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非黑沉地眼底忽而涌动过什么东西,顿了顿,继续说道:“是有几个条件是不肯答应的,所以我会尊重你。那么现在也该轮到我来提条件了……”
话到这里,鱼安安就忍不住吸口气,心跳飞快,惊讶又警惕地看过去,生怕他会提出一些超出她所能承受的要求。
对此晏非只是冷然一笑,却没人察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苦涩,他只是继续冷静地说着:“娘身边需要人照看,林婶一个人忙不过来,再找旁人我也不放心……”
“你想让我去照看娘?”鱼安安打断他,有些意外,随即为难道:“可我还有生意要做,白天必须留在铺子里,晚上过去也不大方便。”
“你不愿意住过去,我不勉强你,只是既然你答应要补偿我,是不是也该拿出点诚意来?”晏非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紧锁住她,那里面窜跳而起的诡异光芒,一下子击中她体内那根最柔软敏感的神经。
“诚、诚意与你所提的要求本可以不冲突,我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这个铺子是我全部的心血,我不可能丢下它不管。至于娘那里,我会尽可能多抽时间去看望她。”
话说到最后,鱼安安才从他那慑人的眼神中缓缓平静下来,诚恳地回视过去。
晏非沉吟下来。
此时外面已有客人想要进来逛逛,小伴稍作犹豫,便陪着笑脸,好言将客人劝走。并自作主张承诺对方,下次过来时给她们打折扣。
等目送走客人,小伴心里又打起鼓来,他这么做回头不会被鱼姑娘骂吧?
这时晏非的视线从小伴身上收回来,说道:“我看你这伙计倒是个机灵能干的,有他帮你看着铺子,你这当老板的何须时时留在店里。”
鱼安安看他还是不肯松口,无奈道:“店里的货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空闲的时间真不多,偶尔再来个定制首饰的客户,我就更忙不过来了,再说小伴又不懂这些,只会卖东西,我得留着坐镇。”
晏非却是铁了心,“我在弘晟街有三家铺面,人手充足,倒可以调过来两名伙计帮着一起看店,铺子里有任何动静他们也会及时通知你。再不然,我让他们挪出一间铺面,你将秋水搬过去也成。那里比这边地段好,人流……”
“等等等……”
鱼安安听他越说越离谱,慌忙抬手打断他的话。
这种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为“原来晏非还有三间商铺”的事情而感到好奇惊讶,还是该为他这大手笔的安排而诚惶诚恐。
半晌后,她妥协似的叹口气,问道:“如果我答应你的要求,那期限是多久?”
晏非怔住,竟好似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鱼安安顿时就后悔了,忙改口道:“我不是……”
“你想多久?”晏非一回神,却神色莫测地反问回去。
这……还有这种操作呢!
鱼安安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苦笑,想了想,试探性地回道:“三个月?我这当老板的不能离开铺子太久,影响生意。”
晏非不置可否,却在她以为他答应了即将松口气的时候,字字铿锵地说道:“看你的诚意吧,时间待定。就这样,你现在便跟我回去照看娘。”
说罢,人就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这一米八多的大高个,突然近距离站在眼前,不自觉就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鱼安安瞬间感觉眼前光线变暗,整个心头也随之蒙上一层紧张地阴霾。
晏非这根本不是来提要求的,分明就是故意找茬为难的。
但如果这样能让他心里好受些,不再对以前那件事情耿耿于怀,她可以忍耐,就当作是补偿了。
鱼安安认命地匆忙和小伴交代几句,便跟着晏非坐上马车。
回程路上走了一半,马车里还是安静地仿佛呼口气都是巨响,晏非靠坐在最里面,闭目眼神。
鱼安安便坐在左侧靠窗的位置,与他成对角,时不时看几眼窗外的热闹,缓解这一方小天地里沉闷的尴尬。
然而那发紧的压抑感,以及男人身上那股强烈的存在感,仍旧穿透她的自我催眠,不时撩拨着她体内敏感脆弱的神经。
以至于她总感觉喉咙里发着痒,忍不住抿起嘴清嗓子。然而起初几次,她还能极力忍耐着不发出声音,可后来越来越觉得喉咙里发紧,似乎卡着什么东西,以至于控制不住地咳出声音。
如此反复清了半路嗓子,终于还是引来晏非的注意。
“嗓子不舒服就过来喝水!”晏非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里不见丝毫睡意,直勾勾盯着她,一只手还特意敲了敲身边的矮几,上面正好放着茶水点心。
闻言鱼安安的喉咙又不自觉滚动一下,面对男人那近似施压的眼神,极力稳住脸上冷静地表情,莞尔一笑。
“不用,嗓子没事。”
晏非兀自拎起茶壶倒上两杯水,一杯推到矮几另一侧,不容置疑地说道:“过来喝水,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不必如此防备。”
一下子被戳破小心思,鱼安安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再看晏非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收回那逼人的视线,悠闲地喝着手里的茶水,面容沉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鱼安安狐疑地又打量几眼,最终没能看出什么,便慢悠悠挪过去,端起茶杯喝起来。
其实她早就渴了!
“你今天不用去官衙吗?”大约是刚才打破了沉默,这会儿再沉默下来总觉得又加深了不自在,鱼安安便主动开口聊天。
晏非看她一眼,好似有些满意,说道:“不用,我与同僚调换一天当值。”
这是调休了,不会是为了特意来跟她讲条件才调休的吧?
鱼安安咕咚一声咽下最后一口凉透的茶水,又说道:“那夜里等娘歇下以后我再回去,到时还要劳烦云蛰送我一程。还有以后,每天大概需要我几时过去?”
晏非稍霁的脸色霎时又有些阴沉,半晌才寒着声音说道:“好,以后上午过来便可。”
“成,我尽力让娘快点振作起来,积极主动地配合治病。”鱼安安向他保证道。
晏非欲言又止地望她一眼,想告诉她,并不是为了这个,不需要勉强自己,娘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他花了五年时间都没能说到她心里去。
可要是连这个理由都没有了,他又拿什么来抓住小鱼呢?
回到晏宅以后,鱼安安便立刻去后院陪宋氏。
“今儿怎么来这么早?”宋氏病殃殃地看着她,询问道。
鱼安安不欲把她和晏非之间的事情搬出来说,便只是笑笑,“左右铺子里也无事,我便过来瞧瞧您。”
宋氏不疑有他,同她聊了会天,人就虚弱地睡了过去。
眼见时辰尚早,她也无事可做,便想着到院子里透透气。
谁知她刚从屋里出来,正巧就撞上晏非也正从书房里走出来。
二人面面相觑一瞬,晏非便先关上书房门,从容自若地朝她走过来。
鱼安安也立刻关上宋氏的房门。
“娘在白天时,每次睡觉都要一两个时辰,左右闲着,我带你出去逛逛?”晏非站在她近前,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尤为低沉,明明不是少年音了,可那语气竟又让鱼安安产生过去与现在重合的错觉。
她仰着头,怔怔望着那逆光而立的成年男人,冷硬的脸部线条被一层光晕柔化开,恍惚间又有了几分少年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