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是有失主找上门来,当铺只要一问三不知,定能推诿。
吴掌柜缓缓打开钱袋,掏出一沓子黄符纸,皱了皱眉,然后把八卦镜和铜铃铛也拿了出来。摇晃了一下铜铃。
只听“叮铃”作响,声音清脆,余音绕梁。
最后,吴掌柜从钱袋中掏出那枚腰牌,脸色微变,随后说道“宋念安,你是穷疯了吗。这东西你都拿我这来当?”
宋念安一听,吴掌柜识货啊。顿时来了兴趣,就说道
“咳,也不知道是哪个爷爷传下来的老物件了,掌柜的掌掌眼,给我也说道说道。”
吴掌柜瞧了一眼宋念安。心里知道宋念安是在扯谎,这小子五岁连爹都没了,祖上还能给他传什么物件。只不过也不去揭穿。这东西既然到这了,那就不要问来路,这是规矩。
吴掌柜看宋念安确实对手中这块腰牌不懂,于是左手拿着腰牌,右手指着这块牌子说道
“这东西,叫伏妖令。三年前我见过一块。”
“伏妖令?怎么个伏法?”
吴掌柜娓娓道来“三年前,我这来了一个道士。把自己的道袍,木剑,吃饭的家伙,一并当了。说是什么因为一只大妖,道心崩碎。要换些盘缠回家。以后就是种地,也不抓妖了。我一瞧他那一堆破衣烂衫的也值不了几个钱,我就告诉她,这些东西,别说盘缠,就算能在长安城吃顿饱饭都难。于是他最后掏出这么一个腰牌来,说要拿这东西换钱。”
宋念安兴致更浓,追问道“换了多少钱?”
吴掌柜摇了摇头,接着说“既然那道士最后才拿出腰牌来,那想必这东西对他很是重要,于是我就问他这腰牌是什么东西。那道士说,这叫伏妖令,是由一块千年修为的灵树制成,是大唐缉妖司发给那些有绝对实力斩妖除魔的人。叫什么……伏妖人。这牌子,整座大唐一共一千八百块,可遇不可得”
宋念安打断了吴掌柜话。
说道“得,懂你意思了。这块牌子要是真值钱,你就不会跟我讲这个事了。这牌子是假的吧,就是个木头疙瘩对不对?三年前那个道士忽悠你没忽悠成,你以为今天我也是来你这找乐子的?”
吴掌柜倒也不生气,心说这宋念安年纪不大,人却是聪明的很。
吴掌柜解释道“这东西真真假假,价钱几何,说实话我也拿不清。不过我得告诉你宋念安,道家这点东西,邪门的很。他们打交道的那都是什么玩意?阴魂厉鬼,僵尸妖怪。这里面哪一个不是要命的玩意?你说你因为这么个木头腰牌,真招惹上那些难缠的主,得不偿失不是。要我说啊,宋念安,这东西啊,哪来的你就让他回哪去。”
吴掌柜就差没说出口,这块伏妖令,你偷了哪个道士的,赶紧给人家还回去。
宋念安听罢说道“掌柜的,现在收东西不忽悠人了,改吓唬人了?您劳神给合计合计,几个子,甭废话。”
于是对着记账的账房拉开了嗓音喊道“收粗麻草纸数张,木把铃铛一个,破角钱袋一只共计,五文钱。”
“五文钱?掌柜的,我这费了一天劲,就给五个子?”
吴掌柜袖子一抖擞,像变戏法似的,把一枚枚铜钱一个一个摆在柜台上。
笑着说道“宋念安,你也知道咱当铺的规矩,当十作五。你这几个物件里,也就是这只钱袋子能值几个子。若真按咱当铺的规矩来算,怕是五文钱都不值咯。你平时也来我家铺子,敢问哪次亏待过你?只是这次小兄弟,你真是看走眼咯。”
宋念安把柜台上的五个铜板一把抓到手里,心里总归是有点不痛快。
正如吴掌柜所说,他们这种见不得光的当铺,平日里就得靠宋念安这种人送生意来。所以绝对不会亏待了宋念安这种人。
就算拿来的东西再不值钱,吴掌柜也会给几个铜板。这就应了那句“贼不走空”的老话。
保不齐什么时候,像宋念安这种小毛-贼也能顺到一个烫手的大件。
这真要是经手那么一件东西,赚他个盆满钵满绝对不在话下。
故而平日里维护好这帮子“手艺人”。那是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宋念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没再多说什么。掂了掂手心里的钱,然后揣进兜里。
转身时不忘对吴掌柜说了一句“谢了掌柜的,东西给您搁这了。”
说罢,宋念安刚迈开步子。
就听身后吴掌柜喊道“等会。这牌子你拿走。”
宋念安咧嘴一笑,退后了两步,用手把那块暗红色伏妖令拿在了手里,嘟囔了一句“神神叨叨的。”
出了当铺,已过正午。阳光化雪,竟是有了几分寒凉。
这一天,出门不顺呢。
鬼怪之说,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不少。
倒不是说不信,只是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
所以对那些邪性晦气之类的言语也不以为意。他把暗红色伏妖令重新揣进怀里,抬头看了看太阳,心说回家吧。
从西市到宋念安家住的永安坊,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顺着西市东坊门的大道一直向南,得走半个时辰。
眼看着大街两边的房屋从两层的楼阁慢慢变成低矮的房子,从琉璃瓦变成了灰瓦,就知道,到了南城。
长安城不知从何时开始,就被分成了三个部分。
东城因为靠近皇城的缘故,住着的都是达官显贵,要么是朝中大臣,或是军中武将。
西城有西市,便成了富家商贾的地盘。
而将近占了半座长安城的南城,却成了长安城最不起眼的地方了。
南城,远离皇城和闹市,这里住的都是平民百姓。
而且越往南就越是穷苦。人人都说长安好,可是谁又知这南城的生活与那都城的莺莺燕燕,灯红酒绿。简直是没有一点关系。
这里,街角多见摆着破碗的乞丐。
常有杂耍戏班路经此地,随处便可寻得一处无人居住的院落歇脚过夜。
坊墙低矮,翻墙入院,从来不是一件难事。
宋念安的家,就住在南城靠南的永安坊。
进了永安坊,院落有序排列,家家户户院墙低矮。
纵然是宋念安这般矮小的个头,跳起脚来,视线也能高过院墙。
这里荒院子很多。有的院子里荒草比人高。有的屋顶上也长满了杂草。
而顺着一辆马车宽的巷子,看到了屋顶上干干净净的院子。便是宋念安的家了。
宋念安推门入院。
院内炊烟升起,目盲的母亲正摸索着灶台,打开了锅盖,一团蒸汽腾腾升起。宋念安见状,赶忙小跑几步。
“娘,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