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掌心在自己柔软小腹上蹭了蹭:“能得到你们的承认和祝福,我想,这才是他在新婚夜给我的礼物吧。”
姜嘉茉回到房中,心里惴惴不安,去窗边检查了好几次。
她总是想起,那个人在雪夜撑着伞来找她。
那天她感觉自己恐惧又羞耻。
今天知道他不会来,却潮涨一样,满心期待。
那人的电话打来得恰到好处。
“怎么样,他们批评你没?”春夜静谧,他的声音性感又低磁。
姜嘉茉下意识开心的说:“没有。”
一想到以后和他就是夫妻了。
她的心跳脉搏都在颤,根本没办法抑制住这种兴奋感。
她的手被热汗浸得潮润,他分享了家人的祝福:“爷爷表面上不说,其实特别喜欢你。”
无论什么样的小事,他都安静地听她讲述,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腻味。
直到姜嘉茉眼皮撑不住了,糯声打了个哈欠。
“你该睡觉了。”
电话里的男人沉沉笑着,唇角有点薄弧度,让她意乱情迷的坏:“乖点儿,等我回来陪你睡。”
姜嘉茉怕他说浑话,手忙脚乱地把扬声器摁掉:“知道了。”
她像吃了一汪蜜,酡红地说:“我会想你的。”
裴京聿混不吝地说了一句什么。
他尾音勾着丝丝缕缕的笑意,就像羽毛刮在她的心尖。
“老婆,我也会想你。”
“晚安。”
-
再遇上陈景寅,完全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姜嘉茉晚上有航班,去吉林补拍镜头,顺便参加商务活动。
下午,她选完车,确定了送货时间。
姜嘉茉从商厦里出来。
她注意到路边有一个穿黑衣戴宽帽檐,兜售车饰的男人,被安保不耐烦地赶出去。
姜嘉茉瞧着那人身高腿长,一副模特身材,却佝偻着背,被骂的像犯错的孩子,失落地垂着头。
她的心尖发软,生出了一点怜悯。
她走过去:“你去前面的店面看看吧,维持治安,是他们的职业,互相体谅一下……”
男人嘟囔着几声埋怨,抬起头,露出满是胡茬的下颌:“就是看不起人。”
下一瞬,他眼睛瞬间点亮:“姜嘉茉!你是姜嘉茉吧。”
姜嘉茉起初还以为他是认出自己的粉丝,露出一个礼貌的笑。
待到她反应过来,这个男人是谁。
她瞬间一个冷颤,慌不择路地往大厦长廊跑。
陈景寅追上来,急切地自我证明:“嘉茉,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阿寅啊!”
“我们一起拍过戏!”
姜嘉茉抖抖索索地按电梯。
看见男人追过来。
她放弃了上行的念头,转身往一楼的配电房逃去。
关上门。
姜嘉茉站在黑暗,逼仄,满是电流声的小房间里。
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她急忙地翻找手袋,想要和裴京聿打电话。
她紧张极了,想要在恋人的声音,给自己一点慰藉。
屏幕的白光洒在她脸上。
她想起那天,她删掉陈景寅号码的时候,裴京聿笃定对方是空号。
姜嘉茉又怔怔地,放下了电话。
——他怎么会知道陈景寅是空号呢。
隔着配件房的金属门扉。
陈景寅的声音有些乍悲乍喜:“你不用害怕我的,你看,你还是高高在上的明星。随便叫来一个保镖就能赶走我。”
他靠坐在门外,焦躁地抹了一把脸:“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你脚下的泥而已。”
陈景寅:“能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我们在泰国,你和我的那些回忆,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构成部分。”
姜嘉茉眼泪都要涌出来了:“……可是这一切,是我生命中最难以启齿的部分。”
陈景寅沉默良久,才嗫嚅道:“自从那部片的导演死后,我的事业全毁了,只能做不露脸的网拍模特。”
“这两年不太景气,我本来和朋友合开了一个赛车装饰品牌。”
“因为我现在是外籍,公司都由他出面。”
“他捐款而逃了,我出来兜售一些做好的车饰,出来卖。”
姜嘉茉惊诧地打断他的话。
她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导演……胡家耀居然去世了?”
