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霁野天气,晴朗的原野,隅中巳时,虬豸在这时候隐蔽在草丛。
一株棠梨树下,乔锋兀自打坐疏通筋穴,《易筋經》的奇经八脉。
北方仙蛾湖畔的棠梨树,比江南晚开几许,正值喷薄时节,山花烂漫满树洁白,端的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一行窸窸窣窣脚步声,恰好空谷跫音,落在饥肠辘辘的牤牛之耳。
司馬宝真提竹籚,前来送饭……好生能干的贤妹。
树下野餐,倆人席地而坐,一卮陈酿悠游光阴……藤木樽,高粱液,狄奴觞,正是:一对痴人儿,天风浩荡气。
二人正饮得高兴,忽闻一声仄仄行吟:
寒山敛轻霭
霁野澄初旭
一壶浊酒引
谁家话桑麻
乔锋听闻大喜起身,邀请道:“小生在此恭候大駕,请学士现身,小酌一杯如何?”
司馬宝真亦起身站在乔锋一畔,恭迎契丹大学士号称“凤雏”的人物现身。
契丹的鳯皇,汲鳺,从一株黃杉树下踱步出来,熙熙赴宴共襄嘉会!
宝真偃笑盈盈,忙拎出一新藤木樽,斟上美酒笑道:“此酒得凤雏一尝,亦不枉平生嘎!”
汲鳺施施然宽坐,举杯共邀剧饮,摇头晃脑咿咿呃呃。
宝真笑道:“都说凤雏乃酒国上卿,却不知这酒怎样……产自何地?”
原来这是西渡家的西偃沁禾,遣人送来的美酒,醇香之极尤物天生,连司馬宝真和见多识广的乔锋都不知道产自何处,不免有一憾:暴殄天物诚所哀,酒中学问深似海!
汲鳺空樽微微嗅,半晌方道:“这是洞藏三十一年的夜郎十里馚,嗯嗯,老夫已然十多年未得尝此酒,今天见到二位,真是浩浩汤汤不虚此行矣!”
乔锋自小好饮酒,不禁伸出大拇指啧啧赞道:“好凤雏,真酒国神仙也,尙请先生赐教一二……这美酒佳酿的前世今生!”
宝真,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面对如此之——风人深致,仙湖侠侣。汲鳺连觞剧饮之际,亦是谈兴甚弘!
要知这酒国座次,烟客风流……不仅仅一身武术,更在于天南地北……海阔天野……
“这夜郎十里馚魔酿,产于黔江上游,乃人跡罕至的宝地:水质好、硬度低、一干天然元素、洒洒沥沥、得天独厚!酒坊深藏一峡谷地带,冬暖夏热、少雨少风、高温高湿、一般的特殊气候,加持上千年的酿造气氛,绵延孕发一缕独特芳香的酒魂。”汲鳺神旺痛饮之余,回首前尘清晰如昨。
宝真、乔锋也是相视一笑,洗耳恭听。
“夜郎十里馚,所用高粱为糯性高粱,当地俗称红缨子高粱。此高粱与西北高粱不同的是:颗粒坚实、饱满、均匀、粒小皮厚、其截面呈玻璃质地状,十分有利于酱香型美酒工艺的酿造风味。也是此酒幽雅细腻、酒体丰满、回味悠长的主要元素。”汲鳺引用特产如数家珍。
“竹林一酒鬼曾说:水乃酒之魂……想来……”乔锋大敲边鼓以助谈兴。
“酿制夜郎酒的用水,主要是黔江上游灵鹃山花溪的水,水质好、入口微甘、无溶解杂质。所谓:集灵泉于一身,汇秀水勿东下……远离高原气流,终日云雾密集。一年有大半时间笼罩在闷热、潮湿的雨雾之中。这种特殊气候、水质、土壤……对于酒灵的发酵、升华非常之关键。”汲鳺顺水推舟从流飘荡。
对于汲鳺来说,这不仅仅是诉说酒的前世今生,也是诉说自己的前世今生。
据传远古大禹时代,黔江的土著居民——濮人,已善于酿酒。
元狩纪时代,天界派遣使节出访屏藩南蛮地界,汉家天使唐蒙,率使团出使南越,得饮南越国所产的勾酱酒后,将此酒带回长安敬献汉武王阿彘,阿彘饮而赞叹:“甘美之!”
从此“唐蒙饮勾酱而使夜郎”的传说……成为夜郎十里馚美酒,走出深山峡谷老林的肇始,此后一直作为天街贡品,不复流传于民间。
詩人云:酒冠黔人国,茶品瀛洲倭。
不过后来西南夷混戦,蜀国、滇国、夜郎、牂牁、南越……据说他们都是百濮先民的后裔……纷纷卷入这一戦爭浩劫,夜郎美酒作坊被焚毁,祭酒师父散佚,酿酒技艺一度失传,世人无复再得饮如此神妙玉液魔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