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枕下的手机嗡地震了一下,扰乱了乔喆皓的装睡。
尽管他还维持着闭眼的姿态,甚至连遮住眼睛的左手都没有拿走。
任姿洁躺在沙发椅上沉沉欲睡,清寂病房里的手机震吵到她,正了正身子,看向乔喆皓。
见他依然睡得安宁,稍稍宽心。在妈妈眼里,孩子能吃能睡至少不算太糟糕。
醒来后的世界大抵是他不愿面对的,睡着或许还能短暂忘却全身的伤痛和精神的折磨。
怕手机再次响起的提示音会吵醒他,她蹑手蹑脚走来,露在枕头外面一半的手机伸手可至。
枕下是温润的。
任姿洁心里揪揪地疼起来,爱怜的眼神长久地放在他脸上。
他保持着她刚进房时的姿势,睫毛微微颤着,他分明是在装睡。
究竟还要多久才能愿意把心事分享给她这个母亲听?
伸向手机的手暖暖握住了他的,冰凉的触感凉到了心里。
他缓缓睁眼,血色肆意飘着,像她画板上挥毫的油彩点点。如果每一条血丝都充斥着悲惨的叫嚣,现在的他生命里还能剩下多少快乐?
任姿洁没有多言,坐在床上,双手用力地握住他没有受伤的左手,想要把温暖和力量过渡给他。
乌云漫天漂泊着,一点点吞噬掉天上的蓝。
透过大大的玻璃窗,叶春妮还在望着,心里等得越发着急。
等待回复的每一秒都像一个小时、几个小时那么漫长,仿佛在故意分解她攒起的那些勇气。
每一次心狠的后一秒,都不如前一秒那么坚定。
如同从冰窟里取出的巨大冰块,不需要热水的浇灌,在自然的空气静置中都能逐渐消融。
对乔喆皓,她不是没有愧疚的,因为接连的欺骗和从没给他对自己血脉存留的选择权利。
除此之外,纵使如何伤心绝望、万念俱灰,对他依然爱恨交织。而其中的爱与恨分别占据几成,她永远也说不清。
他一句话、一个举动,她的一个心软、一个恍惚,都会影响到始终在摇摆的天平。
手机都握热了,捧在手里像红烙铁,烧手又烧心。
天空上的乌云慢吞吞游着,现在看的那片却不是刚才的那片了。她微微叹着气,收回视线,退出久等未回的消息,拨通了电话。
战线不能无限制地延长下去了,对安逸和平静的向往让她经受不起生活中的变幻莫测。
她也快要被这样的等待折磨疯了,那样的期盼又担心像回到过去偶尔给他发条短信焦急又期盼的等待。她不能总是活在终究变成灰的过去里。
已经失常如上午那样的言行,还不能完成对他那一丝愧疚的救赎么,还不能让她完完全全地清醒么?
重新处理过眼角的伤口,医生只是帮他贴了医用创可贴,没有太多障碍物遮挡的眼睛微眯望过去,狂震不止的手机上跳着她的名字。
她竟然还会找他?
可几个小时前她也主动找过她……轻易就能拨弄他的心弦,却只是为了把他推得更远。
仿佛就是那根橡皮筋,拉过去只是为了弹得更远、伤得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