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时收拾行李时,她并没有背着崔儿。
鱼安安猜想,徐大哥应该是早就察觉到什么,所以才找崔儿问过她的事情,或是特意叮嘱过崔儿多注意她。
就像长弃,最近也常找崔儿问她的事情。
思及此,鱼安安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天说漏过嘴,以至于他们兄妹俩其实心里都已经猜到她有搬走的意思,只不过都没有说出来而已。
“大哥,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跟您说,但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就是怕伤了你和长弃的心。”
鱼安安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白了。
她抬起头诚挚地望着徐远的眼睛,脸上不觉流露出些许不舍和惭愧,鼓足勇气继续说道:“我就要搬走了,五天后。这不是临时起意,是我考虑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跟任何人都没关系,就是我自己的想法。”
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后,徐远垂下眉眼,拉紧的下颚线却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和隐忍,一开口却先叹气,嗓音却还是那样柔润,“果然如此,其实两年前长弃说服你搬过来住时,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肯定还会离开。”
“呃……”鱼安安悻悻摸上鼻子,有些不知所措。
“后来你凭自己的努力盘下间铺子,我已隐约察觉到你想离开的意图越来越明显,但没料到会是在这种时候……”
话到此处,徐远熄声,用力滚动两下干涩的喉头,他没有说出来的后半段是——
晏非一出现,你的所有计划似乎都被打乱了,你说这是你自己的想法,但在这之前不管你的意图有多么强烈,可心里总归还是顾念着我与长弃。
“对不起!”鱼安安肩膀一松,垂下脑袋,俨然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无比内疚又不安地认错解释,“在我心里你和长弃就是我的亲人,我对你们的情意不会因任何事任何人而改变,但我也不能总生活在大哥的庇佑下,我们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才对。”
“亲人,情意,不会改变……”徐远有些失神地重复着她话里的重点,蜷起的指尖几乎要扎破皮肉刺进掌心,尖锐地刺痛感无声无息地从胸口蔓延开来,传遍四肢百骸。
“我只是搬出去住,不会和你们断绝来往,我们还是一家人。”鱼安安察觉到徐远地表情不太对,一紧张又忙解释一句。
徐远却仿佛受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刺激,差点要失控,双手一把掰住桌在边沿,强迫自己冷静。
半晌后,他抬起布着几屡血丝地眼睛望向鱼安安,在她惊愕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坚定无比地说道:“安安,我不想只做你的兄长,我更想成为那个可以守护在你身边的男人!”
一瞬间,鱼安安的心跳漏掉半拍,脸上血色尽褪,双腿一哆嗦差点跳起来。
“别害怕!”徐远看着她吓得几近透明的脸色,一阵心疼,眼角、嘴角瞬间柔和下来,温声安抚道:“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只是我若再瞻前顾后下去,恐怕就晚了。”
刷地一下,鱼安安终于还是没忍住站了起来,想用笑容掩饰自己的慌张,可那笑容一出来就有些控制不住,以至于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诡异。
“大哥,在我、我心里你就是兄长般的存在,现在是,以后也是,永远都是。对、对不起,我先回去了。”
她磕磕绊绊说完这些话,立刻扭身跑走,因为紧张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僵硬,跑起来的动作非常诡异。
徐远怔怔望着她仓皇落逃地身影,直至彻底消失不见,眼底才逐渐凝结起一片痛色。
半晌,一掌打在自己青筋凸起的额头上!
太心急了,太急躁了,就这么把人给吓跑了,以后可怎么办?
