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2)

“住口!!”大宗伯呵斥。

内监吓得哆嗦,干脆破罐子破摔,语速比方才快了不少:“老奴句句属实,绝无虚言!是大宗伯,都是他!派遣老奴在秦王身边,作为大宗伯的眼目,大宗伯还让老奴偷偷在扈行的马厩中下毒,配合刺客袭击!”

臣子们纷纷低语:“刺客竟然是大宗伯找来的。”

“还要下毒,简直是里应外合。”

“不可谓不歹毒啊!”

最后是嬴广才,嬴广才筛糠一般跪在地上,哆嗦说:“大大大大、大父救我啊!我我我……什么都没干,我只是……我只是负责带着府兵,乔装改扮成商贾,走小路前去接收菰泽精锐,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干啊!!!”

“咳——”大宗伯真的咳嗽起来,这次不是假的。

朝臣们终于轰然喧哗起来,好一个大宗伯啊,真是处心积虑,不只是要刺杀天子,连晋王和秦王也不放过,谁见了不说一句三管齐下?

秦王梁深走上前两步,指着大宗伯咬牙切齿的说:“亏得本王以前认为你是个好人,原是你一直在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你还要置本王于死地!呸,本王真是瞎了眼目,错信了猪狗!”

梁苒的目光扫过众人,将每一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当然,还有大宗伯的焦虑。

梁苒笑起来:“大宗伯,你看看,寡人这三副良药,可管用?”

人证物证俱在,文武百官全都看在眼中,虽然有一半都是大宗伯的爪牙和门生,但也有另外一半早就看大宗伯不顺眼,今日这个场面是他们幻想多时的,不由喧哗起来。

“这些事情当真是大宗伯所做?”

“大宗伯不妨站出来说一说!”

“正是啊,谋害天子,这分明是畜类作为!”

大宗伯的脸色越来越黑,他收敛了所有的病态,幽幽的抬起手,待命的府兵立刻动弹起来,介胄的声音整齐划一。

一瞬间,方才让大宗伯给一个说法的官员纷纷后退,不敢再吱声,藏入人群之中。他们险些忘记了,即使那些不法之事都是大宗伯干的,可是大宗伯终归是大宗伯。

这里是大宗伯的府邸,外面是大宗伯的府兵,更何况众人还都是经过搜查,卸去了兵刃这才进入府邸的,换句话说,文武百官和天子,都是剥洗干净的羔羊,只要大宗伯稍微不顺心,随时都有可能当场屠宰。

大宗伯冷笑一声:“天子,方才您的话,老夫没有听清楚……”

他的话音里,满满都是威胁。

就在大宗伯志得意满之时,踏踏踏,一阵跫音冲来,有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到大宗伯耳边,低声耳语。

“伯爷,大事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许多官兵,是菰泽的精锐,将伯爷的府邸,团团的包围起来了!”

“什么!?”大宗伯不是没听清楚,他是不敢置信。

原来梁苒早有准备,他是做好万全的谋算,这才带着文武百官前来探病。

菰泽的兵马,可比大宗伯的伏兵要精良,且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勇士,与养在上京的府兵是不一样的,说起来这些个府兵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三岁的奶娃娃,上不得台面,不堪一击。

大宗伯的眼珠子急速旋转,菰泽精锐虽然精良,却被拦在府邸外面,隔着厚厚的府邸大门,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有什么本事,等菰泽军冲进来,一切为时已晚……

“嗬!”就在大宗伯安慰自己之时,嗓子里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痛呼,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扎在他的腰上。

隔着厚厚的肥肉,大宗伯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疼得他浑身打颤,侧头一看,是赵悲雪。

北赵的四皇子,送往大梁做质子的赵悲雪,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握着什么,抵在大宗伯的后腰之处,只要微微一用力,便可直接将大宗伯对穿。

大宗伯一身冷汗,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疼的。

赵悲雪的嗓音幽幽的说:“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大宗伯颤抖:“不、不可能……你们都是被搜身解剑才放进来的!”

