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吃饱啦!(1 / 2)

祝晴养小孩,没有这么多的规矩。

她向来不拘束,也不给放放设太多条条框框,毕竟,她自己就是在自由环境中长大的。

听案件相关的话题无妨,这位小少爷总是强调自己来自于警察世家,既然是这样,就让他早点习惯。谁让他是未来的放sir呢?小小放sir如今听见凶杀案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祝晴倒是省了力气。毕竟,查案是她的日常,如果每一次提到案情都要捂住他的小耳朵,是一件麻烦的事。

带他来清静的酒吧也无所谓,这里与x西餐厅无异,甚至还特意选了无烟区,放放可以尽情体验新鲜事物。

其实如果盛放小朋友没有原剧情中那一层反派身份,她可以让他更随心所欲一些。

只可惜,天才反派的下场太惨烈,所以在大方向上,外甥女必须为他把关。

放放小舅舅知道,他外甥女说一不二。

说好的只能在这儿待三十分钟,时间一到,她起身就走。

盛放赶紧吸橙汁,用最快的速度将剩下的三分之一橙汁喝完,鼓着小脸蛋,没来得及和程医生说“再见”,小手就被晴仔牵住。

祝晴发现,小朋友喝饮料,尤其是最后一口的时候,总爱含在嘴里,不舍得咽下。

此刻盛放忍痛吞下酸甜的橙汁,回头喊道:“程医生,call我们啊!”

程星朗还坐在那儿。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眸光带着笑意。

“明天?”

盛放曲起短短的手指,比一个“ok”的手势。

这时梁奇凯站起身:“祝晴,我送你们回去吧。”

“送什么?你家就在隔壁。”

“但是你喝了酒——”

祝晴摆摆手,那点酒根本不算什么。

她推开玻璃门,牵着盛放肉嘟嘟的手腕离开。

“晴仔,我们怎么回家?”

“搭地铁到旺角站,再——”

盛放歪着头,借着月光和路灯看她。

突然,他转身下斜坡,走到路边去,挥挥自己的小短手。

祝晴被迫坐进计程车后座。

自从跟随小舅舅改善生活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搭小巴、巴士和地铁了。计价器数字跳动,她回望兰桂坊错综的小巷,回想程医生说的话。

死者后颈的淤痕表明凶手从背后袭击。

当时游敏敏的求生本能已经战胜赴死的决心,但仍旧被夺去生命。

街景在眼前掠过,祝晴靠在窗边。

最后时刻,游敏敏在想些什么?她还想要活下去,日记本中那些细碎的日常,是小女生絮絮叨叨的心情,会看路灯的小狗、她喜欢的夏天、唱片行指名要她服务的客人……不知道是哪一个瞬间,但至少,回忆里温暖的画面曾挽留过她。

她还那么年轻,本可以用更多时间去释怀。

如果活着,或许她终究能学会与孤独共处,其实那并没有这么可怕。

街灯晃眼,祝晴闭上眼睛。

是司机车技不佳吗?摇摇晃晃,让人晕眩。

“晴仔,我饿了。”放放说。

“这么晚还饿呀?”

盛放惊讶地探头。

晴仔说话时,尾音居然跳跃上扬!

“我真的饿了。”

“回家,睡着就不饿咯。”

盛家小少爷眼睛睁得圆圆:“晴仔,你喝醉了!”

“?”祝晴睨他一眼,“没有。”

计程车驶入油麻地街区,盛放给司机师傅指路。

下车后,他反常地不蹦跳了,扒拉着祝晴的胳膊,眯起眼睛小心观察。

“晴仔?”

“怎么了?”

电梯里,阴影突然笼罩。

盛放仰着脸蛋。

晴仔双手捧住他的小脸。

就像是揉面团一样,她捏住他的脸揉搓:“放放,你好可爱。”

盛放小朋友的脸被挤成一团。

晴仔居然,夸他可爱!

整个警署里,就连x餐厅明叔都说细路仔真是得意,唯独晴仔从来没有主动夸过他。

今天,她夸了!放放小朋友就像是路边老伯售卖的气球,手是被牵着的,但是心已经飘得高高的。

舅甥俩回来时才九点多,人家在兰桂坊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他俩已经进家门。

这个点,电台正播粤曲。

萍姨听见开门的动静,刚要起身从屋里出来,就听少爷仔的呼喊——

“萍姨,晴仔喝醉啦!”

