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刻,又是那看似为首的海盗老韩,低沉着脸命令道:
“做了他!宁可错杀、不能留患!”
听到此话,满头冷汗的郑福松几乎陷入了绝境,眼前的局势下,自己任何的抵抗都几乎是徒劳的。可正在这个紧要关头,忽然有一个之前始终不太怎么言语的大胡子海盗,忽然开口,反驳道:
“慢着。这小子毕竟说他认得包老大,也未必不是咱们自己人呢?万一弄错了,到时在包老大那边可不好交待。”
郑福松一个激灵,仿佛又看到了一线生机,可那眼光毒辣的海盗老韩却似乎并不想放过自己,继续道:
“老曲,你少仗着有点儿资历就和我唱对台!留着这小子就是个隐患,对咱们都有威胁。管他是不是包老大那厮的手下,这里做了他,人不知鬼不觉。还和那个生死不知的包老大交待个屁?!”
见话说到这份儿上,似乎只有那个被称作老曲的大胡子海盗帮自己说话,郑福松赶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补充道:
“别啊,我们包老大其实也已脱险。当时我们是一起被冲上岸的!只是他担心在岸上被识破身份,于是和我分头走的,此时估计回料罗湾刘大当家那儿了。”
“此话当真?!包老大还没死?”大胡子老曲眼睛一亮,追问道。
“千真万确!”
郑福松此时没有了退路,只得死咬不放,甚至发出毒誓道:
“我愿以性命担保,包老大此时还活着!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而在心中,郑福松哭笑不得。自己其实无比痛恨那个该死的包老大,死了才好。但现在却要发这样的毒誓,担保他还活在世上。不过,因为根据宋伯之前的描述,郑福松心中确信包老大此时一定还活着,所以这押上性命的毒誓倒是说得相当的真诚。
谁知,那姓韩的海盗表情却愈发阴沉,恶狠狠道:
“你这小子,到这时候才告诉我们包老大没死,一看就不老实,说不定是官军派来的奸细。甭管发什么毒誓,还是做了安心!”
可一旁的那个大胡子老曲却对其不屑一顾,选择了无视,反而继续紧盯着郑福松,似乎仍有些顾虑,于是又多问了一句:
“你不会是在骗我们吧。我再问你,包老大他可有什么口头禅?”
面对又一次的考验,郑福松的脑袋中迅速回忆起,那日包老大急赶着去捞战利品时脱口而出的一幕,这回,已无须搜肠刮肚,郑福松便得以立即张口答道:
“‘死掉的大鱼也好过活虾米啊!’——我们包老大总喜欢把刘大当家的这句话挂在嘴边!”
随着话音落地,那大胡子老曲的脸上终于再无一丝疑惑,而且,到了这时,郑福松也已经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那个姓韩的并未这一小伙海盗里的绝对首领。至少这个大胡子的老曲,话里话外就对其透着一股不服气的味道,二人之间的关系怕也是势如水火。
而其余的海盗们此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上前动手,但拿着的刀刃也没有放松,看样子都是些墙头草。
因此,郑福松下定决心,更加坚定地死命抓紧了这最后的救命稻草,再次开口时,已经是单单紧盯着那个大胡子老曲:
“曲大哥,你可得为我做主。带我去见我们包老大。一切就可真相大白!”
可能是平时在这伙海盗里一直被那个资历差不多的海盗老韩压着一头,这大胡子老曲似乎对这声“曲大哥”非常受用,见郑福松态度恳切,而且准确说出了包老大老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于是底气也壮了不少,随即对海盗老韩的决定展开了一番反驳:
“姓韩的,上岸前就听你总是唠叨个没完,说岸上不一定太平,甚至可能有官军的埋伏,要加倍小心,这才害得咱们一直等到大当家的最后期限前,才只能挑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庄子趁夜抢上一把。结果怎样?就为了几袋破粮食,岸上有个鸟的埋伏和危险?你总不会说这小子是官军特意派来的吧?有那料事如神的本事,还不早就埋伏人马把咱们围在陆上了?你莫不是太过胆小,咱们这么多人,这小子手无寸铁,能有多大的威胁?就算有诈,这小子既然说了包老大已经脱险,等咱们把他带回去,当着包老大的面,岂不一切都清楚了?!若是有诈,那时杀他,既不耽误,也给了包老大面子,不更合适吗?”
大胡子的一番话,老韩一时无法反驳,局势不禁有些僵住。而眼看这么争吵下去也无意义,但天色再过一会儿也许就该放亮了,不肯在岸边继续耽误下去的其余几名海盗随即也开始劝了起来。最后,那海盗老韩只得选择退让一步,暂且留下郑福松的性命。于是,快船顺利起锚出海,借着夜色的掩护,开始悄悄向着料罗湾方向而去,而被留下性命的郑福松也得以暂时解除了危机。
不过,松下一口气的郑福松心里十分清楚,这最多算是延迟了自己的死期而已。
若是一直拖下去,一旦到了料罗湾的贼窝,遇上包老大,等待自己的或许是更为悲惨的下场。即便没有遇到,自己到时再想救出心上人,也将是更加难比登天。
看来,要想逆转局势,必须在抵达料罗湾之前,就要尽快动手!
如此想着,郑福松选择了一处角落暂且坐下歇息,尽量不引人注意,保持着低调,两只眼睛则藏起锐气,只是呆呆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仿佛其中正流淌着下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