大宗伯平日里树敌太多,因而也担心自己的安危,府中的规矩颇多,但凡进入府邸的人,必须要解剑,以防有人刺杀于他。

赵悲雪笑了,他的笑容冷酷淡薄,说:“谁说我手里拿的是兵刃?”

大宗伯忍着剧痛低头一看,一双浑浊的眼目睁得犹如牛卵子,真的不是兵刃,而是一截树枝!

并不锋利的树枝,甚至脏兮兮的,应该是赵悲雪跟随百官进入府邸之时,随手折断的树枝,根本没有人会注意这一点,毕竟那只是一段树枝。

赵悲雪又说:“谁说杀人一定要用兵刃?”

大宗伯颤抖的更加厉害,梁苒一唱一和的说:“大宗伯你怎么了?看起来着实病的不轻,赵皇子,快扶着大宗伯。”

赵悲雪冷冷的说:“大宗伯,我扶着你。”

那截树枝仍旧抵在大宗伯的后腰上,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府兵一个个看向大宗伯,等待着他发号施令,只需要他一声吩咐,今日进入府邸之人,别管是天子,还是百官,一个也别想安安稳稳的走出去。

可是……

可是大宗伯一动不动,像是中了什么邪术,浑身僵硬的好似一块铁板,只有眼珠子可以活动。

这一切都在梁苒的谋算之中,梁苒慢悠悠走过去,拍着大宗伯的肩膀:“大宗伯,寡人这三副良药,你可喜欢?都说良药苦口,是有些苦涩的。”

大宗伯咬牙切齿,但他不敢动弹,也不敢开口说话,就怕赵悲雪这个狼狈子,真的会一刀坚决了自己,不,不是刀,是区区一根树枝!

“君上——”大宗伯的门生跪在地上,颤巍巍的说:“君上明鉴啊!大宗伯为了朝廷尽忠职守,殚精竭虑,怎么能因为这些贼子的一面之词,便误会了大宗伯呢?必然是他们构陷重伤大宗伯!”

“没错没错!一定是他们被人买通,构陷大宗伯!”

“大宗伯乃忠烈之臣,天地可鉴啊!”

大宗伯的爪牙并不少,他们知晓一旦大宗伯倒台,他们也活不过明日,自然要竭尽全力为大宗伯说话,甚至不惜颠倒是非黑白。

嬴广才叫喊着:“大父!大父救我啊!救我!我还不想死……救我——”

与大宗伯对立的朝臣则是呵斥:“人证物证俱在,竟说是栽赃诬陷,真真儿是指鹿为马!”

一时间争吵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谁也不愿相让。

梁苒站在两股势力中间,安然自若,平静坦然,仿佛那些争吵都与他无关。

“寡人以为……”

他一开口,四周立刻平息下来,静悄悄的,连吐息之声也听不到,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着梁苒的发落。

梁苒环视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面色惨白的大宗伯身上,嫣然一笑:“大宗伯跟随先皇,建功立业,于朝廷,于社稷,都是大有为之臣。寡人以为,大宗伯绝不可能做下刺杀天子,这样大逆不道,猪狗不如之事!”

大逆不道!

猪狗不如!

这一句句的扎过来,大宗伯简直便像是箭靶子,正中红心无一例外,偏偏大宗伯不能反驳,还要腆着脸赔笑:“是啊,天子说的正是,正是!老夫为了大梁社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君上!”

