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机场的时间还有些早，江之先去买了两杯咖啡，支付的时候有些走神，收银员不好意思地催了催她。江之隐约觉得自己近期来有些不在状态，就好像不知道自己是活在真实的现实里还是回到了虚渺的回忆里。

“来接我了呀！”章杰凌拍了拍江之的左肩，在女人往左转头的同时从右边灵巧地拿过未开封的咖啡。

男人穿一件灰色运动卫衣，一条黑色的运动裤，手拎着不大的行李箱，少了年少时期纨绔子弟的慵懒，多了一份生活气。

江之记得十八九岁的章杰凌是个很端着的人，穿定制的黑衬衫，戴昂贵的名表，不论多晚，头发都必须打理好，李叔对他的评价便是：是一个连头发丝都显得贵气的小屁孩。在她的印象里，章杰凌就是典型的不学无术，学校乐意拿着章家的钱把他当大佛供着，谁又能说什么。

没人能说什么，因为金钱至上。

尽管章杰凌每天没少摆着一副少爷谱，还总被李叔从头数落到尾、从过去教育到未来，可“早上好，阿之”他一次也不会落下，他和廖商陆最大的不同，就是廖商陆愿意扮演一个好学生，而章杰凌不屑成为一个好学生。

突然脑海里一闪而过凌晨的梦境，江之握咖啡的手不自然地抖了抖，廖商陆这个名字，像是淬进了骨髓，为什么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他？梦里是，回忆里是，都是。

盛夏的阳光像年轻人的朝气，热情而又积极，带着点骄傲和虚荣，吴妈总对她说，说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一副病怏怏、提不起劲的模样，可这年头，只要生有一副好皮囊，谁又会真正在意她的萎靡不振呢？

江之习惯性地用手挡了挡阳光，对抱着书走在前面的廖商陆说：“廖商陆，他们都说我们在交往。”

他似乎也很清楚她口中的“他们”指代的是谁，将书在手臂间调整了一下位置，“没必要当真。”

低沉缥缈的声音传来，有点不真实，江之抓不住。

很长一段时间，江之都觉得自己就像是片大陆，而廖商陆就像是海里的小岛，之间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他孤寂沉着却顽强地在海风海浪里存活，而她拥有富饶的一切，听过阳光的呐喊，听过海底的厮杀，听过千千万万，却从未听过他的声音。

“就因为是假的所以才会困扰，不是吗？”

他停了下来，抬起眼帘反问她：“困扰了吗？”

“还是回国好啊！”章杰凌微仰着头，一脸惬意，“连空气都带着我土生土长的气息！”

男人的高涨情绪拉回了江之，看着章杰凌一脸轻松的模样，她也不自觉地笑了，一个被其父亲强制出国的老朋友，终于回来了。

“阿之，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章杰凌倾下头，笑意浮于嘴角，漾于眉间。

江之低头失笑：“恩，来接你回家。”

“所以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江之拦下一辆计程车。

“公司的重心在国外，我爸的确有回国发展的想法，毕竟这些年国家的一些政策下来，向国内发展还是很有空间的，”章杰凌顿了一顿，继而无奈笑了笑，“这次回国，只是感受一下国内市场的前景。”

是试探，不是回归。

江之明白章杰凌的潜台词，他这一趟回来，什么时候走、呆多久，都不由他做主，就和当初他出国是一样的，取决的是他的父亲。

“哦对了，我和周雨珊分手了，和你说了吗？”他隔了一会，偏头问道。

江之一时间没想起周雨珊是谁，看样子最近不仅容易走神，连记性都开始偏离轨道了。

章杰凌似乎看出了身边女人的茫然，被气笑了：“臭阿之，你记性不是很好的吗？”

女人瞪了他一眼，不接话。

“身材很好的那个？”勉强回忆的起来，只是在她的印象里，她并不是这么称呼周雨珊的，对那个身材发育可谓是全段第一的周雨珊，她习惯称呼其为“抛物线”，现在想来是非常不尊重人了。

“她叫周雨珊，别总只记人家身材不记名字。”

虽说章杰凌说这句话只是一种打趣，但在江之听来倒也有些讽刺的意味。张塬从小对她的教育不是着重于待人真诚、尊重，而是如何在最快时间内抓住事物特性，将其留在记忆里，为日后所用。

对于张塬来说做人的基本礼仪是天生刻在骨子里的，是一个人能否站的更高的基石，而她自信她和江书哲的女儿拥有这样稳固的基石。

想来只觉得荒谬。

“人家姑娘追你都追到国外了，这都没打动你？”江之故意打趣。

男人几乎没过脑似的就回怼了一句：“希哥不也没打动你吗。”

江之突然语噎。

章杰凌也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我没那个意思。”

女人浅浅地笑了笑，这一趟章杰凌回国，他们两个之间都略微有些客气和生疏，毕竟是隔了好多年的时间，加之联系也不频繁，这一趟回来一切都像是突然横插一脚，让人调整不了状态。

本是非常寻常的一句玩笑话，以前闹腾的欢，现在倒像是被人踩了尾巴。

“又不是什么禁忌话题，有什么关系，”江之说道，“说说你们俩，为什么分手？”

“不合适。”

“骗鬼呢？”

当初女追男追的轰轰烈烈，最后能在一起还是章杰凌松了口，尽管那时的他并不是一个用情至深的人。时间兜兜转转，年少轻狂时没分，现在分了，江之不禁有些感慨，那些看似完美的故事，都有残缺的一面，和时间赛跑是一场赌博。

“一森和贺皮他们现在怎么样？”章杰凌回着信息，转头问了一句，他和江之联系的少，和陈一森、林贺他们就联系的更少了，“回来也仓促，没通知他们。”

江之不禁皱了皱眉，不自在地将脸转向窗外，不想回答，她不是没有联系过陈一森和林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这一群人早已不是当初的小团体，和项希分手之前，他们时常聚会、旅行，和项希分手之后，不待见是常态，至于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则是近些年的事情了。

昨天拨了陈一森的电话，铃声快结束的时候，才被人接起，在她还没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就被挂断了，她不意外，在心里冷嘲了自己一番，继续拨打了林贺的电话。

“林贺，有空吗明天？”

“江之？最近忙的不行，现在还在外地出差呢，有什么事情吗？”

“章杰凌明天回国。”

“杰哥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他一辈子要被他爸控制在国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