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苒坦然的说:“请嬴兄带路罢。”
嬴稚没说话,态度很是傲慢,跌跌撞撞的下楼,几乎是一路滚,一路蹭,才从楼梯上下去。苏木发现自己小看了嬴稚,合该是他醉酒的经验比较多,所以下楼这种事情并难不倒他,更没有摔死……
嬴稚带路出了素舞馆,苏木狠狠松了一口气,去哪里都好,千万不要留在素舞馆这种地方饮酒便是了,真是谢天谢地,自己的这一条腿,恐怕可以保住了。
不等苏木庆幸完毕,一行人已经停下,正好停在了方才的歌坊门口。
“哎呦——小郎君,你又回来啦?”
苏木:“……”
刚出了青楼,又要进女闾?
歌女好似与嬴稚相熟,打情骂俏,用小拳头捶着嬴稚胸口:“啊呀,死鬼,好久都没来了!怎么,今儿个又在素舞馆吃了酒才来?你可真是的,把我们这儿当做什么了?”
隔壁的南风馆小厮跑出来,也与嬴稚熟悉,挽着他的手臂说:“嬴郎君,他们歌舞坊不欢迎你,我这里可不嫌弃,不如今儿个过来坐坐?”
“你这死人,抢客都抢到老娘面前了!”
苏木越是看,越觉得不堪,低声说:“有辱斯文!”
哪知嬴稚却听见了这句话,嘲讽的哈哈一笑,说:“这天底下布满泥沼的地方多了去了,只是清高之人,故意装作耳聋,故意装作眼瞎,好似装聋作哑,便可以装出一片太平盛世,歌舞升平!”
苏木平白无故被他抢白了一顿,说实在的,他听不太懂,但听得出来,这个嬴稚一定是在揶揄自己。
梁苒听着,却觉得有些豁然,嬴稚说得对,这天底下,泥沼之地实在太多了,挨饿的子民,受冻的难民,还有那些为了生计,不得不流落女闾的战俘,若真有太平盛世,衣食不愁,谁还会如此委屈自己,笑脸迎门呢?
嬴稚率先走进去,梁苒没有犹豫,抱着宝宝也跟进去,苏木欲言欲止,最后低声对赵悲雪说:“赵皇子,为何连你也不劝一劝君上?”
赵悲雪却说:“君上想做的事情,我为何劝他?”
赵悲雪又说:“这天底下有太多对的事情,太多错的事情,我只知晓,有些事情,是他梁苒想做的事情。”
说罢,赵悲雪并没有再停留,大步走入女闾。
“哎呦——客官——”接待的人看到他们四人加一个孩子的组合,饶是在这种鱼龙混杂之地见多识广,也难得一愣,迷茫的说:“是四位……”
不等他说完,小宝宝抗议的摆摆手,指了指自己,扬起一个甜滋滋的笑脸,甚至笑出两个小酒窝,直叫人心窍暖融融的,无论什么烦心事,无论什么烦恼,但凡看到了这样的笑容,必定可以烟消云散,瞬间雨过天晴。
接待的人尴尬的改口说:“是——五位呀!”
嬴稚东倒西歪,但不妨碍他熟门熟路,说:“还是老样子,楼上雅间,唤兮娘来抚琴。”
迎接的人一笑,对嬴稚说:“平日里一个还不够,这呼朋唤友的,带个孩子,嬴郎君个真真儿是会顽呢!”
众人上了楼,进了一方雅间,很快有歌女抱着琴进来,好似与嬴稚也很熟悉,见到梁苒抱着一个小宝宝,也并不怎么惊讶,仿佛是见多了世态炎凉,轻笑一声:“嬴郎君,您来了?”
