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2 / 2)

京阁藏春 野蓝树 5627 字 26天前

“我会认同他带回家的姑娘,扶持他们的小家庭。”

姜嘉茉柔弱又坚定地目视前方:“人生辽阔无垠,除了情爱以外还有很多选项,游历江河湖海,高山大川。”

“还能专注开拓事业,给更多需要帮助的姑娘们提供工作岗位。”

姜嘉茉认真地再次划清界限:“我在裴京聿面前,从来不是一个贴心好恋人。”

她稚拙地回忆之前被爱的时刻:“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和除他以外的其他人,培养感情。”

“……我很早之前就认定,这辈子就他了。”

她一字一顿地宣誓道:“不可能再有别人。”

沈容宴眼睛里的光,逐渐暗淡下去。

他怅然若失地垂下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陈景寅听到她做出内心的抉择,心里波澜起伏,忍不住替她开心。

——比起曾经,嘉嘉听到自己的名字,就会躲进杂物间,选择逃避。

现在她变得坚定又勇敢。

面对危险时能迅速冷静地做出判断,甚至现在更是坚决拒绝妨碍他们感情的人。

盛煦轻拍着小冕小小的身体。

他侧头思忖道:“嘉嘉,你是什么时候,转移心中所属,从而认定裴京聿的?”

盛煦模糊地回忆道:“爱上他,是你怀上小冕吗,还是你和他结婚后。”

姜嘉茉不假思索,如实回答道:“白鹭岛。”

盛煦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感觉整个人毛孔都放大了数倍:“初见吗!”

“也就是说,你陪在我们身边的那些年,心里藏的人,一直都是他?”

他嗫嚅着嘴唇,诧异道:“可是……我依稀还记得当时发生的情景。”

“按照正常的思路来讲,当时你不应该喜欢上沈容宴吗。”

姜嘉茉接过睡醒的小冕,下颚抵在宝宝头顶软软的绒帽上。

她怔怔地落泪了:“可是按照当天的情景,裴京聿才是帮助我最多的人,不是吗。”

“……他好傻,分明比沈容宴付出了更多,却不动声色,从不炫耀对我施予的善意。”

“小冕,你知道吗。”

姜嘉茉搂紧她和那个人的宝宝:“你以后心仪一个女孩,一定要大张旗鼓,在对方面前彰显爱意,而不是不声不响地坐在观众席,为她的幸福喝彩。”

小冕圆润的小手,抓住她的一绺发丝。

他把妈妈丝绸发带拉得滑落了下来。

宝宝没理会苍葭色的长发带,只是用手指勾出了她的黑发,捏在软软的掌心,不肯放开。

他真像他爸爸。

——当时裴京聿的手也很坏,凉津津地绕上她的黑发。

她当时满心都是他,怀着难以言喻的悸动,渴望和他“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凝。”

姜嘉茉喃喃自语地对宝宝保证道:“爸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他怎么可能舍下我们呢,对不对。”

-

晨雾中的恒海市,笼罩在清寂朦胧的蓝调中。

酒店专属的白色游艇,静谧的停泊在码头上,随着一浪又一浪的潮汐轻微晃动。

这里海域干净,海滩碎玻璃一般,熠熠闪耀。

姜嘉茉浅眠。

早晨六点,她收到楚山海发来的消息

对方特意交代,在三号码头名柏酒店的私人海域。

下午六点,他会搭乘直升机,在海滩上完成交接。

【请把保险匣置于名悦酒店的浅水区沙滩上,我们会自行拿取。】

姜嘉茉不敢怠慢。

她带着讯息敲响了张警官的房间门:“楚山海交涉好了具体地点。”

“他们诡计多端,不会住进房间,只用直升机交接。”

袁渊和盛煦他们听见走廊里的动静。

他们也纷纷打开门,一起协调商量。

张警官思忖道:“沙滩周围没有高层建筑,狙击手不方便架枪射击,但事已至此,保证嘉嘉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袁渊说:“我现在立刻叫酒店更换设施,在浅水区私人海域上搭上棚顶,让他们提供遮阳伞,供警方伪装游客,在最近的位置,保证嘉茉的安全。”

“我一直在北京,鲜少露面,也没和楚山海打过交道,不会被认出。”

“我戴着保镖,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袁渊用一种令人信服的口吻:“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我也能最快速度地照应你们。”

身后的沈容宴也推开房门。

他咳嗽一声,消除尴尬和嫌隙,“嘉嘉,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

“毕竟也到恒海来了,我也想守在一旁保护你。”

