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飞龙所带的野三关绿营兵勇,自下河口、小战场逃得性命的,都是身强体健之辈,何况腿快的不如逃命的,白莲军中即使有脚程快捷善于奔跑的,也不敢脱离大队人马过分独自上前,紧追慢赶中过了挖角趟,那些绿营兵渐渐逃得不见了踪影。
晌午之后,覃声鸾、齐莺儿、武魁与步军腿快的,先到了双土地。
覃声鸾眼见追击无果,再下河谷已经没有适合宿营的地方,就命令武魁:“今夜就在双土地宿营!你且辛苦一下,将追来的兄弟们妥善安置,同时鸣锣传讯,告诉街市百姓不必惊慌。记住不要惊扰商铺,有空余房舍才可借用,万一没有的话,这满街屋檐之下都可安身!待大队人马聚齐后,再议明日行止。”又吩咐向腊生:“你先带人将街头土地庙收拾一下,暂做临时大帐。”
安排妥当,覃声鸾自己只带齐莺儿一人,从上街往下街逛去。
到中街上,看见一家客栈门楣庄重,栗色木匾上阴文鎏金四个大字“四海客栈”,十分古朴典雅。覃声鸾对齐莺儿略一点头,径直进了客栈。
“哎哟,两位稀客来了,快请里面坐!”客栈老板正在柜上,一见覃声鸾二人赶紧迎出来。
“老板客气了!”齐莺儿略一抱拳,把手伸向覃声鸾这边介绍:“这位是白莲圣教天运大军覃都督!”
这两个月来,官店口闹白莲教的消息早已传遍夷水两岸,双土地更不用说。先是官店口逃回的那名衙役带来消息,双土地课税司协理处又大肆渲染,说白莲教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大伙还将信将疑。到后来石斗坪黄家乃至黄姓一族被杀的消息陆续传来,双土地上有钱人家吓得魂都没了,争先恐后逃到了对岸花果坪。时间稍长又听说,那是因为黄家与白莲教有仇所
至,并没有波及到官店口的其他大户,相反白莲教还施粥济贫多有善举,这才渐渐回到双土地。
但这些都是传闻,不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所以那些有钱人家大多只是当家人回到了双土地,妻儿老小都留在花果坪。
昨夜至今,双土地街上就没安静过。官兵、衙役、乡勇成群结队经过,带伤挂彩的、搀扶拄拐的一拨接一拨,有些闯进两边店铺吆五喝六寻找吃喝,更多的没在街市上停留,急匆匆往景阳河边去了。人们不敢打听,但从那些兵勇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赵知县在官店口吃了败仗,白莲教匪正在往这边追来。
街市上商户一下子心又悬起来了,但想跑又放心不下财产店铺,况且渡船渔船全部被官府征了,也过不了景阳河,于是大多就近躲进了山林。见到追来的白莲军秩序井然,并不随意进入两旁店铺,这时候又锣声响起,有教勇扯起嗓子安民,大家才渐渐走出山林回到街市。
四海客栈老板已有五六十岁年纪,腿脚也不是很利索,不能跟着年轻人爬山钻林,只好躲在后面柴房。听见安民锣声后,壮起胆子走出柴房,来到店堂柜上观望,正好覃声鸾齐莺儿进了客栈。
“哎哟!原来是都督大人,小的这里有礼了!”老板听说是白莲教都督,不懂是什么官职,但看那气势必定是个大人物,慌忙之中就要跪下行礼。
“老人家使不得!”覃声鸾赶紧一手拖住,顺势把老板按到店堂椅子上坐下:“老人家不必害怕,我们天运军只与官府为敌,不会惊扰百姓的!您且向坐下,在下还有事情请教。”
“好好好!小的姓向,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大人若有什么需要,小的一定竭尽全力为大人效劳。”向老板见覃声鸾不仅生得清秀可亲,说话也客客气气,心里踏实了不少。这时听见后门有响声,估计是伙计也回来了,赶紧冲里面高喊:“伙计,来贵客了,快来伺候茶水!”
覃声鸾摆摆手,也搬把椅子在向老板对面坐下,笑道:“其实也并没有要您为难之事,不过是在下初到此处,想对这一方多些了解而已。”
两人从双土地到景阳河谷的村寨路径,夷水两岸山形水势风俗人情,一谈就是半个时辰。
向老板这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戒备,突然问道:“不知大人随来的大军,吃住怎么安排的?”
“多谢老人家关心!现已入夏天气暖和,阶沿上屋檐下哪里都能对付一晚,至于吃饭,兄弟们都带有干粮,军中也备有锅盆炊具,随便架起找些柴火就行了。”覃声鸾笑着答道。
“哎哟,那可不行!”向老板连连摇头,说道:“我们双土地虽是小地方,但待客的规矩是不能坏的。往常行商和背夫云集,客舍经常有打挤的时候,许多人只好在街头露宿。所以双土地历来就有不成文的待客之道:湘西远道的背夫住在屋里,本地附近的背夫住在屋檐下。对待背夫尚且如此,何况大人们是贵客呢?这样吧,大人就住在小店中,在下去街上找几家大户,分别接纳军中兄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