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看着两人似乎有些化干戈为玉帛的样子,不由地点点头,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四周乱糟糟的,竟然一时之间看不见董卓在哪里。
“太师呢?”
话音未落,就见董卓拨开人群,走到裴衍面前,李儒也跟着蹭到了裴衍身边。董卓满脸的惊疑不定,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忽然听似有人一声叫喊,声音中止不住的凄厉和惶恐,“快看,天——”
裴衍循声望去,天上是被染得鲜红的云彩,离得极近,形状却古怪至极,似乎还夹杂着隐隐的蓝色闪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地震光?”裴衍抬手微微挡住刺眼的光线,轻声呢喃道。
李儒听到后猛地一怔,瞪大了眼睛看向裴衍。
而裴衍此时状似不经意地转过头。
李儒感觉自己的双眼似乎对上了对方那双隐藏在纱绢之下的凌厉双眸。他不禁心中一跳。
“快走,”裴衍高声呼喊道,“可能还有余震,远离宫殿高墙,往开阔处走。”
听到裴衍此话,众人似有了主心骨一般,以皇帝为中心,往开阔处走去。
待剧烈晃动平息后,王允寻了宫中的守卫,再对着众官员,发布下去一条条救援命令。王允资历深厚,临危不乱,很快一片乱糟糟的景象就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这场大宴,就这样不了了之。
裴衍走出宫门后,轻轻地松了口气。只是这轻松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待看到基本上满目疮痍的长安城时,裴衍心中顿时沉重起来。
“道君?”卢任从一小巷子中钻出,走到裴衍身边,问道,“可还要行动?”他亦皱着眉。
裴衍缓缓地摇了摇头,“用不着了,”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觉得一阵头痛,“撤除所有准备。”他随意说出口的卦象已经应验了。
“可是……”卢任有些不甘心,毕竟准备许久。
裴衍摇摇头,“大灾之后,不宜再惊动百姓。”,他震声道,“撤!”
卢任领命。
裴衍沉默了一会儿,咬了咬唇,“城中情况如何了?”
卢任垂下眼,声音有些低哑,他将他看到的景象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裴衍。
清风拂过夹杂着凄厉的嚎啕之音,带来了一阵刺骨的阴寒。
天色渐渐暗下,乌云聚集,隐隐似有闷雷阵阵。
裴衍看了看天色,让卢任先去通知其他人撤下。
“那道君您?”卢任看着裴衍,平日里道君嘴角轻抿时总会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令人十分亲近,可是今日却不同,只余满脸的疲惫之色。
裴衍摆了摆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裴衍揉了揉眉心,脑海中一条条应对措施快速划过,“对了,我丹房中有好几盒止血丹,你送去伤患所在之地。”
“是。”
等卢任走后,裴衍孤身一人走在章台街上。是他往日里常走的街,可是今日却冷清至极。裴衍走过闾里坊间,他看见路边倒着一个人,被半埋在废墟之中,他仰面朝天,双眼大睁,身下一滩血泊。
裴衍蹲下身,察觉到这人已经全无气息。他手边有一个油纸包,油纸包微微散开,里面是沾了灰尘的胡饼。裴衍的视线聚焦在那人脸上,认出了这个人。是之前送他胡饼的人。
裴衍颤抖着手,抚上那人的脸庞,将对方的双眼合上。
“为什么……会这样?”裴衍迷茫地自问着。
哒哒哒的马蹄声从裴衍身后响起,停在了裴衍身旁。随后是一人翻身下马,衣袂翻飞的声响。那人的步子有些重,但是很稳,他走到裴衍身边,等了一会儿,见裴衍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便用低沉的嗓音问了一句,“这是……你认识的人?”
“有过一面之缘。”裴衍迅速地收整心情,定了定神,他站起身,侧过头,发现来人竟然是吕布。
“中郎将,”裴衍微微点头,无力地向上扯了扯嘴角,“今日中郎将可还要捉拿贼人?”
吕布摇头,“布并非不识时务之人。”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又同时打算说话。
“将军。”
“道长。”吕布止住话头,示意裴衍先说。
“将军,”裴衍低声唤道,“定有不少人被埋在废墟之中,劳将军和诸位将士将人救出。”他这么说着,双手交叠于眉前,弯腰行礼,前所未有的认真。
吕布将人扶起,承诺道,“此为布之职责所在。”吕布看着裴衍,接着说道,“不知道长可还有剩的药?现下药物有些短缺。”
裴衍点点头,告诉吕布药材药物都已经着人送过去了。
“不过,好在之前因为要将百姓迁入内城,大多都是些临时搭的棚子,死伤者不多。”吕布挠了挠头,“还有道长你在,而且布麾下来报,那处有一医者医术很高明,救了好些人。”
“医者?”
“在药堂,不若一起去看看?”