羣臣一听,这是怎么回事?天子明明已经占尽了上风,却不乘胜追击搓一搓大宗伯的锐气,反而鸣金收兵?还是因着小天子太过年轻,成不了大器。

“唉——”

梁苒甚至听到了人群中,有人在叹气,十足惋惜,惆怅不已。

梁苒继续幽幽的说:“必然是这些贼子,为了栽赃陷害给大宗伯,故意重伤编排。”

“是啊是啊!”大宗伯虽弄不明白梁苒的意图,但此时唯有点头应和才对。

梁苒第三次开口,说:“然,无论是内监还是嬴广才,都是大宗伯你的人,这御下不严、玩忽职守的罪责,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正是,正……”大宗伯一连串的点头,点着点着突然感觉不对劲儿。

梁苒话锋一转:“大宗伯御下不严,理应惩处,加之抱恙在身,也不宜过多操劳,如此……寡人便暂时革去大宗伯一切职权,粮俸、官命一切如常,接下来的日子大宗伯安心在家休养,便是了。”

方才还觉得梁苒上不得台面的臣子瞪大眼睛,天子这是要革大宗伯的职,说什么粮俸和官命如常,实权都没了,还要虚头有什么用?

大宗伯一下子挣蹦起来,但下一刻因为腰眼疼痛,又瘫坐回榻上,冷汗涔涔的顺着后背流。赵悲雪还站在他身后,用那截树枝狠狠的抵着他。

大宗伯疼得不敢轻举妄动,一来是自己的性命掐在旁人手中,二来府邸外面都是菰泽精锐,三来也是因为梁苒已经退让,没有将谋反的帽子扣在大宗伯的头上,无论是哪条,眼下的情势大宗伯都不宜再多说。

大宗伯哆嗦的说:“谢君上恩典,老臣……感恩戴德。”

梁苒笑起来,那是战胜的愉悦,抬起白皙的手掌,那看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掌心,轻轻拍在大宗伯的肩膀上,笑容不达眼底,说:“大宗伯好生养并,你为大梁劳碌了半辈子,也是该歇歇了,好好儿的歇一歇……”

大梁的朝廷变天了,犹如初春的天色,说变就变,前两天上京城乍暖还寒,如今便一下子入了春,气候宜人,暖风习习。

大梁的朝廷亦是如此。不久之前还是大宗伯的天下,大宗伯说一,不敢有人说二,无论是生杀予夺,还是升官革职,还不是大宗伯的一句话,而眼下,一切都变了,被削去职权之人,反而是大宗伯。

整个朝廷为之震颤,年轻的天子,还不到弱冠的年岁,竟然一手将大宗伯扯下了牢固的宝座。

奢靡的大宗伯府邸中传来吼叫的声音,啪嚓——!!

一个珊瑚摆件被狠狠丢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大宗伯气得跳脚,他身材肥胖,犹如一座土坡,咚咚的砸在地上,纵使有人站在屋外的天井,都会感觉地面震颤了三下。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梁苒!!这个该死的竖子!!老夫真是错看他了!平日里伪装的温温柔柔,低眉顺眼的,原来最有城府之人,竟然是他!若早知如此,当初老夫便不该扶持他上位!”

“伯爷,伯爷息怒啊!”亲信跪在地上,被珊瑚的碎渣迸溅了额头,却不敢擦血,一个劲儿的劝慰:“伯爷万勿伤了自己的身子,保重贵体要紧啊!”

大宗伯一脚踹过去:“你让老夫如何不气?如何不怒?!老夫真真儿是一手扶持了一个白眼儿狼啊!好好好!如今梁苒他翅膀硬了,想要将老夫撇开!岂有此理,老夫沉浮官场五十余载,岂容他一个小小的奶娃娃登上脸面造次?!”

“对对对!”亲信拍马屁说:“伯爷的官命如常,还是正七命的大宗伯,放眼整个朝廷,便算是九命的王爷,八命的侯爷,也不及大宗伯您咳嗽一声!”

大宗伯稍稍顺气,眼珠子突然转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说起奶娃娃……那个小天子是不是从外面儿,带回来了一个不三不四的野种?”

亲信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儿,说是一见如故,要收为义子呢!”

“哼!”大宗伯冷笑:“什么义子?依老夫看,还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种!这小天子平日里装得清心寡欲,其实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骚浪货色!”