陈景寅模糊地回忆道:“对,五年前吧。”
“在泰国甲米,车转弯撞到了悬崖上,车毁人亡。”
“当时我们传媒公司的高层,楚山海,段志璋,在探班酒席上,非要你陪睡。被拒后扇你耳光的这两人,也下落不明了。”
“我回国之前猜过,高层生意场上出了事,再加上灰产拉皮条代.孕。”
“资产被执行后,他们很有可能润去了其他国家。”
陈景寅后悔不迭:“我当时也受了点挫,我原来的公司让我还三百万。我还不上,被他们带去澳门玩轮赌。”
“你说巧不巧,那天正遇上亡命赌徒械斗。”
陈景寅:“我已经努力逃跑了,还是被捅了三刀,没办法陪酒。事业也垮了。”
“我是马来华人,家里人迷信,去寺庙求过。”
“后来我改名换姓,一切联系方式都注销了,也不敢再进娱乐圈,就在这百子湾附近,躲躲藏藏,混口饭吃。”
听他说完。
姜嘉茉没这么抗拒了。
她厌恶谁呢,大家都是可怜人而已。
她推开一线光,温声对陈景寅说:“你现在过得很窘迫吗。”
陈景寅见她出来。
一米九的男人哭得孩子似的:“你终于肯理我了。”
陈景寅渴慕地看着她,宛如久旱逢甘霖:“……我的赌术还是你在剧组教我的。”
“……我在蜗居地下室已经呆了三年了,我真的熬得蛮痛苦的。”
姜嘉茉心软地一塌糊涂。
她记得这个人那年在剧组的样子,阳光痞帅。
陈景寅最喜欢黏着她,找她逗闷。
因为剧本原因,要他对着她动情。
他每次羞耻地自我解决后,都惶惑不安地求她原谅:“……我真没有亵渎你的意思。”
“你还记得我拍摄的技术很好吗。”
陈景寅知道自己低劣,还是不知廉耻地说:“……我被行业封杀了。影视寒冬,又找不到工作,你能不能收留我。”
“我可以把你拍摄得很漂亮,让你很满意。”
姜嘉茉为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结果手里满是濡.湿。
陈景寅低垂着头:“……我家里已经没衣服穿了,住在地下室,阴暗潮湿,这件衣服还
没晒干。”
他以为姜嘉茉嫌自己脏,抖着嘴唇去衣兜里翻找纸巾,帮她擦手:“让你见笑了。”
他整个人湿漉漉的,落魄又伤心。
姜嘉茉终于心软了:“我马上要赶去吉林白山补个镜头,大概十天回来。”
“最近太忙了,行程我也不确定。”
“公立生日有粉丝庆祝会。”
“五月十七日,是我农历生日,我会去瑞悦五十层,你下午早点去等我,我们聊一下工作的事吧。”
姜嘉茉想了想,扫码转了两万块给他:“你拿着,去买两件能穿出门的衣服。”
“这就算试用期的薪水了。”
陈景寅眼圈红了,喜不自胜:“嗯!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直到飞往吉林的飞机,在气流颠簸的时候。
姜嘉茉心里惴惴不安。
她始终没弄明白,陈景寅说的,“保护好她”是什么意思。
《无人下潜》这部片,从导演,制片,再到演员,好像全员都遭逢了噩耗。
姜嘉茉怀着忐忑的心情,在白山补拍玩剩下的镜头后。
五月中旬,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连轴回了北京。
-
房间是裴京聿开的。
他出国之前,和她做过约定:“等我回来,我们不在家,约在酒店见面,成么?”
裴京聿也知道,春光千金难买,和她约好晚上七点见面。
几天前,姜嘉茉已经在粉丝见面会上,过了生日。
今天是只属于她的节日。
她做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宝可梦小蛋糕,想要晚上给那个人兑换奖券。
如果不是行程安排不过来。
姜嘉茉是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在总统套房里和陈景寅见面。
陈景寅一改胡子拉碴的模样。
他衣着整齐,清爽干净,蓬松的卷发下,是混血的深邃眉眼,鼻梁很高。
陈景寅放下手里的资料和文件,礼貌地对姜嘉茉笑:“为了入职,我做了充分的准备。”
姜嘉茉走马观花,看完了他拍摄的作品集和视频。
她语气绵绵:“我都很满意。”
“下个月我打算去面试四五部新片,你联系齐妙,把我的作品剪影整理一些高光时刻,我带去见新戏的导演。”
姜嘉茉:“要不今天就到这里。”
“我还约了人,他七点就到了。”
陈景宴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一叠文件:“等一下!”
