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晟街相对栖梧老街,何止面积广阔一倍,其所占的地理位置、周边所毗邻的街市及其交通便利之故,都昭示着它瓷实的繁华。
鱼安安观望着两边那些鳞次栉比的商铺,处处都比栖梧老街上那些光鲜上档次。
能在这种地方拥有三家铺子,就算是最普通的,那也得是有实力的非富即贵人家。
可晏非一个外来户,没有任何背景,他是怎么做到的?
鱼安安脑海里瞬间就闪过“卫劼”那张神仙般的脸,虽然已经记不大清楚长相了,但想到他脑海里还是会想把所有美好的词都用上。
这个人为什么会对晏非那么好呢?当年他们也不过是几面之缘的交情吧,看来她还是不太了解古人们的君子之交。
三家铺子有两家是挨着的,一家卖专卖布匹,一家专卖成衣,倒是有点自给自足的意思。
另一家与它们相隔不足两百米,是一家书肆。三家铺子皆是两层小楼,在这条街上并不算突出,中规中矩,稳步发展。
逛完三家铺子,晏非便请鱼安安到书肆二楼上,最里面一间空出来的小屋里歇脚。
“其实这三家铺子的大东家是卫兄,早年铺子刚开张时,我将你留给我的那些银子全都投了进来,算是合伙的银子,后来我又在这里做了三年的账房,等到后来铺子里的生意慢慢步入正轨,我也入仕之后便退居幕后,同时又往里面多投了三成银子。”
晏非似是看出了鱼安安这一路来的疑惑,趁着这会儿便主动开口解释一番。
鱼安安很快领悟到他的意思,刚才心里对卫劼的某些疑惑和猜测也得已缓解,转而好奇地问道:“那你现在是这里的小东家?还是已经与卫公子平起平坐里?”
晏非说:“我与卫兄五五分,不过卫家家底丰厚,另有不少铺子需得卫兄操持,他无暇分心,所以弘晟街这边的生意一般都是我来管事。这两年分利时,卫兄也会多让出一成。”
鱼安安挑眉,玩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做生意的天赋呢,以前我只觉得你该是个只会在官场中沉浮的文人。”
晏非莞尔,感慨一声:“生活所迫,总要学着去做那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否则怎么养家糊口!”
鱼安安端起茶杯喝水,正好透过指头与水杯间的缝隙看向对面的男人,这张充满雄性气息的脸庞,尽管比少年时那张脸看着多了不少魅力,但无论看多少次,依然让她觉得有些陌生,难以入戏。
不过撇去这些再看,完全当成个陌生人来看,他能在那种绝境中,通过五年时间开辟出这样一条道路来,实属不易,谁都没办法的否定他的能干和艰辛。
鱼安安很佩服他。
“晏非,昨晚我回去好好想过,咱们之间的确存在着不少误会。”鱼安安放下茶杯,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望着他。
晏非漆黑地眸子里不觉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抿嘴等她说下去。
“首先是关于何礼的,我知道当年城里流传着一些我与他的传言,但那都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也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才让误会加深。”
晏非的喉头动了动,发出一点沙哑地声音:“都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
鱼安安恍若未闻,继续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还有后来何礼过生辰那次,我并不知道送折扇还有另一层寓意,等我知道的时候,我马上去找何礼把那折扇要了回来。不过……”
晏非脸上攸然闪过一丝动容,眼神却依然克制,沉沉望着她等她说下去。
“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当时很生气,你明知折扇的寓意,却并不阻止我去送给别的男子。但后来又一想,你我也的确算不得正常夫妻关系,可能我们更像兄妹、姐弟那样,所以等我想通以后,也忘了再跟你解释。”
晏非端起茶杯喝茶,思绪却跳回到五年前那个夜晚,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
他在水榭二楼瞥见小鱼下了楼,稍作迟疑,方才跟出去。却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若是那时候他转头回去该多好。
可终究还是鬼迷心窍地继续跟过去,他在雨中不敢靠的太近,当时天色那么暗,他只能隐约看到小鱼正与何礼幽会,两个人的举止极为亲密。
原本那只是他心里的猜测,可他不敢真的承认小鱼对何礼动了情,所以当他亲眼所见时,整个人都懵掉了。
脑海里一阵电闪雷鸣,手脚发虚仿佛踩在虚空中,他根本不敢仔细去辨认,就仓皇逃跑。
所以……当年他看到的那些全是一场误会吗?可那是他亲眼所见啊,后来小鱼又对他那么冷淡,他也不曾见过被她收回的折扇。
他应该相信那只是一场误会吗?
鱼安安顿了顿,继续说:“我知道,可能因为当年的一些误会,让你错以为我对何礼有情,甚至于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之所以不辞而别也是为了何礼背叛了你,所以你心里一定很受伤吧?以至于到了现在也无法释怀。”
原来,她是为了解开他的心结才突然坦白这些。
可当年种种真的只是巧合误会?
晏非的肩膀忽地微微耸动一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过去的事情,我早就放下了,不用再多说。”
鱼安安狐疑地看着他,她不相信他放下了,要不然今天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拂奴,我说这些并不是为自己开脱,当年我的不辞而别对你造成了切切实实的伤害,这一点我不会逃避。”鱼安安依然是满脸郑重诚恳,有误会还是要趁早解开。
“但我也想说清楚,我与何礼从始至终没有过一丁点逾越的关系。而当年我会离开也不是因为他,是为了我自己。你很清楚当年我刚进你们家时过得是怎样的日子,所以我一直都想逃,而且我也有自己的人生规划,尽管当时我很舍不得你,但我还是选择了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嗯!”晏非鸦羽似的睫毛微微垂下,遮挡住深邃的黑眸,不知是否因为回忆起当年的往事,周身都逐渐氤氲起一团幽沉冷凝的气息,隐隐又流露出几分夹杂着懊恼的异样情绪。
鱼安安屏住呼吸,被他那副生人勿近模样震慑地一时不能言语,却也看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于是又仔细回忆一番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该解释的都解释清楚了,他应该会相信吧?
双方沉默半晌,晏非突然站起身,再抬头时面色恢复如常,看不见一丝一毫情绪,对她说道:“差不多该回去了,走吧。”
说罢,人就先迈着挺括的步伐往外走去。
他双腿笔直修长,寻常一步比得上鱼安安两步,所以此时鱼安安不得不小碎步跑着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