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习惯叫她泽敏,毕竟叫她的小名豆豆总觉得很亲昵,不适合我们之间的关系。
泽敏的长相像极了瑾儿小时候的样子,看着她,我仿佛又重新陪瑾儿长大一样。
她的两颗水灵的大眼睛离鼻子很近,让人有种错觉就像这个人只有一只眼睛。不过她的鼻子比较塌,没有瑾儿那么挺拔的鼻梁,就像一个小米蒜头沾在脸上,随时都可能拿下来的错觉。整个五官,她的嘴唇是最好看的,微小别致,就像镶嵌在上面的红宝石,红润通透,但是我反而最不喜欢她的嘴巴。
她说话很难听,她说话的样子,无时无刻不透露着她像个裘凤手中的傀儡。
这种感觉,就像你兴高采烈地出门,一不留神那鸟儿就从你头上掉了粪,于是,你又迫不及待回家整理,等出来后,又看见满街的鸟儿从你头上略过,无论怎么样你还是不能好好保护自己。
泽敏她是非常敏感的,人如其名,从她拔掉我金龟子羽翼那件事情开始,我就知道了。
一次,我从外面回来,从附近的山林抓回来许多金龟子,用一个竹筒装着带回家。
这金龟子外表像穿了件金衣衫,金黄发亮的外壳透着闪亮的颜色,它见我有意抓它,在我还未靠近它的时候,便在窄小的竹筒里飞来飞去,逃脱我的魔掌。
那每个身穿不同颜色外壳的金龟子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名字。
有的外壳就是像我抓的那样身穿金黄色外壳的,便称为“皇后”;有的就不像金黄色,有点暖黄色的外壳,比较暗淡,就称为“皇上”;有的背后一片棕色,两边有点金色,就称为“太子”。还有很多肉粉色外壳,上面有许多黑斑点的就叫“老猪”,比平常金龟子还要再小一圈的,但是像萤火虫的绿荧光色,就称为“公主”。
我坐在进门那个位置,刚好是两个沙发横放和竖放留出来的一个角落。我常常躲在那个角落开始捣鼓自己捡回来的东西,苏薇说我越来越像腾志,这种爱捡东捡西的癖好,就是我们两父女才有的。
我把竹筒放在一旁,本来是用手捂住封口的位置,现在我换了一张纸把它盖在上面,用树枝戳了几个洞透气。我从腾志之前收拾在门后的杂物翻找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做金龟子的房子。
我四处翻找,只找到一个透明的储物盒子,这个便是做金龟子房子最好用的东西了。我把透明盒子放在地上,并没有用任何东西垫着,从苏薇种的绿植里摘下几片绿色塞进去,最后,我把盒子轻轻掀开,快速把竹筒的纸打开后扔进箱子里去,迅速把盒子盖上。
只见一群被我俘虏回来的金龟子落荒而逃,不过却四处碰壁,被面前这个假象给迷惑了。
过了一会,几个金龟子翅膀没力了,停靠在叶子上休息,这次我先闭起眼睛,任由手随意捕捉,抓到哪一个便是那一个。
别看它娇小,飞起来可是像苍蝇一样飞快,抓都抓不住。
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是个“老猪”,它是众多金龟子里最大的一个,我把它反过来,两根手指夹在中间,还把腾志多年封尘的放大镜也拿出来了。原来金龟子飞得那么快,不止是用它的外壳,还用它里面的翅膀,有点略微灰黑色的半透明羽翼。
把全部的东西都安置好后,居然忘记提供水喝,这么热的天,金龟子也是要喝水。
我又从腾志的杂物堆里翻找,找到了一个半圆形的古铜铃铛,这个是可以用来装水的,于是我跑到厨房,没想到这个时间空隙里,泽敏把我所有的布置都毁于一旦。
等我回来的时候,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悄悄坐在我的那个位置,她两只脚叉开坐在地上,掀开我的盖子把躺在叶子上休息的金龟子一把抓起来,仅存的金龟子在她的手上被强硬地撕破了里面的羽翼,完全飞不起来,剩余的金龟子一个也找不见踪影,全部飞跑了。
“你在干嘛!”我冲到她面前,举起手准备一巴掌落下。
她马上哭了起来,把其中一个金龟子扔进嘴巴里面,大哭大闹着。
裘凤听到声音后,从房间里跑出来。
“豆豆,怎么了?”裘凤死死地盯住我,我马上把手藏起来。
“这里。”泽敏涕泗横流,她假装不经意从嘴里吐出来一个金龟子。
裘凤把头伸到她舌头面前仔细察看,用手托住她吐出来的东西。
“你竟然喂她吃金龟子,你想她死是不是,你这个人怎么那么狠毒啊你。”裘凤哔哩吧啦地指着我鼻子大骂。
泽敏哭得越狠,裘凤甚至想用武力解决她对我的愤恨,可是我越垂头丧气地低头,一句话也不说,她就越拿我没办法。
过了很久,她停下来了,她用力地撞开我的肩膀离开,我转头一看,靠在裘凤肩膀上的泽敏竟然对我会心一笑。
泽敏才三岁。
后来我又想了好多次这件事情,几岁的孩子被长期灌入谁是坏人谁是好人这种思想,长久积累下来,她对任何事情能够给出的辨析能力就出现了巨大的误差,而这唯一的坏处就是,泽敏从小就变成了裘凤的输出机器,她的眼神里无时无刻透露着对我的愤恨,如果世界上杀人是不犯法的,估计泽敏会杀了我。
这天,我发现裘凤的裙后沾了红。
其实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不就是女人每个月都会来探望你的一个亲戚。
她或许不知道亲戚已经来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在她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我都假装没有看见,毕竟在她这样走出大街,会取笑她的人多了去了,教训她,也不用我亲自出手,让她受尽大街上人们的嘲笑,也算是一种报仇。
“来,豆豆,抱抱。”
“瑾,你快一点,出个门最慢的就是你了。”裘凤一只手抱着泽敏,另一只手挎着包。
“来了来了。”瑾儿掀开门帘,从房间里出来,她一身的打扮正成熟,化了一副女子喝醉酒微醺的样子,两边脸颊微微泛红。
“化这么浓给谁看?”裘凤对着瑾儿的妆容挑三拣四,总是能从一根眉毛里找出一个画不好的缺点拿出来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