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雪落(1 / 2)

看着梁眷神态自若地含着烟深深吐息, 祝玲玲脸上讶异神色加深,连烟蒂顺着裤子掉落在脚边都恍若未见。

梁眷抽烟的动作与姿态虽然还有些生涩,但脸上却不见一丝局促与不适。

原来她是真的会。

祝玲玲看了一会兀自笑了, 抬手拂掉膝盖上残留的烟蒂,随口问:“抽烟也是他教的?”

梁眷愣了一瞬,回想陆鹤南来滨海找她那天,自己仗着被爱为非作歹, 从他嘴里生生夺过半截香烟,顶着陆鹤南震惊的目光, 故作淡定地含在嘴里, 逼他教她。

不过是两三个月前的光景,再回头望,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梁眷收起回忆,掸了掸烟灰,意味不明地笑答:“算是吧。”

听完这个答案,祝玲玲敛起笑意,冷脸啐了一声:“男人果真没有一个好东西, 教你什么不好, 教你抽烟。”

祝玲玲的这声骂来得突然, 梁眷怔愣着挑了挑眉, 条件反射地替陆鹤南辩解:“他不一样。”

这句解释太干瘪, 注定等不到祝玲玲的回应。

被质疑眼光的梁眷不屈不挠:“他就在外面, 一会带给你看看。”

“傻子。”久在情场与男人周旋的祝玲玲睨了梁眷一眼, 摁灭烟头,低头笑笑, 只当梁眷的话是玩笑。

与人亲昵交流终归不是祝玲玲所擅长的,略显尴尬的私人寒暄不过持续了几分钟, 就又被她带回正题。

“微电影的事,你怎么想的?”祝玲玲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一手将长长的卷发往后撩,一手紧紧捏着椅子扶手,压抑住想抽第二根烟的欲望。

很少有人知道,她骇人的烟瘾,来自久治不愈的抑郁症。

梁眷心里静了静,挂在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不怎么想,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祝玲玲点点头,重复了一遍,而后轻哼一声,抬高音量:“那就是听苏月吟的话,把我们这群人原地解散咯?”

围在另一处玩闹的艺术学院同学,听见祝玲玲猛地发声,霎时间一齐回头朝这边张望。

梁眷这才注意到,会议室里余下的这些,基本都是表演专业的学生。导演系的那些人,跟着苏月吟和方煜尧一块消失了。

华清艺术学院有两大风云人物,一个是凭借才华自视甚高的导演系苏月吟,另一个则是恃靓行凶,追求者无数的表演系祝玲玲。

风云人物与风云人物之间也有区别。

苏月吟人缘欠佳,三年里只有一个方煜尧任劳任怨的为她鞍前马后;而祝玲玲除了被众多追求者众星捧月外,也不乏一群性格相投的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寻欢作乐。

关于苏祝二人的八卦与不和谣言,远在文学院的梁眷也略有耳闻。

据说和苏月吟一同考入华清的青梅竹马,甫一开学入校,新生开学典礼匆匆一瞥后,就跪倒在祝玲玲的石榴裙下。苏祝二人因此结仇,好在两个人不在同一专业,大学三年里连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机会都几乎没有。

有这样不可逾越的往事做前提,被邀请做编剧的梁眷,在最开始对于苏祝二人的合体就倍感惊讶。惊讶过后,还傻傻以为两个人是要以微电影拍摄为契机,冰释前嫌呢。

冷不丁被表演系的人齐齐凝视,势单力薄的梁眷心里慌了一瞬,可想到陆鹤南就在门外,梁眷顿时又恢复到往日的落落大方。

“都站那么远干什么?”梁眷朝远处个个面容冷漠的同学招手,“微电影的事,是大家的事,总要一块商量商量。”

梁眷不合时宜的优雅从容,倒是真把这群纸老虎唬住了。几个人面面相觑,而后真的依言坐在了祝玲玲与梁眷周围。

“尧哥今早给我打过电话了,不然我也不会周末过来。”梁眷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几口,安静地等待其他人表态。

负责摄像的胖哥率先嘿嘿笑了两声,在一片寂静中打起圆场,只是这话里话外都含着刺。

“两个导演已经决定好的事,我们这些打杂的哪还有什么话语权啊?”

这自嘲的问句一出,围坐在一处的几个男生挤眉弄眼,轮流推搡着胖哥的肩膀,笑骂他这辈子都只能做个上不了台面的摄像。

一直躲在暗处的齐刘海女生,也捏着嗓子玩味开口:“导演的权利可真是至高无上啊,说不拍了就不拍了,我们几个要不是看在玲玲姐的面子上,谁稀罕跟她苏大导演组团队啊!”

苏月吟平日里自视甚高,团队里的几位成员对她也是不满已久。

梁眷静静地听着,手里紧紧捏着被她一口气喝完的矿泉水瓶,塑料吱呀吱呀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分外刺耳。

就是在这样刺耳的声音中,梁眷沉住气,接过那个齐刘海女生的话茬,悠悠开口。

“导演的权利是很大,但我们也不是事事都听她的对吧?”

一直沉默的祝玲玲在这一刻终于抬起头,将自己向来吝啬的目光分给梁眷些许,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人群中,视线的焦点再次对准梁眷。

梁眷站起来,在狭小闭塞,几乎没有多余落脚地方的会议室里慢慢走上几步,浅口皮鞋在老旧的实木地板上发出“踢踏踢踏”的声音。

她越是不急不缓,不骄不躁,越能磨平屋里这些“狠角色”的棱角。

一个团队里,可以允许有不同声音存在,但前提是这些声音完全可控。梁眷想,掌控并不难,但她需要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秒针在钟表盘上足足走了三圈。人群中叽叽喳喳,不明所以的讨论声,也渐渐沉下去,空气里静的只能听见交错起伏的呼吸声。

这阵仗营造的声势浩大,说话一贯不给别人留情面的祝玲玲竟也不敢开口催促。

梁眷倚在窗台边上,不带任何感情地扫视了屋内每一个人,居高临下的神情里又带着点违和的温柔包容。

若是华清这群学生里,有人见过陆鹤南,一定会在此刻感慨梁眷与他的别无二致。

唯一的区别在于,一个是天上的上位掌控者,一个是被上位者精心浇灌饲养出来的玫瑰。

一朵带刺的、永不凋谢的、永远带着他烙印的玫瑰。

“老实说,在微电影节之前,我对拍电影,写剧本,灯光、镜头、演员、台词,所有与笔杆子无关的东西都不感冒。”

三分钟静默之后,这是梁眷开口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