鱼安安一口气跑回自己屋里,哐当一声用力关上门,虚脱般地倒在床上,四肢软而无力,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脑海里只要一冒出徐远刚才说的那些话,便立即被她触电般的按回去,强迫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别处去。
可是没用……
她老早以前就隐隐察觉到徐远对她不太一样,但她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甚至觉得徐远对她只是有一点好感,还到不了喜欢的程度。
要不然都生活在一起两年了,他却从未表过态。
也就是因为有这个认知,所以当别人提醒她“徐远对她有意思”时,她总不愿意去相信,刻意去回避。
想着等她离开了徐府,慢慢就能拉开些距离,淡化掉徐远心里头对她的那点好感。
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就那样说出来了,还说的那么……情真意切,结结实实给她当头一棒。
如今徐远对她的情意被当面剖开,她再执意拿他当兄长也没用了,继续住下去不仅尴尬,而且对双方都不好。
还剩三天,可就这三天她都要待不住了!
可长弃那里该怎么说?
要不……
鱼安安一把抓过薄被蒙住头,世界暂时陷入黑暗中,仿佛一切都归于平静。然而她还是辗转反侧半宿没能睡着,烦的不行,最后干脆跑空间里捣鼓首饰。
不得不承认,忙碌的工作的确能转移人的注意力!
所以,后半宿她就直接待在空间里没有出来过,直到天边鱼肚泛白,她依旧精神奕奕,手边堆了十几件简单的首饰。
清早,她有些亢奋地洗漱一番,饭都没顾上吃,就直接租车去了晏宅。
“鱼姑娘?!”云蛰万分惊喜地请她进来,“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我听大人说,您不是……”
“你们大人在家吗?”鱼安安打断他,问道。
云蛰忙摇头,“一炷香以前就走了。”
鱼安安又问:“他们当值的时候能去拜访吗?或者抽空出来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商量。”
“这个……”云蛰不太确定地挠挠头,须臾后说:“姑娘您先在家等着,小的这就去问问情况。”
“我跟你一起。”鱼安安哪里坐得住。
户部官衙和其他官衙从外表看着没多大区别,都给人一种肃立凛然的庄重感。
至于里头是什么样,鱼安安进不去,自然也看不到。
她坐在马车里等了不到一刻钟,便听见外面传来急迫地脚步声,不多时,车门被推开,魁伟的身影如山般压了进来。
眼前的视线陡然间变得有几分暗淡,一股熟悉的气息迅速侵占了这片小小的空间。
“小鱼!”晏非坐在她身边,胳膊搭在中间的矮几上,眼神发亮地望着旁边的人,因走的太快呼吸有些急促,语气里满是担忧,“云蛰说你急着找我,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鱼安安没想到他会出来的这么快,甚至做好了失望而归的打算,结果却恰恰相反。
晏非这副模样让她有种自己正被悉心呵护的感觉,心里瞬间淌过一阵暖流,又夹杂着些许诡秘地心虚愧疚。
徐大哥的事情还是不要提了……
“我……是想问问,你找的那房子在什么地方?这几天长弃心情不好,我想先带她过去住几天,地方够住吗?”鱼安安有些紧张地问道。
晏非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归于平静,语调堪称柔和地说:“就在弘晟街,房间够住,你们打算何时过去?”
“……就今天吧。”鱼安安说。
“嗯。”晏非点点头,不知在考虑什么,须臾后又说:“那地方你去过,位置不错,我现在送你过去?”
“啊?你又要请假吗?”鱼安安错愕看着他。
晏非莞尔,“不用,我们也不是时刻都要待在衙门里。云蛰,走吧,去布庄。”
马车应声动起来。
片刻后,鱼安安才反应过来,“你刚才说去哪儿?”
晏非说:“布庄,上次带你去过的那家。布庄后面带着一个小跨院,我已经让人里里外外收拾过,你尽管放心去住。”
“不是,那是你和卫公子的铺子,我突然住进去总觉得不太合适。”鱼安安微拧着秀眉。
晏非但笑不语,直到马车停在热闹的街上,他也没有再开口解释。
“到了,大人,咱们是从前门进?还是后门?”云蛰在车外询问。
鱼安安纠结地说:“我……”看还是算了吧。
只是这句话还没说出口,晏非却似瞧出她的不自在,直接吩咐道:“从后院进。”
云蛰应了一声,马车再次动起来,拐了个弯,缓缓驶入布庄旁边的小过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