嬴稚点点头,咚一声,将一块金饼扔在歌女的琴上,苏木看着眼熟,这不是君上方才下注的金饼子么?方才都没注意,原来是被嬴稚给划拉走了。
别看嬴稚爱财如命一般,但出手异常的阔绰大方,也不知是不是这金并不是他的,所以使起钱来一点子也不心疼。
嬴稚抬了抬下巴,说:“那位郎主赏赐的。”
那位郎主,说的自然便是梁苒了。
歌女盈盈下拜:“多谢郎君。”
梁苒还没说什么,怀里的小宝宝咿咿呀呀,指着古琴好奇的眨巴着大眼睛,似乎在催促歌女弹琴。
歌女理了理衣衫,坐下来弹琴,而且是坐在屏风之后,并不抛头露面,这与苏木印象中的风尘烟花之地,完全不一样。
很快有几个使女鱼贯而入,端上美酒佳肴,又恭敬的退了出去,其间一句话也不多说,一个眼神也不多看。
嬴稚倒酒,自斟自酌,雅间中除了幽幽的琴声,只有小宝宝“啊啊”叫唤声,应该是在赞叹琴音好听。
倒是隔壁的雅间,因着墙壁不隔音,隐隐透露着交谈欢笑之声,起初声音并不算大,但隔壁显然喝高了,上了头,便没了忌惮,放肆大笑。
正巧了,他们谈论的——便是嬴稚!
“什么狗屁神童?我看就是浪得虚名!”
“跟咱们王郎君怎么比啊?”
“就是呢,他那个德行,早晚喝死在婆娘的肚皮上!”
“若不是仗着伯父乃是大宗伯,谁看得起他?”
“平日咱们还要在尚书省里,对他和和气气,点头哈腰的,其实我早就一肚子火儿了,就他?”
梁苒挑眉,看来隔壁是尚书省的官员,与嬴稚也算是同僚。
在场众人,除了赵悲雪一贯没有太多表情,梁苒是在看戏,苏木则是尴尬。其实苏木暗地里一直在调查嬴稚,他发现了,嬴稚的人缘儿极差,若不是生在贵胄之家,他肯定会被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别说是尚书省了,别的府署也看他不起。
嬴稚本人却没有一点子尴尬,反而泰然自若,大有隔壁的人不是在谈论自己,而是在谈论一个不相干之人的错觉。
“嗯?”嬴稚举着酒壶说:“喝酒啊,不是说来饮酒的么?”
梁苒的确是来与嬴稚饮酒的,他还未完成5级任务。
“这饮酒,自然需要助兴。”梁苒笑着说:“如今有丝竹之音,怎么能缺乏好诗助兴呢?”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绢帛,那绢帛上书写着几行诗句,梁苒将绢帛推给嬴稚,问:“嬴兄看看这首诗,如何?”
嬴稚满不在意的揪起绢帛,轻轻一抖,迎着跳跃的烛火,他混沌的眼神微微一张。
绢帛上的诗句何其眼熟,这分明是他当年一战成名,羞辱学宫讲师的文章,一字一句历历在目,当年的意气风发,却恍若隔世。
如今看来,这词句未免太过稚嫩了一些,骈句也未免刻意了一些,立意也未免轻狂了一些,但读来却是凌云之志,酣畅淋漓!
嬴稚眯起眼睛,他那张寡淡的面容,在专注的凝视着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并不寡淡。
梁苒改了口,说:“嬴先生并非失去了少年的志气,只是不想与大宗伯同流合污罢了。”
他说的是陈述,并非是问句。
嬴稚没有立刻接口,陷入了沉吟。
梁苒好似彻底看穿了他,又说:“当年的嬴先生踌躇满志,可是大宗伯却利用先生的名声,打着先生的幌子,招揽天下文士为己用,这与嬴先生的抱负并不相符,对么?”
嬴稚还是没有开口,梁苒笑了笑:“一个旷世奇才,锋芒是遮掩不去的,所以你整日饮酒,自污名头,那些慕名而来的天下名士纷纷对你失望,这才离开了大宗伯府。”
苏木惊讶的看了一眼嬴稚,嬴稚是……装的?怎的看不出来?