亲信听他骂得污秽,再怎么说那可是天子啊,默默垂着头不敢吭声。

大宗伯的嗓子发出桀桀的阴笑:“小天子不让老夫好过,老夫便也不叫他好过!去给我找几个武艺高强,口风严实的死士来,老夫要宰了那个小兔崽子,看看小天子往后,还敢不敢招惹于老夫!”

“什、什么?”亲信不敢置信,腿肚子转筋:“伯爷您要……要……”

那可是皇子啊,虽说是天子的义子,可已经在朝廷上昭告天下了,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若是被人发现,谋害宗室也是大罪!

“怎么?”大宗伯横眉:“还不快去!”

亲信没有法子,只好颤抖的应声:“是……是……”

大宗伯被革职,他的爪牙党羽纷纷罢工,明着暗着撂挑子,不给梁苒好脸色看,半个朝廷便此停摆,以为这样便可以将梁苒难住。

若是初出茅庐的小天子,还真是会被这架势唬住,可梁苒是谁?他已然死过一次,治理过大梁十三载之久,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大梁,也没有人比他更加心疼大梁的子民。

大宗伯的党羽罢工,简直正中梁苒的下怀,梁苒顺理成章的将晋王提为鸿胪寺掌事大鸿胪,让他全权管理鸿胪寺失忆;提秦王为大司马,统领大梁二十四府兵;令世子郁笙与冯沖进入司空署,世子郁笙担任大司空一职,冯沖担任司空少庶子一职。

府署中有了新的掌官,诸位又都是雷厉风行的主儿,不出三日,混乱犹如泥沼的朝廷重新井然有序,甚至顺利的架空了大宗伯不少权势。

梁苒这几日忙得连轴转,三日只睡了两个时辰,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批看完最后一本文书,都没能将奏章放回奏匣之中,疲惫的趴在案几上直接陷入了沉睡。

赵悲雪端着夜宵走进来,便看到梁苒伏案而眠,睡得正香,他的肤色天生白皙,黑眼圈便更加明显,眼底下一片黯淡,都少了平日的光彩。

赵悲雪轻轻将承槃放在一边,小心翼翼的把梁苒打横抱起来,尽量不吵醒他,一路走回紫宸殿的太室。

“啊!”小宝宝爬在龙榻上,见到梁苒立刻兴奋的哼唧起来,似乎想要找爸爸。

“嘘——”赵悲雪嘘了一声,小宝宝眨眨眼睛,闭上嘴巴,还用两只小肉手捂住嘴巴,示意自己不出声。

赵悲雪将梁苒轻轻放下来,给他盖好锦被,低声对小宝宝说:“君上累了,歇下了,不要出声。”

小宝宝无声的点头,看来他是听懂了。

赵悲雪挥挥手,示意内监宫女全都退下去,宫人们退下,太室之中只剩下赵悲雪、梁苒和小宝宝,俨然便是最温馨的一家三口,只可惜……赵悲雪压根儿不知情。

小宝宝乖巧的爬过去,挤在梁苒身边,挨着梁苒躺下来,因为终于与君父贴贴,欢心得又傻笑了一会儿。

“嗯……”梁苒悠悠醒过来,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寡人睡着了?”

赵悲雪轻声说:“我吵醒你了?”

梁苒揉了揉额角:“没有,寡人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

赵悲雪压住他的肩头,不叫他起身,皱眉说:“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你的身子重要?明日再处理也是一样的,今日快些歇息罢。”

梁苒疲惫的厉害,本就是强撑,经过赵悲雪这么一说,更是没了力气,重新躺回榻上,心想明日再处理也是一样。

梁苒眼皮沉重,刚要入睡,内监走进来说:“君上,军机急事!”

梁苒一下子便清醒了,说:“何事?”