灯光下,祝晴的脸颊有点红,懒懒地靠在沙发上。

她指向茶几:“盛放,拿遥控器。”

她明明很安静,但萍姨一看就知道,不正常。

和平时不一样!

“喝了多少?”

“一杯!”

“什么酒后劲这么大?”萍姨急忙去煮解酒茶。

放放小朋友乖巧地坐在晴仔旁边,开始跑腿服务。

“盛放,拿薯片。”

小朋友跑去找薯片。

“盛放,倒杯水。”

“温水吗?”

祝晴:“加冰块。”

少爷仔又屁颠屁颠,继续忙碌。

祝晴难得整个人放空,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去拿条毯子。”

小朋友来回跑着,进进出出很起劲。

在快要睡着之前,祝晴半阖着眼睛想——

有个小仆人真不错。

……

第二天一早醒来,晴仔变回冷酷madam。

盛放小朋友双手背在身后,表情严肃像个老学究,绕着外甥女走了一圈又一圈,脚步停住。

“你忘记昨天捏捏我的脸,说我好可爱吗?”

“你还说——放放,有你真好哇!”

祝晴慢条斯理地吃着云吞面。

听盛放小朋友用夸张的语气把话说完,她面不改色:“不可能。”

萍姨作证:“是真的。”

小酌怡情,祝晴第一次喝酒,体会到晕乎乎的微醺感。

他们说,她喝完话很多,变成像盛放一样的小话痨。

祝晴没什么印象,转而问道:“见家长怎么回事?”

宝宝用无语的小表情作为回应。

该记的温情时刻,她不记,总是记一些没用的!

“昨晚你加班,我忘记说了。”萍姨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

纪老师提前一晚打电话来和祝晴说好,周一下午放学时请她去一趟幼稚园,老师和校长需要单独和她谈话。

放放是一个心里不装事的小孩,这回却不同,毕竟是见家长,再嚣张的小舅舅也会忐忑不安,满脸写着“操心”,一天下来,三岁半的舅舅看着都老了半岁。

“昨天放学后,他坐在教室里等,结果一直没等到你。”

“纪老师准备给你打电话,结果被少爷仔拦住了。他说……”

“说什么?”

放放奶声道:“Madam在破大案,老师怎么能打扰?”

“少爷仔让他们老师往家里打电话,所以我去了。”萍姨说,“我把老师和校长说的要点记下来,等会儿,我去给你拿。”

萍姨赶紧回房间,拿出一个小本子。

本子上每一条要点都罗列得明确,她递到祝晴面前。

祝晴看得很仔细。

盛放急忙用小手捂她的眼睛:“不要看了。”

这上面写的,全都是他不爱听的话!

“晚上再算账。”祝晴左手放下小本子,右手放下勺子,“我吃好了,先回警署。”

她踢踏着鞋子,冲进电梯。

“晴仔,不是破案了吗?”

在电梯门关上之前,祝晴的声音飘来——

“搞错了,从头来过!”

盛放小朋友捧着玻璃杯喝牛奶。

傻瓜晴仔,重查案件还这么开心!

……

原本结案报告已经打印好,甚至证物箱上也即将贴上封条,只等着上级最终签字。

但现在,一切又要推翻,从头再来。

重案B组的警员们,却并不觉得沮丧,相反,同事们为新的发现而振奋。结案并不是终点,让真相重见天日才是。让每一个案件递上报告时都问心无愧,才是他们选择成为警察的意义。

法医科从化验所总部取来的复检报告,被莫振邦重重拍在会议室的桌上。

“确认他杀。”莫振邦说,“死者完成了所有自杀准备。但溺亡毕竟需要太大的决心,就在她准备求生时,凶手将她重新摁压到浴桶里。”

“过量药物使她无力挣扎。”

“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嫁祸哥哥……但在那一刻,还是求生本能战胜了一切。”

“这凶手真够狠的。连最后一丝希望都被扼杀,当时死者该有多绝望?”