梁苒继续说:“其实我知晓,兴建学宫的题本,是嬴先生你趁着大宗伯酒醉,偷偷压在其他题本下面盖上印信的。”
嬴稚终于看向他,张了张嘴,似乎有些震惊竟然被梁苒发现了。
梁苒亲自为嬴稚斟酒,说:“嬴先生身为嬴氏之后,名门望族,生来便可以进入学宫习学,享尽这个天底下最高学子的待遇,嬴先生本不用为兴建学宫的事情担心,毕竟那些学宫,是我准备为寒门学子开设的。”
五命以上的官员子弟,才有资格进入朝廷开设的学宫习学,五命以下的,和白身的子弟,根本没有入学的资格,任由你才华横溢,或者才高八斗,只是官身就把你卡得死死的。
有钱人家的子弟会自己开设学堂,请一些德高望重的先生来教书,多半也是从朝廷退下来的官员,或者是落榜的应声教导文墨。
只有没钱的寒门学子,他们除了做伴读,除了偷偷的听墙根,再没有其他的读书方式。梁苒深知,想要发展大梁,便必须遏止以大宗伯为首,拉帮结党的卿族势力,同时从寒门学子之中,培养出真正想为大梁社稷尽忠之人。
嬴稚的出身,天生高人一等,他不需要为习学而发愁,但他竟然偷偷的帮助梁苒,将兴建学宫的题本,夹带私货的给大宗伯盖章。
平日里的嬴稚本就是不着调,醉生梦死的,弄错了题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加之那日大宗伯也醉了,所以根本没有考虑过,是嬴稚处心积虑这般为之,只是发了发脾性。
梁苒说:“这本与嬴先生无关,嬴先生却冒危险,甚至学宫兴建起来,寒门学子也无一人知晓,其中最大的功劳是嬴先生您的,只因……”
梁苒顿了顿,嬴稚看着他的目光更加深沉,不似一个醉汉。
梁苒笃定的说:“只因嬴先生心系大梁的朝廷,你是真的为大梁的国本在考虑。”
无视了自身的利益,无视了卿族与寒门的矛盾,纵使藏在阴影之下,纵使背负唾弃之名,亦心甘情愿,一往无前。
嬴稚慢慢低下头,他摩挲着那张绢帛,好似在凝望着少年之时,意气风发的自己,幽幽的叹气:“没成想,在这个世上,还有人能懂嬴某。”
他这么说,显然是承认了,这十几年的癫狂,一直都是装疯卖傻。
苏木大吃一惊,说:“你……”
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原来嬴稚并非一个浪荡子弟,他这么做,只是不想让大宗伯利用自己结党营私?一个人,怎么可以承受如此多的骂名,却不反驳一句呢?
倘或是苏木,苏木绝对受不了这些。
“哈哈哈——”隔壁还在高谈阔论,声音又拔高了一些:“那个嬴稚啊,你说他的命怎么就那么好,咱们也就是一个五命官身之家,便是进了尚书省,也要一点点往上爬,熬年头,他呢?好嘛,直接是大宗伯的侄子!瞧瞧、瞧瞧!人家多会投胎?写出来的诗词便算是屎味的,也有人争相传颂!”
嘭!
苏木狠狠一拍案几,方才是他不了解嬴稚,如今听到隔壁的说辞,只觉得太过分,他一向冷静自持,也觉得火冒三丈,恨不能抽烂他们的嘴巴。
苏木低声说:“少郎主,要不要卑职去教训教训隔壁那些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梁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对嬴稚问:“嬴先生,要不要我来代劳,帮你教训教训那些人?”
嬴稚却说:“教训人,怎能假他人之手呢?”
苏木上下打量嬴稚,虽身量不矮,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但嬴稚是个实实在在的文人,只是在学宫习学过骑马射箭,后来被逐出学宫,可能练的最多的便是投壶了。
就他这个模样,写诗作对还可以,教训人就……
嬴稚掸了掸袍子,歪歪扭扭的撑起身来,说:“各位稍待,等我去……”
他说着,差点摔在地上,苏木伸手扶住他,不信任的说:“你确定,当真可以么?”
