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楼上的那三个人,被浓烟呛得喘不过气来,急忙奔向后面,待要从屋后跳下,却叫得一声苦,原来这房子,只有铺面和火坑屋前面半截是两层,后面半截灶屋茅厕是偏屋,楼下到屋顶是空的,并无去路可以到达屋后。看看火势飞快蔓延,三人对望一眼,只好折回临街窗边,悄悄推开窗户,说声“走”先后纵身跳下。
店铺门外传来“噗、噗、噗”三声响,武魁在火坑屋隔着店面看见有人跳下,说时迟那时快,几步冲到街心,最后跳下的那人脚一崴,还没来得及站起,被武魁手起刀落砍翻,血溅街心,前面跳下的两人,却一个往东一个往西逃去。武魁往前一指“张大贵,你带人追西边那个……”,自己则拎着滴血的砍刀往东,只有百十步远已经迫近,纵身扑去又是一刀,将前面那人结果。
“杀人了,快跑啊……”无数声音惊叫,坐商、行商和赶场乡民,不知发生何事,只顾四散逃命。一时间,街市上呼救声、哭嚎声、器物破碎声、门板倒地声,乱作一团,独独无人敢去杂货铺救火。天干物燥秋风正劲,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不到半个时辰,整个街市都已陷入大火之中。
营盘岭上白莲军教勇,眼见街市起火,赶紧禀报林之华。赵源生大军在侧,林之华不敢轻举妄动,几经确认不是官军调虎离山之计,却还是担心官军趁乱攻山,关隘哨口守军不敢调动,只派得出部分机动教勇前去救火,但为时已晚,又力量有限,扑救一阵无果,退回寨中。
大约人之处世,突遭剧变,极易走上两种极端。一种是看破红尘,悄然避世与世无争,诸如隐居深山,皈依佛道之类。一种是变得愤世嫉俗,疯狂发泄仇恨,无所顾忌。即如武魁,当初结义兄弟殷正轩出主意,只要覃声鸾一死,便可抱得美人归,武魁正气凛然严辞痛斥,只差要与殷正轩割袍断义。但齐莺儿一死,武魁顿觉万念俱灰,胸中全是仇恨,于是乎心魔膨胀,只求得自己一时之快,全不把世间约束放在眼中。
即便如此,眼见街市那荒凉废墟,数百人嚎哭的惨状,武魁也突觉心中隐隐作痛,不由得双膝一曲跪在地上,良久,低声连说几句:“不该啊!不该啊!”头也不回,起身回营。
覃佳耀派出武魁张大贵后,与张正潮獐子岭上下巡视一遭。返回途中,张正潮笑道:“大元帅,这关隘卡口布防,十分得当,声鸾能文能武,确是不可多得之才,假以时日,必定成为天运大军栋梁!”
覃佳耀也甚觉满意,点头说道:“论武功论智慧论胆识,声鸾均在我之上,缺的是魄力,处事太过仁义,不知人心险恶,还要你们常加提点才行。”
“这是自然,大元帅对声鸾视如己出,我们这班老哥们心中,只把他当作少主一般,定会全心全力护持的!”张正潮笑道。
说话间已回岭上
大寨,覃佳耀亲自进到大堂一侧房中,拍拍覃声鸾肩膀:“声鸾,睡了两夜,该起来了!”覃声鸾睁开眼,还没答话,忽然堂外张正潮喊道:“大元帅!快出来看看,官店口只怕情况有变!”覃佳耀一惊,覃声鸾也从床上跳起,一齐到寨前查看。
崇山跌宕峻岭阻隔,此处并不能直接看见官店口,只能看到隐约是官店口的上空,浓烟一阵接一阵向上翻涌,遮天蔽日。时值正午,秋高气爽时节,绝不会是雾气上升,即便是雾气,也不会像那样翻腾,莫不是发生了山火?该得有多大的阵势,才能二十里外隔着群山就能看见!官店口必有大事发生,覃佳耀急忙吩咐左右,火速派人前去打探!
不到一个时辰,派去的人还没回转,营盘岭上林之华派来的人先到了:“报大元帅,官店口街市失火,房屋店铺悉数焚毁,失火原因不明,有乡民说是我军中兄弟纵火所至,副元帅正在详查,随后再来禀报。”
“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覃佳耀霍地拔出腰间九环泼风刀,挥向身边一根枞树,吼道:“速回营盘岭告诉副元帅,查明纵火之人,杀一儆百,以正军纪!”那颗碗口粗的枞树,被斜面劈断,上半截树身直直落下,插进泥土半尺,如同生根一样不倒。
天已渐渐擦黑,得报官店口街市被毁,覃声鸾心乱如麻,立于寨前半个时辰一动不动。青石板街上人头攒动、冯家商号车水马龙如在眼前,八方客栈小二吆喝声、回春堂碾槽擂钵乓乓捣药声犹在耳边,如今却付之一炬,若真是教中兄弟所为,自己如何面对一街百姓,如何面对冯家和秋云!
正出神时,岭下奔上来两三人,近前一看,领头的却是白护法。白护法一见覃声鸾,稽首施礼,匆忙说道:“见过都督,副元帅有要事差贫道前来禀报!”
覃声鸾赶紧还礼:“师叔辛苦了!走,寨中见过大元帅一起说!”
“事关武魁之事,都督是不是先知晓为好?”白护法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