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嘉茉舍不得他离开,被他弄得有气无力。
她蜷在裴京聿怀里,听他讲小冕前几天发烧的经历。
裴京聿伸手去剥她的裙。
姜嘉茉的湿发掩着潮红的脸:“……别犯浑,不要再发情了,我只想安安静静陪你一会。”
男人不多做解释,没得逞也没有不耐烦。
裴京聿促狭地笑了一声。
他唇角扬起来,翻身下床出去了。
半晌,他端来一盆热水,还带来被他绞得泛着热气的干净帕子:“不是发情。”
“我帮你把腿擦一下,免得闷久了不舒服。”
姜嘉茉眼睫在发抖。
她颤巍巍地把纤细的腿搭在他膝盖上。
恍若回到了孕期。
那时候他也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男人的鼻唇之前还浸没过她的水。
现在,他却专心致志地垂着眼睛,如玉的指骨搁置在抹布上,顺着她腿部细腻的皮肤一路擦下来。
他清嘉矜贵,毫无浪荡的模样。
裴京聿双手用力,把抹布在热水中拧干。
他随意往脊背上一耷拉,坦然地擦拭宽阔肩膀和结实的腰腹。
姜嘉茉被口水呛到,咳得眼圈泛红:“你不是有洁癖吗,怎么这么不讲究。”
裴京聿意味地掀起眼皮瞧她。
他潇洒笑笑,道:“在你面前哪儿有什么忌讳。”
裴京聿埋下头,双手捧起她的脚,把她冰凉的脚掌浸没在热水里:“……我只觉得你被掩埋了那么久。”
他爱怜地拍了她乱动的脚掌,语气有些哽咽:“我受不了…看你吃苦。”
裴京聿手腕绷起青筋,帮她擦拭脚趾上的浮水,搁在他半跪着的膝骨上。
这个女人,他终于失而复得。
她皮肤温热的感觉,令他稍显心安。
裴京聿心念颤动,神经质地垂睫吻了吻。
他眼尾狭长,眉骨深邃,眼瞳是一泓黑沉的湖泊:“姜满,跟着我,你委屈吗。”
裴京聿就这样仰视着看她。
她的眼神勾惹似的,难舍
难分地拘在她身上。
令她脸红心跳。
裴京聿没去理论为什么从家里逃走,没计较为什么去风月场所,更没惩罚她驾驶直升机离开。
他只是这样用多情的眼眸攫住她,像剖开她的内心,去了解她。
裴京聿没斥责她孤注一掷陷入危险,令他陷入孤寂和不安。
他只怕他对她还不够好,让她觉得婚姻里受了一点点委屈。
裴京聿似有十足地耐心:“只是因为被楚山海威胁,才离开我?
“还是真觉得我不够好,不符合你倾慕的标准。”
姜嘉茉脉脉地盯着他。
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此刻,连那个人伸手帮她擦拭脚掌。
——她都觉得自己玷污他,亵渎他了。
家里是书香门第,从未娇纵她什么,只教授她光明磊落,风骨铮铮。
所以她还清了沈容宴的债务,不让自己私德有亏。
她实在太过幸运,和世界上最宠溺自己的男人结了婚。
这一刻,彼此夫妻夜话,相拥入眠的情景。
她肖想了七年,十年。
在裴京聿,她第一次得到了疼惜和爱护,不是堆金积玉带来的物质满足。
姜嘉茉在他的视线中,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了下来。
“我……很怕麻烦。”
就着这个姿势。
她用指腹摩挲着裴京聿的下颚,划过喉结,然后用双手虔诚地捧住他的脸。
“我总怕我自己做得不够好,瞻前顾后,给别人带来困扰。”
姜嘉茉看着他摄人心魄的黑眼睛,鬼使神差地吻了他冰凉的眼睑:“后来我遇到一个人,我在他这里,多么狼狈的情况,都会被他磨平,他会包容我,给我慰藉,教我学会自尊。”
裴京聿听完她的话。
男人把掌骨陷入她黑发里,勾住她的后脑勺,情热炽烈地含住她水红的唇。
他手掌勾住她的腿部曲线,把她抱在自己膝盖上。
姜嘉茉怯弱地扯着他的衣襟,羞恼地埋怨道:“你好混蛋,刚洗完脚呢,又来碰我。”
她自己好像也根本不介意似的,和他黏在一处。
热气和喘息在房间里流窜。
两人情到浓时。
姜嘉茉悄悄对他耳语道:“我想小冕了。”
她想起隔壁陪伴入睡的徐姨。
姜嘉茉做贼心虚地思忖着什么,给坐在身旁倒完水洗完手的裴京聿捶腿。
半晌,她没力气,不伺候他了。
姜嘉茉巧笑倩兮地揽住他的肩膀,小声提出要求:“喂,老公。”
“你把小乖偷过来,和我们一起睡吧。”
裴京聿“哼”了一声。
他矜冷地栽倒下来,枕在她腿上。
他把脸颊埋进她柔软的小腹上,用鼻梁厮磨,故作姿态地倨傲道:“成啊,你先哄哄我。”
姜嘉茉很享受他枕下来的重量,感恩戴德道:“我想宝宝了。”
她细致温柔地帮他梳理发丝,柔声哄他道:“想让小冕知道,爸爸妈妈很相爱。”
裴京聿半眯着眼睑享受着,神清气爽地翻了个身,霸道地横在她膝盖上,像倨傲倜傥的雄狮。
“就这一句?”