内监禀明了一遍,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是大宗伯的党羽,非要深夜求见梁苒,说是军机要务,十万火急,但梁苒心里头清楚的厉害,不过是大宗伯例行找茬儿罢了。

赵悲雪皱眉说:“不要理会,你歇息罢。”

梁苒叹口气说:“如今朝廷好不容易恢复元气,寡人岂能让大宗伯抓到空隙?无妨的,寡人还撑的住。”

他起身来,赵悲雪立刻“乖巧”的单膝跪在地上,替他整理衣角。

梁苒居高临下垂头看着他,借着淡淡的缇黄色烛火,突然明白为何赵悲雪才是这个争霸游戏中的主角,因为无论是赵悲雪的身世,还是他的武艺,亦或者是赵悲雪的容貌、身量,都无可挑剔。

而如今这样完美的人,匍匐在他的脚下,替他整理褶皱的衣摆,小心翼翼,仔细体贴。

梁苒垂下手,抬起赵悲雪的下巴,轻声说:“等得了空,寡人再赏赐你。”

他说着,借着身体的掩护,挡住趴在龙榻上的小宝宝,于赵悲雪的唇角轻轻的咬了一记,这是奖励给好狗的甜头。

赵悲雪的吐息瞬间粗重,但他努力克制,整理好龙袍的衣摆,沙哑的说:“好了。”

梁苒匆匆离开,吩咐宫人侍奉好小皇子。

“啊啊!嗯!”小宝宝将爸爸走了,咬着小肉手,眼巴巴的看着赵悲雪,似乎是想要另外一个爸爸留下来陪他顽。

赵悲雪与小宝宝对视。

小宝宝欢心:“啊!啊!”

赵悲雪:“……”

小宝宝大笑:“咯咯~”

赵悲雪:“……”

小宝宝朝他挥手:“嗯嗯!”

赵悲雪:“……”

小宝宝可谓是使出十八般武艺,若是站在对面之人是冯沖,或者旁的什么人,早就冲过来一顿赞美,谁也受不住小宝宝撒娇。

可站在对面之人是赵悲雪。

赵悲雪苦大仇深,眼神复杂的盯着小宝宝,看了好一阵子,冷漠的转头离开。

“嗯?”小宝宝歪头,好可惜,爸爸走了。

赵悲雪离开太室,回了自己下榻的东室,就在路寝宫紫宸殿之内,方便的厉害,没有几步路。

他抱着臂,冷着脸坐在席上,梁苒不在跟前,自己凭什么陪那个小崽子顽耍?图他下蛋一般的傻笑么?

赵悲雪一挥手,掌风将烛火熄灭,和衣躺在榻上准备歇息。

不知为何,一闭上眼目,他的脑海中便盘旋着小宝宝傻笑的模样,小脸蛋儿圆溜溜、肉呼呼,傻笑的时候嘴巴可以咧到耳朵根,也不知一日到晚哪里那么多欢心的事情,值得他咯咯咯、咯咯咯的傻笑。

“啧……”赵悲雪翻了个身,挥挥手,将脑海中的笑脸赶出去。

他翻身面对着东室的户牖,暗淡的月光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顺着户牖直窜过去。

赵悲雪蹙眉,立刻机警的翻身坐起,是一条人影,且鬼鬼祟祟,绝对不是巡逻的虎贲军。看这个方向,竟然是朝紫宸殿太室去的。

小皇子还在太室中,赵悲雪眼眸一动,一个纵横,直接从户牖跃出,朝着太室掠去……

紫宸殿太室之中,小宝宝可怜巴巴的看着赵悲雪离开的背影,想叫他留下来陪自己顽一会儿,可是小宝宝不会说话,嗯嗯叫了好几声,赵悲雪也不理他。

小宝宝只好自己趴在龙榻上,无聊的揪着小被子。

内监进来伺候,赔笑说:“小皇子,时辰不早了,快些歇息罢。”

内监给小宝宝盖上小被子,又说:“皇子殿下,老奴这就把烛火灭了。”

小宝宝打了一个哈欠:“嗯嗯!”

