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苒告诉自己,寡人在意赵悲雪,是为了让他给寡人生孩子,他还有用,自然不能叫他出事。
“梁缨。”梁苒唤了一声,梁缨立刻会意,将赵悲雪小心翼翼的背起来。
赵悲雪完全没有气力,趴在梁缨背上,幸好梁缨也是身材高大的类型,将赵悲雪稳稳背上,立刻转身便走,离开北赵的营地,往大梁的营帐跑去。
“泮儿去寻医士!”梁泮也没闲着,一路快跑去叫医官。
众人入了营帐,鬻棠和沐森正在焦急的等待消息,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都是大吃一惊。
“主上!”
“主子!”
赵悲雪浑身是血,梁缨轻轻将他放在软榻之上,赵悲雪的眼神有些游离,没什么焦距,过了一会子才看清楚,唤自己的人是鬻棠和沐森。
他的目光艰难转动,又落在梁苒身上,突然什么都明白了,看来是鬻棠和沐森担心自己,所以不得以在梁苒面前暴露了身份,梁苒才会硬闯北赵营地。
想来此时的梁苒,什么都知晓了。
梁苒慢悠悠走进来,看起来平静闲适,其实藏在袖袍之下的手,掌心里都是冷汗,赵悲雪的伤势太过严重,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早就已经死透了,也不知赵悲雪能不能挺过来。
梁苒冷眼看着他,虽然刚才救了赵悲雪,但此时没什么好脸色,说:“如今赵皇子可有什么话,要与寡人说了?”
赵悲雪微微吐出一口气,果然,那日梁苒突然生气,是发现了鬻棠和沐森这二人,按照梁苒的聪敏机警,怕是连身后的军队也查出来了罢?
其实今日赵悲雪本想坦白的,他不想骗梁苒,不想看到梁苒冷冰冰的眼神,更不想看到梁苒淡漠的背影,只可惜他还未开口,赵寤便到了会盟营地,打断了他的坦白。
“嗬……”赵悲雪张了张口,血水源源不断溢出来,引发了咳嗽,紧跟着胸口剧痛,又开始喋血。
梁苒皱起眉毛,双手死死攥拳。
赵悲雪的嗓音很虚弱,沙哑的说:“对……对不起……我没想、没想骗你……”
梁苒冷笑一声,这时候却说没想着偏寡人?偷偷去会你那两个奸夫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他想到此处,思绪一顿,都怪泮儿胡说,什么奸夫,是两个亲信!继梁缨之后了,梁苒也被梁泮洗脑了……
“我……”赵悲雪说了这么一句,还想再开口说话,嗓音却突然断了,双眼闭合,歪倒在软榻上。
“主子!主子!”
赵悲雪突然昏了过去,梁苒一步踏上去,试探了一下赵悲雪的鼻息,狠狠松了一口气,此时梁泮带着医士终于跑了进来。
“快!”梁苒催促说:“给赵皇子医治!”
赵悲雪吐血很厉害,但他表面上没有任何伤口,起码脸上没有。医士将赵悲雪的衣裳解开,稍微露出胸膛……
“嗬——”众人齐刷刷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赵悲雪的胸膛上,大大小小都是淤青,而且不是陈年旧伤,全都是新鲜的伤痕,一看遍是刚才殴打所致。有的淤青隆起一个巨大的肿块,下面积血颇多,顶着皮肤肿胀起来,异常可怖,简直触目惊心。
梁苒没有看到赵寤殴打赵悲雪的场面,但他看到这些伤痕,不与自主的形象出来,那是一个多么像炼狱一般的场面。
那些青青紫紫的伤痕,一直从赵悲雪的胸口,蔓延到他的腹肌之上,随着他微弱的吐息若有似无的起伏,甚至腿上也有一些伤痕。
医士麻利的检查,说:“回禀君上,赵皇子受伤严重,除了这些瘀伤之外,还有殴打所致的内伤,已然伤及了肺腑,甚至……甚至肋骨也骨折了两条。”
嘭!!
梁苒狠狠一砸案几,他从来不曾这般震怒过,咬牙切齿的说:“赵、寤!”
梁泮连忙询问:“可会伤及性命?”
医士回答:“回小君子的话,幸而赵皇子身子底强壮,并无性命之忧,若是旁人恐怕就……”
梁泮松了一口气,又问:“那可会留下病根儿?”
医士再次回答:“这……这还要看赵皇子伤势恢复的如何,外伤还好,只是这些内伤,需精心仔细的调理,这些日子切勿操劳,多歇息。”
梁苒的脸色十足难看,他眯着眼睛,对医士招了招手,医士立刻会意,随着梁苒走到一边。
梁苒压低了嗓音,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赵悲雪可有伤到根本?”
