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雪落(1 / 2)

在陆鹤南一板一眼叫她名字的瞬间, 梁眷就不自觉地挺直脊背,手指也紧张的蜷缩在裤缝边上。

疑问过后漫长的沉默,像是在对梁眷进行一场无声的审视。

陆鹤南的逻辑强大到无懈可击, 每字每句都斟酌用词,一环紧套一环,让梁眷抓不住丝毫漏洞,简直辩无可辩。

自以为坚不可摧的意志力, 早已在心上人的春风化雨间,无声无息地被蚕食殆尽。

自愿妥协, 似乎是梁眷当下唯一的宿命。

梁眷已有点头退让的态势, 可陆鹤南仍不依不饶地与她讲道理,低沉的语气冷漠到近乎无情。

没说清的道理要在此刻讲明,没解决的问题也要在此刻化解。从今以后,他与梁眷之间,只能有一路坦途这种结局。

陆鹤南抬手拨开梁眷额前的碎发,微低下头,继续循循善诱:“你不想我干涉你的事情, 干涉你的人生, 可你有没有想过, 你的人生或多或少, 也与我有关呢?”

“就算这样, 面对你的困境, 我也要置之不理吗?”陆鹤南不给梁眷留下丝毫喘息的机会, 径直逼问,“梁眷, 你告诉我,是这个道理吗?”

他说, 她的人生与他有关。

梁眷呆滞住,连眼睛都不敢眨。这场与她而言不过一场少时情动的恋爱,在他那里,早已是人生的高度。

各式各样的爱情故事里,究竟哪种结局配与人生相关?这个问题的答案只在梁眷的心里掠过一瞬,再往下,她不敢想。

清丽的面庞在几行泪痕的衬托下更显羸弱,酥麻感在四肢百骸内随血液流动。身体不受控的异样,让梁眷连抬头与之对视的力气都没有。

她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能被人一眼看穿的心绪,声音也轻到仿佛要融进风里:“我只是,不想亏欠你。”

爱不该染上世俗利益,一旦沾染,就是无法等量偿还的亏欠。她不要这份爱有一丝一毫的瑕疵,也不要这份爱有被质疑的可能性,哪怕是短暂的一时片刻。

“没有亏欠。”陆鹤南否定得毫不迟疑。

他上前一步,握住梁眷的下巴,手指轻抬,逼她与自己对视。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温柔缱绻的字眼,毫无阻碍地落在梁眷心尖柔软处,宛若凌迟。

“怎么会是亏欠?”陆鹤南叹息着反问,而后勾起唇,笑容苍白又无力,“有的只是我的力所能及和心甘情愿。”

力所能及,心甘情愿。

好绝妙的形容词。

梁眷竭力睁大眼睛,遏制住流泪的冲动,也遏制住此刻想扑进陆鹤南怀里的欲望。

“所以,我求你,别拒绝我。”陆鹤南俯下身,刚刚强撑着的所有好似局外人的理智与淡漠,也在此刻尽数崩塌覆灭。

只有陆鹤南自己知道,他远没有外表看上去那般气定神闲。即使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易懂,他也怕,怕梁眷仍固执地要将他推开。

到那时他该怎么办?被狠心丢下的人,在满目疮痍的爱里又该如何自处?

他爱梁眷的清高与自尊,可有时也恨极那不懂变通的清高与自尊。

陆鹤南低声下气的乞求,让梁眷本就柔软的心瞬间皱缩成一团。她鼻腔蓦地一酸,眼泪有再次决堤的预兆。

濒临极限的那一秒,她顺从心意,呜咽一声,任由自己扑进陆鹤南的怀里。

华清校门口这短短的十几分钟,是陆鹤南平生经历过的最艰难的谈判。

权斗场上那些恩威并施的手段,他不敢用在梁眷身上;那些暗流涌动的凶险博弈,他也不敢将自己和梁眷代入。

合该并肩而行的恋人,怎能就此站到对立面上?

陆鹤南紧紧抿着唇,梁眷落在他怀里的分量轻飘飘的,轻盈到仿若不堪一击的梦境。直至有湿润冰凉打湿他的肩头,他才堪堪从一片死寂的灵魂中抽身。

游离许久的心跳节拍,也在这一刻勉强恢复到往日的从容。

好险,又好幸运。

兜兜转转,老天又善待了他一次。

“永远永远,别拒绝我。”陆鹤南紧紧拥着梁眷,像是在用力环抱自己灵魂缺失的一角。

永远永远,别拒绝我的爱。

那是我心甘情愿、诚惶诚恐奉上的全部。

——

艺术学院坐落在华清的西南角,不算人迹罕至,但也远没有文学院楼前那么热闹。

尽管已经念至大学三年级,梁眷踏足艺术学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托了筹备微电影的福,置身于布局设计极其复杂缭绕的艺术学院里,梁眷挽着陆鹤南的胳膊,纵然脚步匆匆,也还算是轻车熟路。

位于三楼,供学生讨论创作的教研室是个套间。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公共讨论室,再往里,一扇门之隔的是较为私密的会议室。

“那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刚止住眼泪的梁眷,有些难为情地松开陆鹤南的胳膊,而后极不自在地指了指身后会议室的大门。

“他们都在里面等我呢。”

陆鹤南整个人倒是落拓很多,目光随意地环视了一圈讨论室里的环境,又朝梁眷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冷淡地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去吧。”他温柔地抚了抚梁眷的头发,耐心叮嘱,“不要着急,不要随便跟同学发脾气,有话好好说。”

陆鹤南仍对梁眷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感到心有余悸,故而这声嘱咐全然来源于他的真实经验与体会。

在这个唯利是图的社会里,除却她的父母与他,再没有人能真心实意地迁就他的宝贝。

人心二字,他不愿评之为险恶,只笼统地说其复杂。占着四岁年龄差,陆鹤南下意识的以上位者的姿态,教梁眷如何妥帖的与陌生人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