他手腕的骨峰硌着她,眼里占有欲锋锐:“哄得不太真诚,我没什么去找孩子的动力。”
她曲起食指,敲了他光洁的额角,佯怒地甜甜笑道:“你呀,谁舍得委屈你。”
裴京聿把她不安分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吻,起身出门。
片刻后,他战斗回来了,炫耀似的把小孩递给她。
小冕眼睛滴溜溜转,茫然地躲进妈妈怀里。
姜嘉茉小心翼翼接过孩子,用手整理好好襁褓的缝隙,去蹭小冕奶香味的脸:“我的可爱宝宝。”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感觉房间里的布景骤然倾斜。
就着姜嘉茉搂住小冕的姿势。
裴京聿情绪汹涌,一把将他们一起抱了起来。
一瞬间,姜嘉茉的鼻尖旖旎地撞到了他的胸膛。
她紧张地吞咽一口,脊背绷紧,微微懊恼道:“干什么。”
裴京聿掌骨潮热不羁地扣住她。
他们占有欲十足又强势地在房间里原地转圈。
他用气声厮磨地渡来绵绵的情意,不容置喙地告诉她:“我很珍惜你们。”
“你们在哪里,我这一生的牵绊就在哪里。”
一遍又一遍地转圈。
怀里有他的整个世界,他的依赖,他的未来。
姜嘉茉躲在他怀里,紧张地闭上眼。
小冕倒是甜甜笑了起来。
在裴京聿转圈的动作和弧度中。
姜嘉茉的裙摆在半空旋转飞扬。
好像在渴望他,从风情万种的裙下领域,渗透到她的心脏。
她凌乱的黑发恣肆披散在他臂弯上,又像独属于他的小猫挠痒。
姜嘉茉耳畔能听到他心脏狂热的律动。
她在转圈的速度中,无边无垠地沉沦下去。
姜嘉茉搂紧小冕。
她眼神迷蒙地埋怨道:“……我不知道方向啦。”
裴京聿把他们温柔搁在床上,就着小冕在她怀里的姿势。
他埋下英隽的脑袋,和她额角眷恋地彼此相抵。
他昏聩糜烂地警告她,把身影挤入她的眼瞳里,像检阅胜利果实:“姜满,脑袋晕了吗。”
他挑开她的黑发,啄吻她洁白如玉的耳垂,像要把她吞入腹腔:“书里描述过。”
姜嘉茉像濒死的天鹅。
她意乱情迷拉高脖颈,弧度诱惑地弯起来:“哪本书?”
裴京聿轻佻地呼吸着:“每日家情思睡昏昏。”
她涨红着脸打他,似乎取悦到了那个人。
裴京聿掰着她的蝴蝶骨,把鼻梁埋进她的颈窝里,用齿尖摩挲她的经络青蓝的薄皮肤。
他撩拨和触碰,为她带来微小的电流。
她羞耻地挣扎,小声地:“嗯,不要”。
“那你还能要谁?”
裴京聿长指偏执地捏住她下颚,沉声和她道别:“记牢我带给你的刺激,不准忘记我。”
他危险地挑唇,告别道:“姜满,除了我,没人敢动你。”
-
第二天,天濛濛亮。
她还没有睡醒,感觉有人吻了吻她的额角。
由于睡得太晚。
姜嘉茉尝试了几次,都没撑开眼皮。
裴京聿俯在她枕畔,似有若无地轻笑了一声。
他没多逗留,洒脱地离开了。
姜嘉茉和陈景寅离开香格里拉后,直飞恒海市。
他们刚下飞机,就在接机人群中看到了沈容宴,盛煦一行人。
姜嘉茉太长时间没看见盛煦了。
她甜甜地冲他挥手:“阿煦,好久不见。”
盛煦一幅海岛休闲打扮,额角架着墨镜。
他没见过几次小冕。
一看到孩子。
盛煦就觉得亲切,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哼着歌谣哄他。
盛煦:“嘉嘉,袁渊也来了。”
“他订好了恒海三号码头附近的海港酒店,在那里等我们。”
周围人潮熙攘。
趁着无人注意。
盛煦悄声对姜嘉茉说:“已经提前联系好张警官,并安排几位警官入住了。”
“哪怕不能擒获楚山海,我们也要保证你的安全。”
“你小助理黄栗也来了,在酒店等你,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呢。”
姜嘉茉漾起笑容:“她呀,做事特别周道。”
她温柔笑道:“我蛮喜欢她跟在我身边,知冷知热的。”
“我想成立一个帮扶生育困难或者被迫代孕的弱势群体的公募基金会,也想聘用她入驻理事会帮我把把关。”
盛煦:“嘉嘉,比起刚认识那会儿,你成熟不少。”
他怅惘地笑笑:“你还记得白鹭湖那次初见吗,你在我们面前,吧嗒吧嗒掉眼泪。”
——当然记得。
姜嘉茉想,就是那一次初见,她和裴京聿纠葛了半生。
——也是那一次初见,裴京聿认定她心仪沈容宴。
身后传来沈容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沈容宴穿着亚麻纹的衬衣,仪表堂堂的雅痞贵公子模样。
他在后面和陈景寅暗中较劲,争夺行李箱的归属权:“拿给我!”