根本?医士一时间有些迷茫,愣是没有听明白君上其中的深意。
梁苒最关心的,自然还是赵悲雪能不能生孩子,赵寤如此心狠手辣,他不知伤没伤到赵悲雪。
梁苒见医士迷茫,干脆说:“赵皇子以后可还能行人道?”
医士终于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请君上放心,赵皇子并未伤及根本,不会有所妨碍。”
梁苒狠狠松了一口气,毕竟他留赵悲雪这个上一世的仇敌在身边,便是为了生孩子用的,倘若……倘若赵悲雪没有了用处,那最后一点点的价值,也就不复存在了。
“咳……咳……”赵悲雪迷迷糊糊间醒来,口中无意识的叨念着:“阿苒……阿苒……”
梁苒听到了,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赵悲雪,心中想着,赵悲雪并未伤及根本,也就是说他以后还是可以生孩子,那么留他是有用处的。
想到此处,梁苒终于走过去,站在赵悲雪的面前。赵悲雪虚弱的看了他一眼,又是咳嗽两声,竟又吐出一口血,彻底昏厥了过去。
“赵悲雪!”梁苒心头一紧,抓住赵悲雪的手,赵悲雪掌心里一片冰凉,不似往日里那般炙热的体温,脆弱得好似一只垂死挣扎的小狗子。
医士连忙下针抢救,出了满头的冷汗,这才令赵悲雪稳定下来,沉沉的睡过去。
梁苒看着自己衣袍上染上的鲜血,冷声说:“这个赵寤……梁缨。”
梁缨立刻上前,说:“君上。”
梁苒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哪里还有往日里的温柔,说:“去给罗王子传话,给寡人将赵炀阉了!”
鬻棠起初还震惊于主上的伤势,满心满眼都是担心,乍一听梁苒的言辞,差点子没反应过来。身为赵悲雪的亲信,鬻棠是知晓大皇子赵炀已然被俘虏的事情,只是……
只是鬻棠没想到,表面温柔逸美,姿仪清冷出尘的年轻梁主,竟然是如此心狠手辣一个主儿,甚至有些野蛮……
梁缨应声说:“是!”
梁缨毫不犹豫,转身便走,立刻离开了御营大帐。
赵悲雪一直迷迷糊糊的昏睡着,针灸之后情况好转了不少,稳定下来,也就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的早晨,赵悲雪这才恢复了一些气力,慢慢睁开眼睛。
哗啦——哗啦——
是水流的声音,因着堪堪醒来,他的眼前还没有什么焦距,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身着黑色龙袍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竟然在盥洗一条布巾。
是梁苒。赵悲雪做梦都会梦到的那个人……
梁苒背对着他,因而并没有发现赵悲雪已经醒了,他方才给赵悲雪擦了擦汗,将布巾放在热水中清洗,然后拧干,准备着再给赵悲雪擦擦,他一晚上出了许多冷汗,若是湿透了衣襟,不知会不会害病。
这一夜,梁苒根本没有歇息,他嘴上说着并不在乎赵悲雪,只是因着他还有用,所以需要赵悲雪养好身子,却嫌弃医士笨手笨脚,干脆自己留下来照顾。
除了梁苒,鬻棠和沐森也没有离开,两个人一直守在营帐之中。
鬻棠一眼便发现赵悲雪醒来了,刚要兴奋的开口,赵悲雪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那意思似乎是不想让他开口。
鬻棠有些子奇怪,主子这是什么意思?他欲言欲止,最后还是闭上嘴巴,什么也没有说。
梁苒拧干布巾,转过身来,赵悲雪已然重新闭上眼目,好似还在沉睡之中一般。他来到软榻前,坐在榻牙子上,用温热的布巾轻轻的给赵悲雪擦拭额角。
温柔的擦拭,带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怜惜,先是擦掉赵悲雪额角的汗水,然后慢慢向下,将他的脖颈也连带着一起轻轻擦拭一遍。
“嗯……”赵悲雪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好似很痛苦,舒展的双眉也蹙在一起。
梁苒擦拭的动作一顿,紧张的看向他,轻唤:“赵悲雪?赵悲雪?”
赵悲雪仿佛从未醒来,只是在梦中也不安稳。
鬻棠看得目瞪口呆,主上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在装睡?
鬻棠看了一眼身侧的沐森,低声咬耳朵说:“主上为何要装睡?”
沐森没有说话,表情也是淡淡的,并不回答。
“赵悲雪?”梁苒紧张的说:“是伤口疼么?哪里疼?”
赵悲雪还是还没有张开眼睛,断断续续的呻吟,脆弱又可怜儿,鬻棠大为咋舌,主上何时如此示弱过?以前便算是受了性命垂危的重伤,都不会哼一声,更不要说这般的“吭吭唧唧”了。
梁苒站起身来,说:“寡人去寻医士来。”
赵悲雪很是时候的抓住梁苒的手腕,断断续续的梦呓:“阿苒……阿苒……不要走……”
梁苒被他牵制,又怕扯到他的伤口,连忙又坐下来,轻声说:“好,寡人不走,告诉寡人哪里不舒服?”