张亦远理智分析道:“虽说人员不宜太多太杂,可是完全阒寂无声,也会被对方怀疑。”

他镇静地伸出手指,分拨道:“你们尽量和信任的人组合,包围在海滩附近。”

“我也叫海警和刑警支队的人,融入你们。”

姜嘉茉把保险匣抱进怀里。

她浑身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果决道:“谢谢大家的照拂,我一定会安然无恙回来的。”

下午五点。

狙击手和警察从早上开始就准备就绪,伺机等待。

日光逐渐变得绯金醇厚,像蜂蜜一般洋洋洒洒地缀在海面上。

这里的浪潮比外海温柔很多,潮汐卷出白蕾丝似的圈层浮沫。

远远的。

沙滩上的遮阳伞下面,稀稀落落的置放着三四把帆布躺椅,扶手上挂着柠檬水和香槟。

袁渊,盛煦他们,就守候在遮阳伞下面。

海边的风吹来咸腥的水汽。

远处几只海鸟正在用长长的喙整理羽毛,影子被夕阳拉长。

姜嘉茉站在保险匣旁边。

她戴着遮阳帽,溶入玻璃金的光晕中。

陈景寅答应过裴京聿,不可能放任姜嘉茉一个人冒险。

他把全身埋进干燥的砂砾里。

陈景寅装作做日光浴,不敢怠慢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半晌,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在头顶响起,打破潮汐枯燥的循环。

旋翼搅开潮润的空气,把细微的砂砾搅了起来,起落架悬在半空。

一叠云梯从悬停的舱门里滑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

一位雇佣兵模样,身手矫健的人。

他跳到姜嘉茉身旁,劈手夺过保险匣。

还不到十秒钟的时间。

他就迅速登梯回到了飞机上。

姜嘉茉根本没办法看到直升飞机里有那些人。

她站得太近了。

细密的砂砾被溪流裹挟,席卷进入她的眼中,令她根本无法视物。

飞机上似乎有人招呼她。

姜嘉茉揉揉眼睛,定睛一看,是段志璋。

那人洋洋得意地吹了声口哨,在半空中笑道:“小茉莉,你拍摄的电影我百看不腻。”

沙滩上。

姜嘉茉身边的陈景寅,简直气得浑身发抖。

他拦在前方,张开臂弯护住姜嘉茉。

陈景寅指骨握拳,双目赤红,疯狂叫嚣道:“贱人,带着你自以为的罪证,下地狱去吧。”

“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得到想要的!”

“我下一次见你,一定是在牢狱里面。”

陈景寅实在太恨这群人了,令他无法回家。

家人安危被威胁。

他只能改名换姓,做警方的线人,伺机找到证据,报仇雪恨。

飞机上的人也似乎意识道。

——保险匣里并不是罪证。

段志璋慌了,害怕亡命之徒陈景寅,里面是炸弹之类的玩意儿。

于是他们暴力破开保险匣。

察觉到里面的东西并不是罪证以后。

飞机里的楚山海恼羞成怒。

他打开舱门,洋洋洒洒地把破开的保险匣,从半空中扔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

他们还准备派雇佣兵跳下来,把姜嘉茉带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远处狙击手一个点射。

“砰——”

正好射中舱门位置,落在楚山海脚畔。

半空中,楚山海怒不可遏地叫嚣着:“关舱门,别在这里耗,这里到处埋伏着警察,快走!”

落日熔金,海面像金箔一样波光粼粼。

证物保险匣被打开。

被人从直升机上抛洒下来,彻底遗弃,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伴随着直升机旋翼,宛如雪片一般,翻飞在半空中。

比海鸟醒目,缓慢坠落下来的。

——是信。

数以千计的信。

在气流中舒展开来,宛如纸雪一样,落满整个沙滩和海面。

姜嘉茉脑袋“嗡”了一下。

她根本无暇理会远处朋友们的呼喊,也不想去在意落荒而逃的直升机。

……她不受控制地,触碰到了纷纷扬扬的纸片,然后握在掌心。

铺天盖地都是信,纯白的纸张泛黄卷边。

看落款,这些信,已经有六年之久了。

“天天写,封封写满六百句的我爱你。”

“写了十年,从未觉得太乏味,深信最后收得到答复。”

“如果你认同人是有需要做梦,给我寄赠签名的信封,只要一封。”

“顽强地进攻,争取你认同,才年年月月晚晚朝朝密密寄信。”

