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苏薇的身后,总感觉很丢人,我使劲把头发弄下来挡住脸,几个妇女嘴里叼着烟,一边吐着瓜子壳,一边在那里闲聊,大家异口同声地问我是谁,为什么会来这里。
“林苏薇,你女儿长得真不错。”妇女翘起二郎腿,用手撑住膝盖,嘴里叼着的烟使她说话都支支吾吾的。
坐在她旁边的妇女从头到脚地观察我,说:“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回答,苏薇转头看向我,马上接话回答:“顾西宁。”
“这名字倒是取得不错,不过她长得一点都不像你。”妇女把烟取下,扔在地上用脚使劲地踩熄灭。
“大家都说五官什么的,像一个饼子模印出来的。”苏薇用手环抱着我,面向大家。
“像你?”妇女明显被震惊住,她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看着苏薇,又侧过脸从头到脚观察我。
“是啊,有那么不像吗?”苏薇呲牙咧嘴地笑着,我从背后也能感受到她的假笑是用尽全身的力气。
“像你就惨了,又矮又丑,那八字眉像倒了八辈子霉一样。”几个妇女互相对望,觉得很有道理,都跟着笑了起来。
苏薇像没听到一样,用力地拉着我往她的位置上走。
流言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施压的嘲笑却让我窒息,它们就像我的影子一样时刻跟随着我,我的心里有无数个冲动,勇敢的我拿起地上的篮子往几位妇女头扣上,来个螺旋腿横扫千军,最后再来个螳螂拳左右夹攻,嘲笑我们的人都倒在我们面前,苏薇完胜。
最后,我任由身体被苏薇拉走,就像当初裘凤嘲笑我的时候,我最大的勇气也只是把门关上。
“别理她们说什么,她们就是这样大嘴巴。”苏薇凑到我耳边说,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点头应承。
“我的位置就在这里。”苏薇展开她那一览无遗的牙齿,咧开的笑容正如雨后看过的彩虹。
她伸出手指引我往前坐,我绕过她身边,看到一个木制凳子,高度差不多到我的腰间,上面用一块鞋子的碎面料缝制而成的一块黑色坐垫,四周都是不规则的边缘,苏薇用钉子在凳子的四个角落都钉了钉子固定。
“你坐这个凳子吧,这个凳子我刚缝制好,很软很舒服。”还未等我坐下来,苏薇便坐在另外一个木制硬板凳上,用手拍拍这个软垫子,示意让我坐下来。
我试探着用拳头在中间按下,果然十分松软,苏薇说,捡了几块软海绵,偷偷把它缝制进去了。
我笑而不语,苏薇立刻问我:“要不要喝水?这是我的杯子,给你泡个金银花好不好?”
我突然心生寒意,没想到苏薇对我的一举一动,越来越小心翼翼。
“好。”只见苏薇转身前往车间外,她矮小的身影让我很想有保护她的冲动。
随后,苏薇把杯子放下,小碎步跑到最前面的缝纫部取过一篮子的皮革,一只手提一个篮子,吃力地朝我跑过来。
“这就是今天要完成的任务,先在这面贴下纸胶,反过来再贴一层纸胶,要非常地小心,一定不要贴错面,不然要返工就很麻烦,会被主管骂死。”苏薇一边给我做示范,一边教我如何折面。
我拿过皮革,脑海里不停重放苏薇教我的步骤,跟着苏薇的步骤一步一步来。
这种日复一日的工作,还有机械性的劳动力,让人很容易走神,一不留神就把两个鞋面贴反,鞋面不同的区分就是有无蝴蝶结。
“糟糕,我贴反了。”我举起错误的贴法举起来。
“别那么大声,别让主管听见了,拿给我。”苏薇迅速把我的手按下,把皮革藏在手肘下。
“这交给我吧,你继续,小心一点。”
只见苏薇带起一副眼镜,把头俯下,眼睛半眯着看着皮革的缝隙处,找到最适合的拆口,再控制好力度,把粘贴处慢慢撕开,粘上的纸胶果然粘住了毛絮,被扯下的鞋面还衍生出毛球的颗粒,苏薇又抬起头,在桌子上翻找着小刺刀,一颗颗毛球划下来。
“可以了。”过了好一会,苏薇再把皮革展示在我面前,向我描述这挽救的办法。
回想起之前在半京华院的日子,即使经常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但也不会像这样小心翼翼地生活。
可是,很多时候,苏薇都在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