嬴稚摆摆手,并没有立刻去隔壁以一对多,而是招手,将屏风后面的兮娘唤出来。
“嬴郎君。”兮娘说:“有何吩咐?”
嬴稚与她耳语两句,兮娘咯咯笑起来,用手帕捂着嘴,说:“嬴郎君,真真儿是属你的坏水儿最多,若不是兮娘与你相熟,才不会帮你这个忙,这不是得罪恩客么?”
兮娘虽这么说,还是爽快的离开了雅间。
梁苒奇怪,不知嬴稚与兮娘耳语了什么,赵悲雪耳聪目明,则是听得一清二楚,低声对梁苒说了两句,梁苒也笑起来,不由多看了嬴稚几眼。
甚至就连小宝宝,似乎也听到了,也听懂了,咯咯咯的发笑,笑得一张小脸蛋通红通红。
苏木:“……”???
很快,隔壁的雅间传来开门的声音,兮娘的嗓音同时传来。
“几位客官,这是掌柜赠送的佳肴与美酒,承蒙客官们近日来的关照。”
隔壁的几个人哈哈大笑,调侃兮娘还挺懂事儿,兮娘借口有事儿便离开了。等她离开之后,隔壁的几个人还是该吃吃该喝喝,高谈阔论,恨不能把整个朝廷都数落一遍。
谁才学不行。
谁德行不端。
谁衣品不可。
谁脸面丑陋。
“诶——你们别说,当今的圣上,这说起来,那张脸蛋儿啊,真真儿是没话说,那叫一个清雅勾人。”
“你不要命了?竟敢背地里谈论天子?”
“嗨!说说而已!又没旁人听到?若我能日日上朝,天天见到君上那张小脸儿,哎呦喂,我真是死而无憾……了。”
咕咚!
不等隔壁说完,一声闷响,谈笑的声音戛然而止。
嬴稚说:“看来不只是嬴某需要教训人,少郎主亦需要。”
他拍了拍手,直接大摇大摆推开隔壁的雅间大门:“这正是……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隔壁的大门一敞开,里面东倒西歪,四五个官员歪斜在地上,好似喝高醉死了一般。
但他们哪里是醉倒了,分明是嬴稚让兮娘在酒水中掺了药。女闾中的酒水,特别容易醉人,其实并不是酒烈甘醇,而是加了东西,这样一来便能防止手脚不干净的客人。
那几个人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不到明日一早看来是不会醒了。
嬴稚撸起胳膊,挽起袖子,将衣摆往腰带一塞,宽袍令他看起来文质彬彬,这么一收拾,竟露出手臂的肌肉来,显得嬴稚格外高大。
嘭!!
嬴稚一拳打下去,那人的脑瓜子撞在案几上,咚一声巨响,狠狠晃了好几下,愣是没醒。
苏木:“……”
咚!嘭——嘭——咚!
嬴稚毫不留情,又踹又打,看得出来他的确是文人,没什么章法,完全是为了泄愤,徒手打累了,便抄起旁边的酒壶,啪嚓一声砸在人家脑瓜子上。
苏木:“……”看来,文人也不好惹。
梁苒笑起来,似乎觉得特别有意思,也抬起脚狠狠踹了那几个醉鬼几脚。
“啊!啊!”小宝宝拍手,打得好!打得好!
