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只这一声,只这一句,俏枝已经泣不成声。
铁栅栏后的余沅桥缓缓的抬头,眯着眼睛打量着前面的那个哭到不行的少女:“俏俏枝?”
他嗓音嘶哑的厉害,像是粗糙的铁球落在地上,沉闷的很。
俏枝点点头,又落下泪来:“哥哥你怎么怎么”怎么会被关在这里呢
余沅桥看了看站在俏枝身边的若夕,苦涩的笑着摇头,没有开口。
他没有讲话,把俏枝急得不行,鼻子酸胀酸胀的,带着一点点的颤音和酸涩:“你说话呀哥哥!”
若夕看了一眼牢中神态各异的二人,拍拍俏枝的肩:“俏枝姑娘,我在那边等你。”说着,她指了指门口的位置,那里是暗与亮的交接处,也是人声与寂寥的分界线。
“哦。”俏枝眨眨眼,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身边还有个若夕在这儿,刚刚见到余沅桥和白简二人的时候太惊诧,倒是把这个一路领着她进来的若夕给忘了。
忙不迭的推推她,想要绽开一个友好感激的笑容来但在这个情境下,俏枝怎么也笑不出来,最终也只是放柔了声音,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快去吧。”
若夕被这一推,推得有些发蒙,她怎么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到可以肢体接触了?直到她往回走的时候,还在暗自琢磨着:“这俏枝姑娘难不成是个自来熟的?可跟她之前的表现也不像啊”
学了十几年察言观色的穆若夕突然对自己的看家本事深深的怀疑起来。
余沅桥一直在盯着穆若夕的动静,见她走到了很远很远的角落里,才松了一口气,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有些无奈的道:“你怎么过来了啊”
他的小妹妹,不应该在鄢陵的悦来酒楼里算算账然后享清福的吗?怎么也会被那个时耀抓进这里?刚刚穆若夕在这儿,他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只能不动声色的打量她,见她身上没什么明显的外伤,才放下心来。
俏枝张张嘴,原本清亮的眸子黯淡了一下:这要从哪里说起呢
她咬了咬唇。
余沅桥被关在这里许久,完全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见俏枝这个样子,虽然心里迫切的想要知道这几个月来,到底余家和她都发生了什么,却也明白不能逼小姑娘逼得太紧,于是伸手戳了戳自从俏枝走进后便一直一动也不动的白简:“诺,这是白简。”
俏枝当然知道那里的那个人是白简,只是自从她进来后便一直低着头,只在她与若夕说话的时候迅速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俏枝一时间不知白简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不会怨这几个月来都在后悔,会不会怨恨她,因此白简不说话,她便也鸵鸟一样的假装没看到他,只顾着同自家大哥讲话,实际上俏枝的眼睛总是克制不住的瞟向白简的位置。
余沅桥主动提了白简,俏枝就算在龟缩也没有用了,她挠挠头,正在思量着叫句什么才能同白简打开话题,就看到角落里的那个人头点了点,然后抬了起来,仍旧是满脸的笑意,亦如她初见他时的模样。
那时候,他穿着一身浅蓝袍子,立在大片大片的阳光里,朝着她露出两排整洁的白牙。
“好久不见,俏枝。”彼时的声音与此时的声音叠在一起,好像此处不是地狱修罗,而是什么花红柳绿的草地。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眼前的少年依旧还是曾经的那个少年,那个笑一笑抵得过满室阳光的少侠。
纵使他处于修罗地狱,旧伤叠着新伤,周身连一块儿好一点的布料都没有,但只要白简笑一笑,巍然浩气四个字就又会明晃晃的出现在他的眉眼间。
俏枝使劲儿的眨着眼睛,不想叫眼眶里打转的泪珠落下来,她设想过好多种好多种的见面情景,却独独没想到这一种:眼前的少年,于满室的脏污之中,冲她露出了熟悉的笑颜,仿佛一切都未曾经历,仿佛现在的一切都是梦境,梦醒后,他们还是在鄢陵悦来酒楼里斗着嘴的大掌柜与二掌柜。
“白简”她闷闷的出声,像是被放久了的苹果糖,金灿灿的糖衣上蒙着一层呛人的灰。
白简应了一声,挠挠头,小心翼翼的道:“悦来酒楼的生意扩大到京都这儿来啦?”顿了顿,他的声音里含了一层笑意:“那我们伟大的掌故的回去后,可别忘了给我涨月钱啊。”
“噗”起初俏枝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明白白简就是在逗她笑,冒着泡儿的悲伤低低头,让她笑了出来,这一笑,便打了个响亮的哭嗝儿。
余沅桥:
白简:
几个月不见俏枝,想不到她还是这么的没心没肺,甚慰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