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京都传来消息,谢皇后诞下皇子,皇帝龙心大悦,宣大赦天下,街头巷尾无人不欢欣鼓舞,大赞一声‘吾皇万岁’。
派去‘前线’与余父余沅桥接头的白简小分队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找到余父他们并不难,还未等白简上前与押送的几个官兵说明情况,就已经有好事的百姓去充当说客了。
几个官兵对视一眼,没有搭理这些老百姓,也没有如大家呼喝的那样去解绳子松镣铐,不过到底是得了赦免的消息,因此他们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也不敢再苛待这些囚徒,手里的鞭子重重的挥下,也只是虚张声势的抽到了旁边的地上,发出骇人的声响。
见状,本隐在暗处的修竹拿出了早就准备好了的荷包,递到了为首的官兵手里,陪着笑脸道:“多谢各位官爷这一路上的照顾,我家老爷和少爷有劳您了,区区小钱不成敬意,您笑纳,和几位兄弟买点酒喝哈。”
这些官兵并不只押送余父和余沅桥两人,因此他们也不知道修竹说的‘老爷和少爷’是指这些带着镣铐、蓬头垢面,臭气熏天的囚徒中的哪两人,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修竹还给他们进贡了不少的‘酒钱’。
颠了颠手里的分量,为首的官兵满意的笑了,语气又柔和了几分,蒲扇般的手拍拍修竹的肩,赞赏道:“算你小子是个有心的!你啊,别看咱这活儿说着容易,但这风吹日晒的,我们也要跟着一起不是?唉,这一路上,可苦了我们了”
修竹连连称是,又摸了几贯吊钱出来塞到他手里看”
官兵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努努嘴,其他几个押送的小兵默契的把身子转了过去:“去吧去吧。”他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本来应当到了下个关卡在放人的不过”
拿着早已备好的剪刀剪开绳索,又拜托旁边的小兵替余父和余沅桥二人解开了脚上的镣铐,修竹这才行了一礼,又道了句谢,才领着余父和余沅桥二人走远。
余父和余沅桥皆低着头,一言不发,许久未洗的头发像是杂草一般肆意生长,其中甚至混杂着泥土和腐朽掉的落叶。
“多谢。”许久许久,余父才低低的说了这么一句。
“余大人不用客气。”修竹挠挠后脑,“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还望两位大人可以朝前看。”
他们的步子拖得很长很长,阳光下的余父微微佝偻着,看起来就像个拾荒者而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将军,他又耷拉着脚底板走了一会儿,才回了修竹一个‘嗯’字,仿佛是才理解那段话是什么意思一样。
这有点无解了
走在一旁的修竹突然觉得这段路无比的漫长,他无比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自告奋勇的接下这趟差事,余大人的精神看起来就不是很好的样子,可他别说去安慰了,此时此刻,他连要说什么都想不出啊!!
总不能回个‘哦’字吧!
修竹欲哭无泪,少爷啊你到底在哪,快来救救我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完全搞不定这两位老爷啊
三人都没在试图打开过话题,一直沉默着前进着,两个衣衫褴褛的‘拾荒者’和一个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穿的无比讲究的小厮并排走在一起,那画面简直是相当的诡异。
好在,白简总算是听到了修竹含泪的呼唤,从藏身的林子中闪了出来,看到修竹哭丧着的脸和夸张的挤眉弄眼,他暗叹一口气,走上前扶住了余父的手臂,也没寒暄就径直往前走去。
白简轻轻的托着余父的手臂,并没有去提有关于余家的事,只是翻捡了近日江湖上流行的新闻段子,也不需要余父做出任何的反应,他的语气也很是平常,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就这么走了一路,临到他们租下准备歇息的酒楼时,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过话的余沅桥突然笑了一声,道:“多谢。”
听到这声音,白简愣住了。
简直沙哑的不成样子,听起来就像是被暴晒了很久的树叶,轻轻一碰便干裂破碎成一片片。
但好在,余沅桥除了嗓音沙哑了一些,其他的地方还和从前一样,并没有多少的改变,反倒是余父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即便被托着手臂也好像没有直觉一样,完全不看他。
此刻到了房间,他也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先生”白简低低的喊了一句。
此刻,他有些难过,记忆中的余父从来都是那副威猛又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何曾见过这么狼狈的余父?刚才那匆匆的一照面,他还不觉得如何,现在看起来,余父整个人好像苍老了十几岁,佝偻着的身子看起来也颓废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