“明知我们隔着个太空,仍然将爱慕天天入进信封,抬头望星空发梦,仍然自信,等远处你为我写那一封。”

“人人都怕难,怕倦,怕扑空,全球的得我未死心,没有放松。”

姜嘉茉手指颤抖,一封封看着过去熟悉的信。

——“沈容宴,见字安,我是小满。你好久没给我写信了,单曲循环到这首歌,我好难过,一直在掉眼泪。”

——“见字安,我是小满。今天我为《金山观月》改编水调歌头,谱了一曲,乐谱附在后面。”

——“阿宴,见字如晤。我想要种一棵小栾树,需要一点点肥料啦,你记得帮我带一些来哦。”

——“我是小满。阿宴,我好难过。每天都很孤独,我好想被人喜欢,你说被人爱一下是什么滋味呢。”

铺天盖地落下来的——

不只是信,还有燕景台景区的门票。

全是六年前的门票。

那个人闯入她一帘青绿的旧梦,日日来探望她的门票。

她连他是谁,都没有弄清楚。

她还一直认为他是别的男人,叫他阿宴。

他听到这个称呼,是不是也会难过呢。

所以他才一遍遍,让她认清楚他是谁。

那时候裴京聿不是屋主。

他只能用门票,暂时进入燕景台景区,来探望她。

几百张门票。

裴京聿往返几百上千次。

这些她被他深爱了七年的挚证。

现在,纷纷扬扬散落在沙滩和画面上,在波澜中微微荡漾。

保险匣已经被彻底破坏掉了。

但内部干净妥帖的红丝绒,依然保护着她的所有信笺。

红丝绒。

红色!

果然是红色。

姜嘉茉忽然想起,她和裴京聿结婚之前。

那人大哥的妻子,戴水绿翡翠镯,温婉优雅的章仪梵。

她告诉自己的那些话。

——“门票。”

——“阿聿那里的门票。”

——“你知道他最喜欢红色吧,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姜嘉茉终于明白了。

她明白了张警官和樊津尧,为什么对另一个保险匣子,充满惋惜,他们意味不明地望着裴京聿。

怪不得检阅完成的张警官会说:“但里面的东西,这些……也是很重要的证物。”

这些证物,证明他七年前就情根深种,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对她隐秘的挚恋。

原来他埋藏了七年的爱恋。

关于她的一切,才是他心底最珍贵的事物。

在裴京聿的心尖,比那群人的罪证,还要珍贵千百倍。

如果今天,楚山海他们把这个保险匣带走——

裴京聿悄无声息地深爱和眷恋。

可能她一生,都不会知道了。

可是这样一来。

楚山海知道裴京聿对她的感情,就不敢再动她。

他真的完全不炫耀,彻底为她着想。

居然为她考虑到这一层!

裴京聿为了她,简直堪称殚精竭虑。

他耗尽心力地爱着她了啊。

满地都是信,他数年的爱意。

她入眼所见的一切,都是他们互相依恋的证明。

姜嘉茉双目刺痛。

她攥着六年前的信拢到怀里,肩胛骨颤抖。

姜嘉茉逐渐克制不住,压抑地咬着手背哭了起来。

她不是为了发泄,或者愤懑。

而是得知自己被爱的感动。

所以哭泣没有声音,却足够震耳欲聋,胜过世间一切冗杂。

姜嘉茉的眼泪大颗大颗掉在砂砾上,细砂簌簌颤动。

好疼,好甜,好满足。

被那个人这样刻骨铭心地爱过一次。

——简直,简直撕心裂肺。

“……原来是你呀。”

“大傻瓜,混蛋,我就知道果然是你。”

“这怎么替代得了呢。”

姜嘉茉浑身震悚,宛如心头滴血,隐秘的涩痛,可是却感到快活。

原来,他一直爱着她。

燕景台寄情的男人,根本不可能是沈容宴。

——因为寄信,就会收到回信。

而她的每一张回

信,都由裴京聿整理的保险匣里装着的。

而假冒的沈容宴,一张都没有。

一定是他。

六七年前,在燕京台陪伴自己的人,一定是裴京聿。

整整上千份证明啊!

她现在才知道。

——就像歌里所唱,“如朝朝代代每个不朽烈士奋勇。”

姜嘉茉颤巍巍地撑起身站直。

她冲着渺远浩瀚的海面,在一浪又一浪的潮水中,勇敢地喊出来。

“裴京聿,我爱你!”

“十年前我就爱你,你知道了吗。”

“……我这一生,真的只爱过你。”

老公,你能听见吗。

或者,你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