内监被小宝宝一本正经的答应逗笑了,走过去熄灭烛火,整个太室昏暗下来,唯独户牖的方向透着淡淡的月光。

内监熄灭烛火,本想回去侍奉在龙榻边,这么小的宝宝,是绝对不能留他一个人歇息的,唯恐从龙榻上掉下来,再摔个好歹。

他刚走两步,咕咚——

一声闷响,那内监瞬间失去了意识,一头栽倒在地上。

黑暗中,有黑衣人窜入太室,动作干脆利索一下打晕了内监,然后悄悄的往龙榻摸去。

太室里静悄悄的,龙榻上鼓起一个小被子包儿,天子新收的义子,必然就藏在这个被子包中。

刺客蒙着脸,他的眼中透露出寒光,举着兵刃窜到榻边,手起刀落,砰砰两声剁在被子包上。

砍下去没有见血,也没有意料之中刀入肉的手感,反而像是砍在软绵绵的被子上。

刺客冰冷的眼眸一动,刀尖挑开被砍得稀烂的被子包,下面竟然是软枕,根本不是什么小宝宝!

梁苒来到廷议的殿中,大宗伯的几个党羽果然等在那里,一上来便咕咚跪在地上,恨不能抱着梁苒的小腿哭泣。

“君上啊,你要为老臣做主!晋王仗着自己是四王之首,在鸿胪寺独断专行,刚愎自用!”

“臣要参奏菰泽世子,世子郁笙不过是个外来降臣,根本不了解我大梁的司空土木,将司空署搅得是乌烟瘴气!”

梁苒冷笑:“哦?是不是还有人打算参奏秦王的?一并子说了罢,别把你们憋坏了。”

果真有一个人是要参奏秦王梁深的,被梁苒这么一说,支支吾吾的,也不敢递奏本,恐怕觉得自己太过刻意了,但若是不递奏本,又完不成大宗伯的任务,简直进退两难。

梁苒是懂得阴阳怪气的,说:“各位真真儿是我大梁的顶梁之臣,参奏一事理应向大谏汇龙,由大谏统一呈报,如今诸位是有多么迫不及待,深更半夜的前来,自己个儿不歇息,也不叫寡人歇息,劳苦功高啊。”

臣子们一时语塞,谁也不敢说话,他们总觉得,自从小天子从菰泽回来,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不一样了……

叮——

【系统提示:您的宝宝遇到危险!】

梁苒心口一跳,梁缨遇到危险了?

小宝宝在太室之中歇息,怎么会突然遇到危险?他的眸光一动,恍然大悟,这些半夜三更参奏的臣子,怕都是大宗伯找来支开寡人的,他们真正的目标,分明是寡人的长子!

然,此时梁苒赶回去,为时已晚。

叮——

【紧急启动未成年宝宝保护功能!】

【爱护宝宝,人人有责】

刺客举着刀,看着稀烂的被子包一愣,哑声说:“没有?!如何可能?人呢?”

与此同时,哗啦——

一声轻响。

一道黑影掠过,是一个身材高大,年轻而挺拔的男子,他的肩膀平而宽阔,面容端而敦厚,透露出一股正直淳厚的俊美。

无论是眉,还是眼,竟有七八分与当今的天子梁苒神似,只不过身量要比梁苒高硕不少,体态肌肉流畅,一看便是天生的将才。

年轻男子好似凭空出现在紫宸殿太室,最重要的是——他浑身上下没有穿一件衣服,未着寸缕!

男子手腕一翻,直接将地屏上的黑袍抽下,那是梁苒的春季常服,动作快速的往身上一裹,柔软的常服对于男子来说有些局促,显然尺寸小了,好端端的宽袍变成了深V的紧身黑袍,几乎将男子流畅的肌肉线条勾勒分明。

男子跃起,摘下挂在太室墙壁上的天子佩剑,嗤——引剑出鞘,挽了一个剑花,一双漆黑的眼目,凝视着黑暗中的刺客,薄薄的唇角是嘲讽的冷笑,沙哑的开口:“宵小毛贼,在寻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