰凌对上廖商陆的目光，“遇见你，我也很意外。”

廖商陆玩味地笑了，“看样子我们还是一如既往不对头，这里也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被下了逐客令的章杰凌心生不悦，从小他就和廖商陆不对付，因为张塬认为只有像廖商陆那样的模范生才是江之应该有的玩伴，而在他看来，廖商陆只是一个自我又清高的外来暂住者而已。

他琢磨不透的是江之对廖商陆究竟是持什么态度，时常他觉得江之十分厌恶廖商陆的时候又会觉得她很在意。

“离开江家过的很一般嘛。”章杰凌嘲讽道。

廖商陆浅浅勾了勾唇，他知道男人在讽刺他的生活，“为难你落脚了。”

正当章杰凌想要开口的时候，陈一森忽地笑了起来，一脸醉态还努力睁开眼睛说道：“他过的可好了，钱有一…一堆……”

章杰凌“啧”了一声，两次被陈一森打断让他烦躁的很，顺势从桌上抽了叠报纸扔在醉酒男人的脸上，不客气道：“睡你的吧！”

廖商陆慢条斯理地翻了页报纸。

“没别的要求，离阿之远一点。”章杰凌说道，没人知道因为廖商陆的存在给江之的生活带来多少困扰，“你的出现，只会让阿之再次成为连芝麻大点事都要与你做比较的人。”

廖商陆深深叹了口气后倒在沙发上，空间里充满着酒精的味道，陈一森嘴里还在喃着“杰哥”，他知道自己短时间是睡不着了。

当初选择回x市，是因为他心中有愧。

他生活在江家十多年，他的存在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占用了江家很多属于江之的资源，他就像是被安插在江家的别人家孩子，所有人都要夸扬他一句，所有人都要让江之向他学习，他究竟何德何能？

廖商陆扶着额头自嘲地笑了笑，他亏欠江家，更亏欠江之。

他和江之相处的大部分时间是在争执、在冷战，直到她和项希在一起……

廖商陆清楚自己一直在回避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他和江之的关系从一开始就这么僵持，或许正如章杰凌所说的，他的存在成了江之成长的负担。

第一次见面的时女孩扎着小马尾，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和黑色短裤，虽然站在大门边噘着嘴看着他们一家人，但眼里是好奇和欣喜，而不是敌意。

楼梯上，他在女孩即将摔下楼梯的时候伸手拽了一把，女孩只是没站稳撞到了楼梯扶手，而他狠狠摔了下去。

“真疼啊。”男人自言自语，不自主地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疤。

当年那一摔留疤了，很浅，看不出来，可以摸出来。

如果有人问他后不后悔拽了小江之一把，他的回答一定是不后悔。

当女孩一把抹下嘴角的血，对他傲慢地仰起头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这个女孩很嚣张，也很坚强。

他喜欢坚强刚毅的人，如同他的父亲一样。

想着想着廖商陆发觉自己居然上扬了嘴角，他的记忆里有关于无数和江之的片段，不耐烦、不愉快、不甘心……

“你有把我当你女儿吗江书哲！廖商陆才是你儿子吧！”

那晚一句话把他死死钉在楼梯口，一只准备迈下去的脚在半空犹豫了很久，还是收了回去，停在了原地。

他站在楼梯口看不清女人的神情，但她的笑声听起来是如此讽刺。原本听到她回来的消息，心里的期待都要溢出来了，他承认自己对江之是不同的，可最后事实惨烈地告诉他，永远不要对一件事情抱有过高的期待。

即便她接受不了他存在于江家，即便她哭的那么难过是因为其他人，可有什么办法呢，漂亮的人哭起来也格外让人心疼，所以当时他没忍住，伸手替她揩去了眼泪。

也许这个动作是多余的，廖商陆深吸了口气，尽管很多事情在错的时间上了错的轨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当初搬出江家是正确的，不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江之。

“陈一森，有些事情如果弥补不了，是不是就该及时止步……”

没有人回答。

夜深了，雨忽然下了起来，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户上，砸在扑动的树叶上。

客厅里的陈一森打起了呼噜，卧室里的廖商陆仰躺在床上，朝空中扔了一枚硬币，硬币在空中旋转跳跃最后垂直落入男人微凉的手心。

如果心里已经有答案了，那就放手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