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回不去的曾经(2 / 2)

听到这句‘先生’,余父终于有了些反应,死寂如潭水般的眸子微微起了些波澜,不过也仅仅只有一瞬间,下一秒就又重新变作一潭死水:“是白简啊”

“是我,先生,是我。”注意到余父的样子,白简有些哽咽,他只能一遍遍的重复着,好像这样就能让余父注意到他一样。

可余父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再看他第二眼,道:“好久不见。”

白简点点头,随后就发现余父根本没看他,便又开口道:“您家那边,不用担心,俏枝和云枝在一起,还有云枝的宝贝闺女壹壹,都住在悦来酒楼里,哦,悦来酒楼就是俏枝先前开的酒楼,他们二人的身份还没暴露。余老夫人与我们白家住在一起,有我们这些晚辈保护着,您就放心吧。”

听了这句话,余父潭水般的眼睛里才透了点色彩出来。

“是我连累他们了。”许久,他才叹了口气,腰微微的挺直,又很快垂下,懊丧着说了这么一句。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且他说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所以,即便余母和几个孩子怎么劝解他,他都不听,觉得虽言语粗狂了些,但话糙理不糙,皇帝总能理解他的意思。

细算起来,他其实算是看着皇帝长大的,他十几岁的时候,正是少年英姿飒爽的年纪,被父亲带着一起进宫面圣,他就看到了这尚在襁褓中的小小的一团,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就像时一块白豆腐一样。

余父吞了吞口水,没忍住的就用手指戳了戳孩子细嫩嫩的脸,当时他已经习武很久,手掌上都是经年累月的茧,粗糙扎人的很,本来安静睡着的豆腐块儿皱皱小脸儿,直接嚎了开来,余父吓得后退一步,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么小那么短的身子是怎么发出来这么高亢的声音的。

后来,先皇去世,被立太子的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穿上龙袍,带上沉重的冠冕。他才十几岁啊稚嫩的脸上带着茫然,瘦小的身子板甚至撑不起那一身宽大又华贵的龙袍,面对着一群胡子一大把的官员却必须装出一副老成沉稳的样子来,哪怕这些人上书指责他这个新帝,他也只能端着一副沉稳的面孔听,甚至不能责骂。

只有下了朝,单独面对着他的时候,这位少年才会委屈的红着眼眶,撒娇般的诉说着自己这一天的艰辛。

他说:“余大哥,你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你以后可千万千万要护着朕啊。”

话刚落音没多久,孩子又哭丧着脸补了一句:“算了,如果遇到危险的时候,余大哥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啊你之前都太拼了,拼的我都担心你会出危险”

就因为这两句话,当时的余父瞧着少年皇帝那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在心底发了毒誓,要好好的照顾他,护着他,护着他的国家一辈子。

他的确也这么做了,只是后面

余母说他骂他蠢蛋的时候,他嗤之以鼻;同僚暗自笑他远离他的时候,他不以为意直到他看到皇帝疏离冷漠的眉眼时,直到他被推搡着押进天牢,直到他接旨去北疆以节度使的名义流放的那一刻时,他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个会撒娇发牢骚的少年皇帝真的已经不在了。

原来,他是真的蠢。

这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个问题,日也想,夜也想,如果自己早点认清现实,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是不是就不会连累长子与他一起前往那个地狱般的魔窟?是不是可惜没有如果。

这一路上,他甚至不敢想自己的夫人还有那两个孩子会被他连累的如何,云枝这孩子的婆家一直不喜欢她只生了个女儿,这次还有俏枝,这孩子看着乖巧实际上最是死脑筋,上次沅桥说她开了家酒楼,生意还不错的样子,他一直想等得了空闲的时候便去看看捧捧场,这次

他被这些想不透猜不出的问题日夜折磨着,直到遇到了修竹与白简,也仍旧不敢发问,甚至心里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还好还好。

余父又叹了口气,粗糙的大手飞速的抹了下眼睛:“多谢你了,白简,多亏有你”

他与余沅桥对视一眼,双双站起来,挺直了腰板,灼灼的看着白简与修竹,对着他们,行了一个大礼。

“我我受不起的,先生还有余大哥,你们快起来啊”白简连忙扶起余父,可余父却纹丝不动,依旧保持着那个行礼的姿势。

“受得起。”他说。

“多谢,我替云枝、俏枝还有我夫人,多谢白家的慷慨相助。”余父一躬到底,道。

“多谢。”余沅桥也哑着嗓子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