众人殴打了一番,嬴稚出了一身热汗,酒气发泄得差不多了,甩甩手,将袖袍整正,将衣摆垂好,说:“少郎主,请罢。”
梁苒点点头,离开雅间重新回到隔壁。
赵悲雪负责抱着小宝宝跟在后面,虽梁苒也想自己抱着儿子,可儿子实在太沉了,一直在涨分量,梁苒抱一会子还行,抱时间长了手臂酸痛,明日还要批看文书,实在没力气抱这么久,便将儿子交给赵悲雪抱着。
幸而宝宝对赵悲雪也很亲近,赵悲雪抱着他,不哭不闹,异常听话。
赵悲雪带着孩子走在最后面,嘎巴一声,不经意的踩在其中一个男子的手背上,虽然没多响,但好像骨折了……
小宝宝捂住大眼睛,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使劲摇头:“唔唔唔!”
众人重回包间,嬴稚便让兮娘先行退下,不需要她抚琴了。
梁苒说:“酒也饮了,人也打了,嬴先生可愿意出山?”
嬴稚本就在官场之中,在尚书省做混子,梁苒所说的出山,是拿出真本事。
嬴稚笑起来,寡淡的面容多了一些猖狂,说:“那要看看,君上能给臣什么。”
“哦?”梁苒饶有兴致的问:“先生想要什么?”
嬴稚说:“金银财帛的确可以使人欢心,可是这些臣打娘胎里便拥有,并不需要君上赏赐,臣想要的……是功名利禄!”
嬴稚顿了顿,幽幽的说:“臣……要做大宗伯。”
苏木看了他一眼,说:“你好大的胃口。”
他的伯父是大宗伯,大宗伯虽然抱恙,又被暂时停掉了官职,但活的好好儿的,嬴稚却说自己要做大宗伯。
嬴稚嗤笑一声,说:“这便是胃口大?那臣的胃口,便是鲸吞之胃,臣不只要做大宗伯,未来还要大梁的太宰!”
太宰,便是天官大冢宰的简称。大梁沿袭周礼,周礼中记载,天官大冢宰,便是丞相,统领百官,辅佐朝政,乃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不过如今大宗伯当权,为了巩固利益,大宗伯将太宰的职权架空,眼下的大梁朝廷,不是没有太宰,太宰更像一个吉祥物,只领底薪,说话根本没有分量。
嬴稚说他要做大宗伯,还要做太宰,深一层的意思便是要推翻大宗伯的势力,恢复太宰统领百官的祖制。
梁苒看着嬴稚的目光更是赞许,说:“那寡人可要看看,嬴先生有多重的分量,可别只是嘴上的功夫?”
嬴稚一笑,与方才醉酒的模样完全不一样,说:“大宗伯虽然势力滔天,但他的党派也并非坚不可摧。”
“哦?”梁苒展了展袖袍,示意嬴稚继续说下去。
嬴稚侃侃而谈:“嬴氏乃是大梁的第一大宗族,族中不乏眼红大宗伯之人,这些人面和心不和。君上不防私底下分别谒见嬴氏的几个族中元老,只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儿,再赏赐一些无关紧要的财帛……这种时候大宗伯必然起疑心,叫他们回去问话,元老们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大宗伯的疑心,只会像洪水一般滋涨。”
“届时……”嬴稚一笑:“身为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儿,臣还可以在大宗伯耳边扇阴风点鬼火,撺掇离间,不消多久,整个嬴氏便会从内溃散,土崩瓦解。”
他一说完,整个雅间静悄悄的,苏木又多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嬴稚所说的嬴氏,根本不是他所属的嬴氏,否则嬴稚对待自己的族人,竟能如此心黑手辣,可真是个狠主儿!
啪啪啪!
