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希和你说了什么？”他问。

绑着高马尾的女生停下脚步，“他说他喜欢我。”

“交往了吗？”

她“恩”了一声，郑重地点了点头。

廖商陆从睡梦中睁开眼，目光聚焦后显得有些从容，不慌不忙地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凌晨4点，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

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大学时期的《外科学》，这是医学生们忘不了的小蓝书，廖商陆掂量着分量，像是重新回到大学时期，从早到晚坐在图书馆里为考试月焦头烂额，挂科是难的，甚至是没有必要的，但想考高分是要下狠功夫的，在一所顶尖医学院校，永远有比你更加努力的学生。

廖商陆知道他没多少时间可以安安静静看会书了，窗外天还暗，没下雨，估摸着再过个把钟头，早起的广场舞爱好者就要开启她们一天的新篇章了。这是一片老城区，路窄的很，公交出行都要在百来米的路段上堵上好一段时间；旧房交错，斑驳的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好在夜晚路灯明亮，不会让醉酒的人迷路。

搬出江家之后，他在s医大附近租了个小房子，离规培的医院非常近，本将自己的未来规划地井井有条，他无牵无挂，就此定居在s市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最后还是回来了，他的导师曾语重心长的告诉他：“让自己的心定一点，做最适合自己的决定。”

廖商陆承认他喜欢x市，因为这座城市足够温暖，省去了酷暑和严寒，让人惬意。

书里夹着一张照片，廖商陆有一瞬间的不可思议，但最后也只是淡淡笑了笑，把书合上。5：30准时响起了不太响亮的广场舞的音乐，对于还在熟睡的人们来说像是个安眠曲，但对于他这种略微神经敏感的人来讲，起床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一日之计在于晨，在于愿意起床的晨。

“什么毛病。”男人对自己说，伸手搓了把脸，打了一个大哈欠。

接近6点，廖商陆洗漱完，去附近的街上吃早餐。

父母健在的时候喜欢带他吃路口的油条，然后再配上一碗甜豆浆，那时候过的很糙、很随性，泥里滚、土里刨都是经常的事，但也不总是让他瞎闹腾，会督促他读书看报，晨起锻炼，从细节告诉他待人、处事之道；父母离世之后，倒是让他性子安静不少，偶尔练字绘画，和吴妈学习养花种草，渐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现在反倒又看开了，医院里多的是不如意的家庭，他们痛苦、绝望、压抑、后悔、不甘……他所耿耿于怀的，是这世间最平凡不过的平常。

“老板，来一碗豆浆，两根油条，”廖商陆对早餐店的老板说，“再来两个包子。”

他已经不常吃油条了，在江家的几十年里，吴妈每天熬的粥养刁了他的口味，再加上学医让他清楚什么样的饮食搭配更利于身体健康，可今天就突然很想尝一尝，绕了几条街绕到这里来。

外桌坐着一家人，小孩儿五六岁模样，被逗的直发笑。

廖商陆弯起嘴角，颇有些感慨。

老板动作很利索：“这里吃？”

廖商陆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早，遂进店找了个位置，对老板说：“这里吃。”

刚坐下来，迎面而来的油腻感让他有些语塞，抽了几张劣质餐巾纸擦了擦桌子还是有点黏糊，打包的想法油然而生。

“唉。”男人叹了口气，将擦拭过的纸巾扔进桌边的垃圾桶，努了努嘴还是没对老板说出打包二字。

做人没必要太矫情。

外面很快就热闹起来，小店生意很不错，骑着电动车的人们习惯性的停车买固定的早餐，你一言我一语之间和店老板打成一片，让人一看就知晓是“老客户”了。

正当他喝了一口豆浆将嘴里的油条咽下，一边刷着手机里最新的新闻资讯，一边感叹着新一天的变动轨迹时，外桌愈发响亮的对话声吸引了他的目光，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中年女人着急地拍着小孩的背，小孩咳了几声后掐着脖子开始挣扎。

噎住了，这是廖商陆第一反应，他急忙放下手里的油条跑了出去，老板一时间没做出反应，还以为客人要逃单，急声呵斥。

廖商陆懒得应付店老板对他人品的怀疑，不慌不忙地对妇女说：“我是医生，让我来。”

从背后环住小孩的腹部，左手迅速定位到剑突和肚脐中部，右手覆盖着握着空拳的左手，向内上方冲击，几个回合下来，妇女欣喜地喊着：“吐出来了吐出来了！”

看着吐出来的黄绿色蛋黄，几乎是完整的球形，廖商陆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刚刚还觉得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真的是他魔怔了。

看的见的都是表面的和谐，而不是潜在的危险

妇女拍了拍孩子的背，端着一杯豆浆喂到小孩嘴边，劫后余生地说：“喝点，喝点会不会好一点？”

廖商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能让孩子这样边吃东西边大笑打闹吗？”廖商陆指着地上吐出来的蛋黄，指责道：“没告诉孩子要慢点吃吗？噎住了不是拍几下，喝点东西就可以的，这是要命的事情！你们做家长的要放点心思在孩子身上！”

不知道何时出现的男人抱起孩子感到莫名其妙，“你是谁啊，在这里嚷嚷什么？”

妇女急忙道了个歉，说了几句官方式的感谢之后，跟着男人一同离开了。

在离开前，廖商陆隐约听到男人嘀咕了一句：“这不没事吗，搞得自己是医生了不起一样。”

回过神来廖商陆也觉得没必要对那一家人发火，自己是学医的，在他看来是常识性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就不一样了，只是刚刚一瞬间脑海浮现出女孩被鱼刺卡住的一幕，那一声不吭、不断地往嘴送饭的模样让他一阵烦闷。

江家除了想让她成为一名合格的继承者外，毫无心思在她身上。

“这片住的人大多没什么文化，像我们都是没读过几年书就出来打工了，小伙子你那么专业的救人方法，我们的确也不懂，”老板一手给人打包豆浆，抬头对廖商陆说，“他们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做好事都是给自己积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