徐家乐重新翻开游一康的笔录。

“是因为死者本来精心布置现场,试图嫁祸哥哥,才让我们前期的侦查工作指向性明确。”

“其实查了这么多天,游一康确实没有直接嫌疑。他在家出钱出力,事无巨细都安排妥当,甚至主动在妹妹和家人之间调和,希望让妹妹融入到家庭氛围里。”

“还记得那个细节吗?他特意多买一件玩具,以妹妹的名义送给波波……这样的哥哥,死者居然处心积虑地陷害他。”

警方继续讨论着死者嫁祸游一康的原因。

“小时候住在爷爷奶奶家,她还不懂事,总是满心欢喜地期待他们回来。”

“但随着年龄增长,可能是从小伙伴、邻居,或者爷爷奶奶那里……她终于明白,父母和哥哥偶尔的探望,不过是对她施舍而已。即便是小孩子,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所以她开始拒绝他们,封闭自己。”

“就像死者家人说的,她自己筑起高墙,拒绝他们的接近,甚至用恶意揣测别人的善意,根源或许就在这里。”

“其实哥哥已经为她做了很多。也许在死前的那一刻,她的求生本能终于战胜恨意,又或者是,游敏敏终于意识到,其实哥哥并不亏欠她。”

梁奇凯翻了翻资料:“偏题了吧?现在的重点,根本不是游敏敏为什么要嫁祸游一康。重点是,那个躲在暗处的凶手是谁?”

“游一康也够倒霉的,本来是死者自己嫁祸他,结果到了最后,说不定变成凶手借机栽赃。”

祝晴的注意力,仍停留在上一个话题。

“但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恨意?”祝晴面前堆满了报告和档案,一时理不出思绪。

吹水辉是个烂人,但死者没有伤害过他。不喜欢阿柔,死者也只是选择远离。和嫂子相处得不好,也仅仅是在日记里发发牢骚……

唯独对哥哥,她的情绪如此激烈。

“难道只是因为她偏执、极端,甚至心理病态吗?”曾咏珊皱着眉,轻声道,“她既不放过自己,也不放过家人……”

祝晴:“游一康那边——”

这个哥哥太过完美,完美得让妹妹的所有情绪都像是在无理取闹。

豪仔从案卷中抬起头:“应该和他没关系,我们最初就是锁定他,结果所有证据都被推翻了。”

“我们已经在他身上耗了太多时间,是时候调整调查方向了。”

“没必要继续钻牛角尖,这完全是在做无用功。”

祝晴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桌上的档案:“但是他的不在场证明,至今仍然模糊不清,经不起推敲。”

其实死者哥哥的嫌疑根本就没有被洗清过。

只不过因为“自杀”的结论,所有人下意识将他从嫌疑人名单上划去。对他的质疑自然消失,使得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

可问题是,最终游敏敏的死因,还是他杀。

“我觉得,游一康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如果一直死咬着他不放,反而会让真凶有机会脱身。”

“我们应该转变思路,死者生前接触过的人不止游一康一个,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其他线索上?”

“游敏敏出事,她的家人也很心痛……”

祝晴坚持道:“我还是认为游一康的嫌疑很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曾咏珊站到了祝晴这一边。

“我也觉得死者的哥哥有问题。”

……

在哥哥和家人的口供里,他们表面上夸赞死者乖巧、懂事,实则字里行间透露着那些与游敏敏相关的记忆,都仿佛在描述着一个不可理喻的存在。

但是,事实真是这样吗?

如果她那些看似偏执的恨意,从来都是有缘由的——

祝晴和曾咏珊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决定把整个案件从头再查一遍。

她们继续追查线索,从早上跨出油麻地警署的那一刻起,就步履不停。

两位madam再次走访了唱片行、西环街头、心理诊所,又再次询问唱片行老板、死者的旧同学、阿柔、甚至吹水辉。

唱片店老板昼伏夜出,要在白天找到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终于,曾咏珊和祝晴堵到他。

这还是她们俩从前辈那里学来的办法。

黎叔告诉她们,年轻人做事要懂得变通。如果直接说是警察办案,唱片行老板可能不太配合,毕竟他已经做过多次笔录了。但如果告诉他,她们手中有张绝版碟……

曾咏珊用了这样的办法,拙劣的谎言竟意外奏效,下午两点,老板气喘吁吁地赶到店门口。

祝晴如法炮制,把店员也引了出来,毕竟两个人一起,或许能回忆起更多遗漏的细节。

唱片行老板很精明,一到店门口见到她们,不等她俩拿出警员证,已经是又好气又好笑。

“Madam,我认得你们,上次见过了。”

“这也能拿来开玩笑?你们不知道我找那张碟找了多久,刚才赶路差点被追尾!”

