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费尽心机,是有了官身了,是飞上枝头了,那又如何呢?
她连自己的母亲都保不住!
如果她当初不帮母亲谋划回陈府,会不会她就不会死了?如果她上了陈氏族谱,柳三娘就是官吏家眷,那畜生是不是会有所忌惮?如果她第一次发现母亲手臂上的淤青,就刨根问底强行带她离开,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没有如果,没有答案,回应她只有一座矮矮的坟包。
柳青萍忽然用手捂住双眼,青筋像如同枯萎的藤蔓,爬满她的额角。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般涌来。
杨铉见到情绪崩溃的柳青萍,感觉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牵扯他的心脏。
他将柳青萍牢牢揽在怀里:“不怪你,不怪你……”一声一声的安慰,像是絮语,又仿佛嗟叹。
一只寒鸦落在光秃秃的枝头,一声声怪叫粗嘎难听,日头又迫近西山。
柳青萍越过杨铉的肩头,定定的望着远处夕阳。硕大一轮红日,映入她的瞳孔,像是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我要陈家付出代价。”掷地有声,这是她的誓言。
“他们会的。”伤害了他的女人,他不会善罢甘休。杨铉捧起柳青萍的脸,细细地为她擦拭泪水,眼里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暮色四合,墓碑前的火堆只剩零星的火光。
“再跟你母亲道个别吧,我们该回去了。”杨铉轻声说道。
柳青萍从杨铉怀里站直身子,她缓步走到柳三娘的墓前,又扯起袖子擦了擦墓碑,再用手指一点一点的石碑上的刻印,目光也不住地流连。
灞桥是送别的地方,送别临幸的亲友时,世人总喜折柳送别。
柳音“留”,可是她一点也不想留住柳三娘。她这一生太苦,当早往极乐,不要再有所挂念。
不过,柳是姓氏,身也如这蒲柳,风中飘摇。不知是人顺应了谶言,还是谶言框住了人。
她默默站了起来,走到堤岸边上,仰头看了看,灞桥送别的人多了,连枝条都被折得参差不齐。她伸出手去婆娑残柳枯黄的枝条,剥落了细嫩的柳叶,满是麻麻搓搓的瘢痕。
柳青萍折了一枝枯柳,重新回到墓碑前,郑重地插进泥土里。
旷野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灞桥下秋水的潺潺声。
柳青萍轻声念诵: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寒来暑往,冬去春来。
平康坊的树叶黄了又青,房屋下的燕子来了又走。
今日是柳三娘的三周年,时间倏忽流逝,好像什么也没改变,柳青萍的日子还是照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