裴衍同意,他又想起一件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死尸需尽快焚烧,放久了可能会出现时疫。”
吕布神色一肃,连忙招来麾下亲兵,将此事吩咐下去。
两人并肩来到伤患聚集的药堂。基本上城中的医者,乃至宫中的医官都一齐出动,尽自己全力,抢救伤患。
裴衍看到一个白发的医者,有些不确定地叫道,“元化?”华佗听到裴衍的声音,抬手打了一个手势,表示现在正忙,待会儿再聊。裴衍视线微转,那边不远处有一个身着青衫的瘦削背影,止不住得让他感觉到有些熟悉。
心中快速思量,元化应他之邀往冀州一行,必定会遵守承诺,那么他现在回来这里,会不会……
裴衍张了张嘴,轻轻吐出一句,“奉孝……”
那青衫青年似有所觉,停下正给伤患包扎的手,抬起头,正巧看见了裴衍,他微微勾起一抹浅笑,然后朝裴衍招了招手。
裴衍同吕布打了声招呼,便疾步向郭嘉的所在走去。
“奉孝怎会来此?”裴衍蹲下身,接过了郭嘉手中的包扎的活,轻巧地给伤患缠上纱布。
“说来话长,过后嘉再同你细说,”郭嘉蹲在裴衍身边,“今日元化同嘉刚入城不久,便碰上地龙翻身,元化医者仁心,不忍见伤患受苦,嘉便过来一齐看能不能搭把手。”
“有劳了。”裴衍叹道。
“什么有劳不有劳,不过几月未见,行渊竟与嘉生分至此?”郭嘉一双桃花眼微微睁大,眼角微微向下,看上去好像有些委屈。
“不是……我,”裴衍摸了摸鼻子,一时语塞,“我就是……”
郭嘉挑了挑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裴衍。
裴衍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怎么了?”
“唉,”郭嘉叹了口气,举起袖子给裴衍抹了把脸,“可有受伤?你身上脸上全是黑灰,跟泥里滚过的花狸一样。”
“受伤,倒未曾,”裴衍看着郭嘉那个抹过他的脸后,黑了一片的袖子,有些讪讪。
“你们两个,不知能否让一下?”
裴衍和郭嘉听话地挪到一边,看着华佗蹲下给伤患把脉。
“包扎得不错,”华佗查看了一番被包扎好的伤口,随后问裴衍,“那些止血药,道长可还有?”
裴衍皱了皱眉,“是不够用了?”
华佗点点头,“已经紧着伤势最严重的病人用了,可惜仍旧有些不够。那些止血丹疗效极佳,许多创口极大的伤者,现在都能救回来了。”
“如此便好,衍那处已经无所储藏,需得现在炼制,可能要等下一些时候。”裴衍这么说着,起身打算回府炼药。
“多谢道君。”
“多谢道君,谢谢道君,道君活我性命啊。”原本躺在地上的伤患突然想要翻身而起,被裴衍一个眼疾手快按下了。
“伤重,不宜如此。”裴衍叮嘱了一声,“此非我一人之功,这边的医官、士卒,统筹的官员皆在尽心救助尔等,且先休息养伤为重。”
和郭嘉相携离去之时,又碰上了前来送伤患的吕布。裴衍同吕布嘱咐了两声,便拜别了对方。
吕布看着裴衍远去的背影,他有满肚子的疑惑,更加的迷茫,他有些看不透这个人。他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比如他来京城到底是做什么,为什么殿上要那般回答,为什么他能算出有灾厄,为什么……又不能阻止?
可是那些话在当看到裴衍颤抖着手将死人的双眼合上时,像是被强压在喉咙口一般,再也问不出来。
他是在自责吗?
吕布定了定神。
或许天意无可改,可是总有人能做的事。
“继续挖,随后将伤者直接抬去药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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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衍回府之后,让人将他要用的有止血疗效的药材都抬入丹房。随后邀请郭嘉和他一起到丹房炼丹。在郭嘉再三确认,他的存在不会影响到裴衍之后,便也放心地迈入其中。
郭嘉四处转了转,他确实有些好奇那些丹药究竟是怎么炼出来的。
只见裴衍将几株药材直接扔进丹炉,然后关上炉门,开火。之后坐在胡凳之上,顺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胡凳,让郭嘉一起坐下。
郭嘉看到他这般随性的过程之后,眼角不由得抽了一抽,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便好了?”
裴衍点点头。
郭嘉心中腹诽,这种方式竟然也可以炼出成丹,他深吸了两口气,勉强说服自己说是隐世世家自有其独特的方法,不用大惊小怪,才接受这个事实。他同裴衍排排坐在矮凳之上,抚额叹息,行渊这未免也太不设防了。
裴衍不知郭嘉心中的弯弯绕绕,在等待成丹的过程中,同郭嘉娓娓诉说起这几月京中发生的事情。
“大致的事情就是这样。”裴衍结尾道,“为何奉孝会突然过来?”
“因为……”郭嘉刚起了个头,正打算解释,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道君,董太师来人,要请您过府一叙。”卢任在丹房之外说道。
轰隆隆——
雷声滚滚而来,
一道闪电气势汹汹地划破天幕,刺眼的光芒几经闪烁,又消失无影。
雨下了。
犹如倾盆之势。
豆大的雨珠一颗颗连接成雨幕,笼罩着整座长安城。
“可有说因为何事?”裴衍推开窗,伸手接了一颗雨珠。
“没有说。”卢任站在屋外等候。
“好,我随后就去。”
卢任听后,便离开了。
裴衍看了眼郭嘉,随后关上窗。走回丹炉前,将成丹一颗颗分类排放,收入小盒之中。
“以嘉之见,应当是询问道君的良策的这些事件信息中,他快速地理清了头绪。
“如此……便好——”裴衍垂下眼眸,凝视着自己掌心的脉络,轻叹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万更奉上
最近两个礼拜可能更新还是不稳定(因为好忙好忙,好多事)可以不用等,但是两个礼拜之后,我就可以稳定日更了。欧耶!
要是两个礼拜后日更不了,我就、就……给大家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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