姜嘉茉戴好口罩,回眸看了他们一眼。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沈容宴,你和我助理抢什么呀。”
姜嘉茉:“我付了阿寅工资,他本来就该帮我拎行李。”
沈容宴神色倏地暗淡下来,抱臂冷冷地走在队尾。
陈景寅被雇主认同,趾高气扬地哼了声,劈手夺过行李,“没话说了吧。”
“你谁啊你,娇生惯养的,拿的动吗。”
沈容宴被他挑衅,急于自证道:“我高中的时候,在BC省惠斯勒,山地自行车速降,得了华人第一。”
“大学有个激流皮划艇的小队,在安大略参加了团队竞赛。”
“去年冬天,我去阿尔伯塔,参加了冰上攀岩。”
“我二十岁,在落基山脉挑战极限越野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陈京寅嘲讽道:“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情,您都如数家珍呢。”
“裴先生就从来不会炫耀,西装暴徒,他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我也觉得他体能比你强。”
沈容宴被他这样激怒,一口老血郁结在胸膛,不上不下的。
他冷嘲热讽道:“那裴京聿人呢?”
“他引渡老郁,不就是为了给他家里一把手增加政绩吗。”
“真是亡命赌徒,从来不知死活,只为了声名显赫。”
走在队伍前面的姜嘉茉,停下脚步。
沈容宴自知口无遮拦地红了脸,自惭形秽地嘟囔:“我可没有污蔑他。”
姜嘉茉站定看他。
她似乎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又像透过沈容宴,看向另一个人。
不是的。
就凭这一句话。
她确定了燕京台上照顾自己的人,不可能是沈容宴。
她记得照顾自己的那个人,鼓励自己的字字句句。
记得对方那颗剔透的心。
记得对方毫无保留不求回报的付出。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
就像玫红色的闪电破开漆黑的天幕,带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而她整个人灵魂出窍。
回到了那天的燕京台,掠过时间和距离的迁徙。
所有的记忆,逐渐刻骨铭心。
姜嘉茉开口说话了:“作为裴京聿朋友,不应该和他同一派系,理解他的选择吗。”
她踱步走回沈容宴眼前:“我不认为他所作所为是为了名利,当然他就算是为了名利,有什么错吗?”
“所谓文人风骨,谁不想名留青史,更何况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姜嘉茉:“所以他就算是为了名利,我也觉得他值得被我崇敬。”
“至少他有设身处地帮到别人。”
沈容宴张了张口。
她说的句句在理。
他什么囫囵话都没辩驳出来。
她捏紧了裙摆,慷慨激昂地说:“如果今天你来,是为了批判他,那我也不缺你保护。”
“阿宴,如果你不尊重他……我们的友谊也岌岌可危了。”
“当然你也可以用恋爱脑之类的话语嘲讽我。”
姜嘉茉眼眸有光,神情坚定:“我无权评判他以后怎么样,但裴京聿作为我小孩的父亲,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她停滞了一瞬,朦胧地回忆道。
“之前在月子康养中心,我还没有完全信任他,所以我很乐意从任何人的口中了解他。”
而现在,她已经没办法,做到毫无波澜地作壁上观,放任别人诋毁裴京聿了。
姜嘉茉;“所以,无论你怎么诋毁他,只会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而不会改变我对他的信任。”
一旁的陈景寅推着行李杠杆,轻微地背过身去。
好奇怪的。
姜嘉茉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他却有一种酸涩到想要流泪的感觉。
陈京寅模糊地回忆起去年夏夜的酒店,北京金台夕照的位置。
——他对失魂落魄的裴京聿承诺道:“我能证明她爱你,不是因为感激。”
现在还差一点了。
——帮那个人确认,她由始至终爱的人,只有他,没有别人。
陈景寅心尖颤动,正准备说点什么。
姜嘉茉对沈容宴失望透顶地摇了下头。
她转过脸来,对他们说:“走吧,我们先去酒店落脚。”
沈容宴追上他们的步伐,偏头望向姜嘉茉白净柔软的侧脸。
他倒退着走,解释道:“嘉嘉,你别着急生气。”
沈容宴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万一,我是说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或者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难道你不需要我陪着你吗。”
姜嘉茉停驻脚步,略微狐疑地望向他:“为什么会需要你呀?”
“无论什么刀山火海,他如果不回来,我就去找他。”
她停顿一霎,眼眸脉脉地落到盛煦怀里的小冕身上:“我会无微不至地照顾小冕,让他在爱中长大,像他的爸爸一样彬彬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