他递给姜嘉茉:“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导演胡家耀的死,泰国警方的结案报告很草率。那年我们拍戏的时候,胡家耀经常喝酒飙车,我不认为这样一个人,会醉酒后坠崖而死。”
姜嘉茉一点一点翻阅着白纸的函件。
她回想到:“这个日期,是那年溽暑天,我已经回国了。”
“这时候,我在燕景台上住着,不知道这些旧闻。”
“而我半年后出来拍戏,这件事的热度已经过了。”
她漂亮的眼睛缓慢阖上:“我现在记得……当时他拿出两片比耳环还薄的布,让我穿上拍戏。”
姜嘉茉五指握紧,咬牙:“如果我早知道他去世了,一定会有一种报仇雪恨的快乐。”
陈景寅蹙眉思忖了一会儿。
他收好白纸:“当时胡家耀对我非打即骂,召唤全剧组孤立我,大夏天让我在烈日下暴晒。”
“我浑身都是蜕皮的晒伤,还好有你,帮我抹药。
“在片场我一直过得很痛苦,恨不得手刃仇人。”
“后来得知他去世了,我虽然诅咒了他上千次,但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安。”
陈景寅嘴唇颤了几下:“……你说,真是意外死亡吗。”
这一瞬间,就像吉光片羽猛然回溯。
姜嘉茉忽然想起,在北海道的大雪山谷中。
——那个人在耳畔说的:“在你之前,我撞过车,不止一次。每一次我都有惩戒恶人的快感。”
姜嘉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烧。
汹涌的,煎熬的,像要把她整个人炼化成灰。
不对呀。
那时候,裴京聿和她的生活,完全没有交集。
后来她去了燕景台,两人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他从来没有表现出,认识自己的模样。
五年前,他们就像各自的陌生人。
可裴京聿真有种漠视人命、逾越道德的危险感。
他有这个权势和能力。
她怀有他的小孩,于是更不怀疑。
两人藏春上联系。
——是她找了一个电脑高手的粉丝,黑进他工作的私人邮箱。
她说拍到对方交通违法的记录,要他陪自己玩性.爱游戏买断。
那人后来真做了一个App。
在上面,他和她你来我往地过招,又心照不宣,各自没有在现实里提起。
曾经,她真的挖空了所有心思,招惹他,信奉他,妄图永远得到他。
为什么在和他迈入婚姻殿堂的当下。
姜嘉茉心跳得很乱,会觉得如此惶恐不安呢。
陈景寅:“楚山海,段志璋……我总觉得这两个人还在圈子里,嘉茉,你万事要小心一些。”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
姜嘉茉只觉得灵魂要从胸腔里颤出来了。
一阵又一阵地心悸。
她面色冰凉如纸,魂魄没了一半:“我老公,好像来了。”
她手忙脚乱,把陈景寅从沙发上拉起来:“你快躲躲!不能让他发现你。否则,我就再也解释不清了。”
陈景寅拿起外套,连滚带爬地跑向洗手间。
姜嘉茉小声叫起来:“那里不能躲,会被他发现的。”
陈景寅慌不择路地跑出来,藏进衣帽间里:“你老公要是问,你就让他用房间里的衣橱,我在这里呆一天应该没事儿。”
他急的浑身发颤:“反正我在地下室也呆惯了……哎哎,公文包!”
姜嘉茉拿起公文包,甩给他。
她的心跳到嗓子眼了:“快进去吧你。”
她细白的手指把陈景寅往里推,猫咪挥爪子一样恐吓到:“敢弄出声音就辞退你!”
-
打开门。
姜嘉茉整理好衣裳,拿出演员的职业修养,镇定了心神。
门外。
裴京聿斜倚在郁白的门框上,察觉到门开了。
他浸没在清灰的冷调光中,懒懒散散地垂眸睨她。
他勾过来的这一眼,让姜嘉茉像滚水里的鱼,跃入小石潭一样悸动。
男人唇角浮着点笑,戏谑的:“太太,我修水管来了,你老公不在家吧。”
姜嘉茉眼睫乱颤,心虚的反驳:“……当然没有。”
裴京聿伸出长指,把她捞在怀里。
他吞噬她氧气似的,撬开她嘴唇,吻了下去:“小蛋糕呢,怎么没先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