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董庄上下老少已尽被惊醒,惊吓哀嚎声此起彼伏。
很快,一阵慌乱之后,董庄之内的一干人等便都被突然闯入的海盗们集中赶到了庄子的前院之中。
只见这些倒霉的董庄之人大多仅仅披了个单衣,如今只能相互搀扶依偎着,个个垂着头,战战兢兢地无人敢直视几名夜半闯入的强盗。
而躲到远处树上的郑福松忧心忡忡地一番观察后,虽说被赶到前院里的董庄女眷似乎不少,就连那个惹人厌的林嫂也在内,但却始终未发现自己最为惦念的那个身影。
郑福松一时不是是喜是忧,只能隐藏着继续观望。
这时,一个海盗又从后堂拽出了一个身影,郑福松心中又是一紧,不过,却发现这人是个上了些年纪的男子,并非董家小姐,又多少松了口气。
“怎么样?人都齐了?”
眼见前院里已聚集了十来个董庄主仆,像是为首的一名海盗朝着刚刚从后堂回来的同伙问道。
“嗯,差不多吧。我们仔细搜了一遍,小韩第一时间守住了后门,应该没有漏网之鱼了。”自后堂而来的同伙答道。
听到这话,郑福松更加狐疑,那位自己心心念念的东家小姐、救命恩人此时究竟到哪里去了?
“好。”
而为首的海盗对于这个回答却很满意,长舒了一口气,而后扫视一圈,看着瑟瑟发抖的董家众人,不觉有些得意地再次自报家门道:
“咱们爷们儿都是刘大当家麾下的,今日慕名来咱们庄上,惊扰了各位的美梦,这里先赔个不是了。”
这海盗嘴上虽如此说,但是口气中却透着盛气凌人的居高临下之感,顿了顿后,便又转而问道:
“话说,这里哪位是当家的啊?”
安静了片刻之后,最后被抓出来的那位男子终于向前走出了一步,开口道:
“老夫便是。”
海盗们又对着其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人看起来约有五十余岁的年纪,不过声音的确苍老了一些,低垂着头,看不到其表情,但仅看衣着,倒也的确和大多数的家仆所穿不同。
“哦——这位老丈,贵姓啊?”
听得此人自称老夫,为首海盗也就顺势问道
而那董家之主却在此时像是愣了愣,似乎惊讶于这帮半夜闯入的强盗们,居然还不知道自己正打劫的到底是哪家。不过,缓过神来的这位董庄主倒也没有撒谎,如实答道:
“董。”
“哦。你们这庄子不小啊。平时做什么营生的?”
海盗继续看似不紧不慢地问着。
“做生意。”对方的回答依旧意简言赅。
“做生意?做生意好啊!”为首海盗忽然脸上放光,而后有意无意地晃了晃手上的刀刃,饶有兴致地问道:“也像咱们爷们儿做刀口舔血的海上生意?”
不知是被那刀刃的寒光吓到了,还是其他的缘故,董庄的这位一家之主身上隐约颤了一下,而后却拱了拱手,平静地回答道:
“不敢。”
“哈哈,刀尖舔血的买卖,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海盗哈哈大笑着,似乎刚刚只是逗个闷子,调节下情绪,不过,虽然这伙海盗倒是个个表情轻松,但董家上下却依旧是噤若寒蝉。
又扫了众人一番后,为首海盗终于将话拉到了正题上:
“大家不用这么怕,其实,咱们爷们儿今晚来呢,不为劫财、也不为劫色,反而是给你们送大礼来了。”
海盗们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又不像是特意的调侃,郑福松忽然有了几分好奇,不知这些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董家上下面对着海盗们的刀刃,却无人敢吭声,依然一个个低着头,充满了恐惧与戒备。
为首海盗见有点儿冷场,只得自己继续说道:
“你们大概也听说了,前不久在厦门,官军被荷兰人和我们刘大当家联手好一顿教训!嘿嘿,荷兰人的战船和大炮,那叫一个厉害!而我们刘大当家,又在这东海海疆有着响当当的名声,和麾下百十来只战船,朝廷和郑芝龙那小子,根本斗不过我们!如今,朝廷就只能当缩头乌龟了,要不了多久就得服软。你们做生意应该最是明眼人,董老爷子,你想必能看得出,今后是打算继续和失了势的郑家一起完蛋?还是选择和咱们刘大当家合作、同享荣华富贵?”
海盗的这一席话刚刚说完,对面的董庄主却冷冷回答道:
“我们董家虽是做生意,但和郑家向来并无什么瓜葛,实在谈不上……”
“少给老子装蒜!”
不待对方说完,为首海盗忽然一声厉喝,打断道:
“当老子是傻子吗?你们这庄子紧靠着海,旁边还有个紧靠着庄子的隐蔽码头,码头旁却仅藏有几艘快船,看着就像是你们庄子单独建的,旁人若不细找,根本看不到。由此就可看出,你们干得怕也不是啥正经生意!还非要老子给你挑明了?你敢说你们董家干的不是靠海偷偷运货的生意?之前这片海上都是郑家的战船,没有和郑家勾结,你们能平平安安地偷运海外货物,能赚得足够的银子、建出这么大的宅子来?!”
此话一出,那董庄主抿着嘴,未再答话,在海盗看来,就像是被揭了老底后只得默认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