阿柔随后赶到。她本人倒是对绝版碟没兴趣,特地赶来也是为了帮老板收集碟片,此时了解情况后,便打开卷帘门,请她们进去。

唱片行老板手上夹着烟,一脸的无奈。

“我和她根本不熟,还能问出什么?”

“你们问多少次,我都是这么说……游敏敏不太爱说话,但做事认真。”

“这一点,她比阿柔要细致很多,会把每张唱片都按年份和流派分类。”

“去年毕业就来我这里上班了,晚上六七点开工,有轮班的,排班表在阿柔那里。”

曾咏珊:“我们知道,已经拿到排班表了。对了,游敏敏的收入怎么样?”

唱片行老板以前是摇滚乐队吉他手,现在仍是艺术家打扮。

他一动,黑色皮衣上的金属链条就叮当作响,膝盖上的破洞也格外显眼。

“小店生意一般,薪水肯定不会多高,上个月生意差,还发少了一些。”

“奖金分红就更别想了。”

曾咏珊追问:“知道游敏敏看过心理医生吗?”

警方查过游敏敏的银行流水。

她没有大额支出与收入,本来赚得就不多,钱还全给了吹水辉。

“她哪来的钱看心理医生?”

唱片行老板连她看心理医生都不知道,已经在货架边转悠着,挑选唱片。

店员阿柔接过话:“她爷爷有钱,老人家有自己的小金库,经常担心孙女的钱不够花,不仅给钱,还让她不要告诉父母。敏敏和我提过,当时我还很羡慕。”

“不过去年十二月,她爷爷走了。”

“冬天太冷,老人没熬过去。”

阿柔说,老人家应该给游敏敏留了一些钱。

“应该是一笔现金,老人家没有在银行账户储蓄的习惯,我们家的老人也一样,总是更愿意把钱藏在家里。”

“她说过,爷爷经常叮嘱她——”阿柔轻声道,“要对自己好一点。”

阿柔还记得,当时听她提及老人去世的消息,心底唏嘘。

而如今,才过去这么短的时间,连游敏敏都不在了,让人不得不感慨世事无常。

曾咏珊:“你是说,游敏敏的爷爷会给她钱?”

阿柔点点头。

忽地,祝晴问道:“你记不记得,游敏敏的哥哥曾经来店里给她送白糖糕?”

那是死者父母提及的。

他们说,游一康疼爱妹妹,曾经买了她最爱的白糖糕送去,撞见她和吹水辉在一起。游敏敏连看都没有看白糖糕一眼,她说自己长大了,不会再被这些小恩小惠收买。

“白糖糕?”阿柔思索片刻,“是有这么回事,她说自己不爱吃,让我带回家了。”

“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这个还真记不清了。”

祝晴缩小范围:“在她爷爷去世前,还是去世后?”

阿柔想了许久。

“去世后。”她的语气变得肯定,“我记得敏敏提过,爷爷生前也喜欢吃白糖糕,但是年纪大了,不能吃太多甜的。”

祝晴将这一细节记在笔录本上,划横线强调。

走出唱片行,曾咏珊说:“游一康在爷爷去世后买白糖糕哄妹妹开心,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不是‘哄’她开心。”祝晴说,“游一康这么做,也许是为了讨好游敏敏。”

曾咏珊一怔:“是为了——得到些什么?”

……

暴发户家的小朋友金宝言出必行,那天承诺要送盛放一块金条,绝对不是信口开河。

昨天晚上,他去家里金铺玩耍,在大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小手探进柜台,拿了一块又大又厚的金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