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福建巡抚邹维琏亲自抵达漳州前线,宣布开战诏书,并檄调诸将、大集舟师的次日,盘踞在料罗湾海域的荷兰旗舰之上,舰队总督普特曼斯也终于得到了风声——
“总督阁下,我们刚刚收到两个最新消息……”
朗必即里哥尚未走到近前,隔着不远外就已开口汇报起了刚刚收到的紧急情报,同时,脸上也少见地露出一丝不安。
而紧跟在朗必即里哥身侧的刘香,眼神中则是一如既往的有些阴冷。但面容之下,却看不出这个郑芝龙的死对头在此时此刻,内心究竟是紧张还是兴奋,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正在甲板上独自散步的普特曼斯似乎已从朗必即里哥感觉到了事态的变化,随即将手中尚未喝完的红酒杯递给了一旁的随从,而后转过了身来,扫了眼两人的细微表情,心中像是进一步猜出了八九分,微微叹了口气,道:
“说吧。什么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总督阁下,您希望先听哪个?”
朗必即里哥踌躇了一下后,如此问道。
“先听坏消息吧。明国同意与我荷兰通商之事,是不是失败了?”
“是。”
朗必即里哥点点头,继续补充道:
“从明国的都城北京传来消息,明国皇帝已下诏对我国宣战,通商之议怕是……”
听闻计划落空,似乎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普特曼斯此刻的脸上并未露出任何的失落或沮丧,反倒意味深长地说道:
“无妨。东方不是有句古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吗?等我率舰队将他们打服了。坏消息就会变成好消息了。”
见总督毫无惊慌之意,朗必即里哥也镇定了不少。
而这时普特曼斯又继续问道:
“郑芝龙那边也始终没有消息吗?”
“没有。”
朗必即里哥看起来有些此前被耍之后的愤怒,无奈地摇了摇头。
普特曼斯却仅仅是冷笑一声:
“这么说来,郑芝龙莫非也要继续给明廷卖命,来与我们一战了?”
“是的。”
一边点头,朗必即里哥嘴角处更是泛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另一则好消息,正与此事有关。依照目前形势来看,郑芝龙虽然已决心与我为敌,充当了明廷的马前卒,并被福建巡抚邹维琏委任为明军的先锋。不过,据可靠消息,郑芝龙麾下一半的大型战船均备福建巡抚征调,重新统一分配给其他各部将领。郑家此前在海上的实力不俗,可如今他这先锋手里,像样的大型战船一下子少了一多半!估计只剩下些小舟之类的船只,更加对我毫无威胁。看来,明廷就是铁了心逼他做炮灰了!”
朗必即里哥虽然口气中不乏一丝落井下石的快感,但是普特曼斯却显得若有所思,对此未发一言。
这时,在旁的刘香忽然咳嗽了两声。大概是看朗必即里哥的语气先抑后扬,刘香纵使听不懂荷兰话,但是也大概猜出其说到了哪里,于是,在旁突然插话道:
“我看我们不该高兴得太早。据在下的哨探回报说,郑芝龙掩人耳目地在安平港内秘密聘请了大量的木匠,似乎在急着改装大量的小船。不知他到底在搞什么鬼?不过,此人一向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咱们不可不防!”
而听罢朗必即里哥对刘香所言的翻译,普特曼斯忽然有些愠色地看了刘香一眼,似乎是从中觉察到,刘香这段时间居然还暗中派人登岸、密切地关注着郑芝龙在安平港的动向。结合此前曾禁止任何刘香麾下海盗未经自己允许便擅离料罗湾的命令,刘香此举,无疑是在暗中违抗自己的命令。不过,对于这种本不可原谅的行为,普特曼斯并未立刻挑明,而是先压住了自己的怒火,保持了缄默。
同时,朗必即里哥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则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郑家的那些小船我见过,再改装又能有什么用?就算是郑芝龙的那些大型戎克船经过改装,也远远不及我们荷兰的新式战舰——盖伦船。而小舟再加固,也终究是小舟,掀不起什么风浪!”
朗必即里哥的自信与轻敌,令刘香有些不忿,令自己的主张显得颇为胆怯。不过,纵使刘香心里仍觉得这其中定有什么诡计,却一时也没有证据反驳朗必即里哥的看法。不得不承认的是,朗必即里哥的确说得有理,饶是自己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小船该如何改装,才能扛得住那几十门威力恐怖的荷兰火炮的一番齐射。
而在顿了顿后,刘香又看了眼此前不听自己劝阻的普特曼斯,随即将心中的不忿,转化为阴阳怪气的口气,卖弄关子道:
“朗必即里哥阁下,还有个好消息。您大概还没和总督阁下说吧?”
“什么好消息?”
朗必即里哥一听,立即满心期待地追问起来。谁知,刘香却面色阴冷地说道:
“之前由于总督阁下误信了郑芝龙父子和叶志涛的诡计,以至我们延误了战机不说,还害得我手下弟兄吃了这么多天的陈粮。而这回战端一开,我的弟兄终于可以到沿海一展拳脚,再也不用吃那陈粮了!这难道不也是一个好消息吗?我的手下弟兄们,听说要打仗,可是都开心坏了!等不及要马上去沿海劫掠一番,先给官军一点儿颜色看看!”
一听这话,朗必即里哥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但还是勉强将刘香话中打算立即开展沿海劫掠的主张,翻译给了总督普特曼斯。
“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