梁苒抚掌:“好一招釜底抽薪呢,如此歹毒。不过……”
梁苒笑着说:“寡人欣赏。”
“谢君上抬爱。”嬴稚拱手。
梁苒说:“那便按照你所说,等待大宗伯倒台之后,寡人决不食言,这个位置便由你来坐。”
嬴稚郑重起身,深深作礼:“谢君上恩典。”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似多年未见的好友,简直意气相投,相见恨晚,有说话不尽的话儿似的。
小宝宝坐在爸爸怀里,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很多事情太过深奥,是一个小宝宝听不懂的,听着听着眼皮打架,小脑袋一垂一垂,靠在爸爸伟岸的胸肌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起小呼噜来。
儿子困了。
梁苒这才发现时辰太晚了,便说:“今日与嬴先生相谈甚欢,这话是说不尽的,改日再聚罢。”
嬴稚点点头,众人起身准备离开。
叮——
【恭喜完成5.2.0任务:与嬴稚饮酒,无醉不归】
梁苒赫然发现,系统的任务完成了,原来什么饮酒,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系统真正的任务是让梁苒拉拢嬴稚,将嬴稚划分到自己的阵营来。
任务完成的一瞬间,又是叮——
【系统任务辅助功能:千杯不醉,失效。】
什么?失……
梁苒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脑海中突然眩晕,有一种瞬间被浓雾吞噬的错觉。不,并非是浓雾,而是醉意。
醉意席卷而来,梁苒只觉身子软绵,膝盖发软,想站都站不住,下意识伸手去扶身边的物件儿,却扑了一个空,一个踉跄倒去。
“阿苒!”赵悲雪一惊,一手抱宝宝,一手捞住梁苒。
梁苒软绵绵的靠在赵悲雪胸口上,甚至双手搂着赵悲雪的劲腰,轻轻的摩挲,隔着春日薄薄的衣衫,描摹那令人脸红心跳的肌肉线条。
赵悲雪浑身一僵,肌肉瞬间绷紧,坚硬的犹如铁石一般。
他手里还抱着小宝宝,没办法阻止梁苒的乱摸,只能任由梁苒为所欲为。
“嗯……”梁苒轻轻的叹息:“好硬。”
咚!苏木的脸色瞬间通红,不知为何,总觉得君上口中吐出这两个字,竟分外的羞人,兴许是自己太过龌龊,简直像是亵渎一般。
轰隆——赵悲雪的脑海山崩海啸,热气直窜头顶,他将小宝宝塞在苏木怀中,说:“麻烦苏将军先带小皇子上辎车。”
苏木根本不会抱孩子,双手僵硬的仿佛木桩子,磕磕绊绊的说:“可、可是……”
小宝宝被颠簸了一下,迷茫的张开眼睛,他困得厉害,哼哼唧唧闹觉,不高兴的咂咂嘴,苏木赶紧闭上嘴巴,生怕吵醒了小皇子,小皇子会哭闹。
嬴稚目光淡然的看了一眼梁苒,又看了一眼赵悲雪,伸手拉住苏木往外走,惜字如金的说:“走。”
苏木被拽出雅间,嬴稚体贴的将门掩上。
苏木说:“去哪里?”
嬴稚理所应当的说:“不是让你抱着小皇子先上辎车?”
苏木望了一眼雅间,说:“可是君上还未出来。”
“呵。”嬴稚突然笑了一声,但他的笑意并不怎么“友善”,深深的看着苏木,那双眼睛仿佛会洞悉人心,说:“苏小将军须知晓,这世上有许多东西是求不得的,唯有功名利禄,求之易得。”
说罢,拍了拍他的肩膀:“走罢,站在这里怕是要等许久。”
嘭——
雅间的大门关闭,梁苒脑海中一片混沌,感觉在云端飘,在水中泅,意识说清醒,肯定已然醉了,毕竟方才饮了那么多酒,辅助功能说没就没,梁苒的酒气还未消化殆尽。但说不清醒,梁苒还是有一些意识的。
他清楚的知晓,自己乃是大梁的天子,自己要维持大梁的基业,说什么这一世也不能做大梁的亡国之君。
所以……
梁苒软绵绵的搂住赵悲雪,稍微一用力,将赵悲雪推倒在雅间的地上,黑袍一展,哗啦一声跨坐在他的劲腰之上,迫不及待的撕扯着赵悲雪的衣带与衣襟,慢慢附身来到赵悲雪的面前。
贴着他耳畔,用很轻很轻的嗓音说:“赵悲雪,寡人要与你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