“阿苒……”赵悲雪嘴唇张合,轻轻的呢喃着什么,但是声音实在太小了,梁苒听不清楚,便只好低下头去,说:“你说什么?”
赵悲雪闭着眼目,仍然极小声的梦呓,梁苒焦急的附身在赵悲雪的耳侧,又问:“你说什么?可是哪里不舒服?”
梁苒焦急的厉害,就怕他有个好歹,可是赵悲雪的声音太小了,梁苒除了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其余的一个字儿也没听清。
他哪里知晓,赵悲雪就是在装睡,卖可怜,不想让梁苒离开而已,所以其实赵悲雪压根儿什么也没说。
梁苒感觉这样不是办法,正好已然是第二天天明,系统的“耳听八方”技能已然刷新,又可以使用,于是……
叮——
【2级系统功能:耳听八方!(每日可开启特殊功能1次)】
【赵悲雪:阿苒的头发香香的。】
梁苒:“?”
【赵悲雪:阿苒的头发蹭得我好痒。】
梁苒:“??”
【赵悲雪:原来阿苒如此关心于我,还亲自照顾我,给我擦身,那便再装睡一会子罢。】
梁苒:“???”
【赵悲雪:嗯……若是能装作不小心,亲阿苒一下便好了,亲在哪里菜像是不经意?嘴唇?脸颊?还是额心呢?】
若不是系统有读心术,还真看不出来,一脸冰冷厌世的北赵四皇子,内心活动如此复杂丰满。
梁苒冷冷一笑,好啊,叫你装睡。抬手轻轻按在他的淤青之上。
“嗬!”
赵悲雪并不怕疼,平日里也十足能忍痛,但他沉浸在温柔乡中,一点子防备也没有,疼得一个机灵,立刻破功,没能装下去,陡然闷哼一声,下意识张开眼睛。
赵悲雪一睁眼,立刻对上梁苒了然的双眸,那线条柔和的丹凤眼,凉丝丝的瞪着他,瞪得赵悲雪心窍颤抖,一阵麻嗖嗖,好似被羽毛轻轻剐蹭。
“醒了?”梁苒幽幽的说:“怎么,赵皇子不装睡了?”
赵悲雪也不知哪里露出了破绽,是吐息不够均匀?还是梦呓的声音太大了?总之还未亲到梁苒,已然被发现了。
赵悲雪轻轻的揪住梁苒的衣角,说:“我也是刚刚醒来。”
“哼,”梁苒冷笑:“还会装睡了?”
“对不起,”赵悲雪道歉很快,速度惊人,且十足的诚恳,说:“我怕……我怕醒过来,你便会离开,不愿意见我。”
“哦?”梁苒的语气不怎么友善,将布巾扔在一旁,说:“那赵皇子倒是说说看,寡人为何不想见你?难不成还能是赵皇子你做错了什么?”
梁苒可不知,自己的语气有多么奇怪。
赵悲雪垂低眼眸,说:“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
他坦白的说:“鬻棠和沐森都是我的亲信,他们一直暗中跟着我,也是担心我的安危,除此之外,我还有一支两千人的甲军,便再没有其他瞒你了。”
鬻棠震惊的说:“主上……”
主上怎么能连豢养甲军的事情也说出去呢?万一梁主告诉了赵主,赵悲雪私自豢养军队,那可是杀头的死罪,车裂凌迟,都不为过,这不是把刀柄交给旁人,把刀刃对准自己,授柄于人么?
梁苒也有些惊讶,赵悲雪竟如此坦白。
赵悲雪试探性的握住梁苒的手掌,梁苒本想抽手离开的,但赵悲雪立刻“嘶……”一声,也不知是碰到了伤口,还是卖可怜假装疼痛,但赵悲雪的伤势的确非常严重,梁苒便没有再动,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掌。
赵悲雪好似一个可怜的弱势之人,他躺在榻上,自然比梁苒低一些,微微扬起眼皮,从下往上看着梁苒,像极了一只乖顺的狗子,一只被驯服的野狼,不管他以前多么猖狂,多么野性难驯,此时确实是乖巧听话的。
他的语气很轻,带着一丝丝虚弱,说:“对不起,我赵悲雪对天发誓,以后什么也不会瞒着阿苒,否则万箭穿心,挫骨扬灰,化为齑粉,不得好死。”
梁苒没说话,只是意义不明的轻飘飘看了赵悲雪一眼。
鬻棠默默的站在旁边,挠了挠后脑勺,心中震惊,主上说话这般温柔腻歪,好别扭啊!只是听着便觉得浑身掉鸡皮疙瘩,这二人看起来,怎么那么像两个小情侣在吵架拌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