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带晴仔去加班。”(2 / 2)

祝晴:“前面有一间士多,我看见了。”

“哪里还——”

他话音未落,祝晴已经拐进一条窄巷。

巷底有家“超记士多”,塑料照片被风吹得摇晃。

老太太头也不抬:“要什么自己拿。”

直到警方亮出警员证,问起“邝小燕”这个名字时,她才回头朝屋里喊:“老头子,邝家那个丫头是不是叫邝小燕?”

终于有了进展,祝晴翻开笔录本记录。

“她老豆烂赌,三天两头有人来泼红油漆,每天还就知道喝酒,从早到晚醉醺醺的,没见他清醒过。她妈更离谱,听说是做那种生意的,家里整天进出些不三不四的男人。”

“小燕长得标致,皮肤白得像雪一样,就是看人抬着下巴,眼睛长到头顶上。”

“有什么用?生在这种家庭,越漂亮,越被拖累。”

老太太突然想起什么:“以前她还小,嫌家里吵,蹲在我店门口写作业,铅笔盒摔得‘砰砰响’。”

“后来大了些,估计发现自己不是读书的料……”

“这附近还有别人认识她吗?”

“我儿子认识,小学时他们一个班。”

“我也是看那孩子可怜,才让她在店门口写作业……”

徐家乐让士多老板给他们儿子拨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麻将牌碰撞的声响。

他们儿子迟疑一瞬:“什么小燕?早忘了。”

通话戛然而止。

……

纪老师明显能感觉到,汇演已经结束,但小朋友的兴奋劲还没过去。

本该安静观看纪录片的小朋友们,就像是一窝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窸窣声音在昏暗的影音室里此起彼伏。

最扎眼的,是第三排正中央的盛放。

盛家小少爷单手撑着金宝的椅背,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小短腿翘着。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就像是在私人影院看戏。

纪老师轻手轻脚地绕到他身后,食指叩了叩他搭在椅背上的小手。

“怎么啦?”盛放仰起脸,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无辜。

纪老师抿了抿嘴。

她当然不能直说,自从全班小朋友都知道飞天女警是他外甥女后,盛放在班级里的号召力更大了。上周他只是随口说了句不爱吃胡萝卜,班级里许多同学就都像他一样,将胡萝卜挑了出来。

这位小少爷的影响力不小。

纪老师怕班级里所有宝宝们都会翘着二郎腿看纪录片。

“哇,大猩猩好聪明。”

小朋友们紧紧盯着屏幕,完全被纪录片的画面吸引,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

纪老师趁机指了指盛放翘着的小脚,又点了点他的膝盖。

盛放撇撇嘴,学着纪录片里黑猩猩的姿势,正襟危坐。

纪老师重新走到台前。

“科学家研究发现,大猩猩的智商相当于五岁的小朋友哦,甚至有极少数特别聪明的个体,能达到人类十岁的智力水平。”

“经过训练的黑猩猩会做个位数的计算题,还可以理解简单的语言。”

镜头恰巧切换到黑猩猩灵巧系鞋带的特写。

“甚至能像这样,自己系鞋带呢。”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请大猩猩来我们维斯顿幼稚园上课,它也能和小朋友们一样,做早操、学习本领——”

小朋友们听得睁大眼睛,盛放则低下头看自己的小波鞋。

一个新的发现,大猩猩会系鞋带,他不会。

放放捏拳,他要学会系鞋带!

后排的椰丝宝宝戳戳盛放:“放放,老师说大猩猩可以当我们同学耶!”

“吹水纪。”盛放说。

说到这里,他抬头望向影音室墙上的时钟。

快放学了,不知道吹水晴在忙什么?

小舅舅好久没有接她下班啦。

……

CID会议室里,时不时响起警员的抱怨声。

“这表姐是鬼魂吗?到现在还找不到人。”

“报案时,荣子美只留了超市地址和超市办公室的号码,打过去,电话根本不通。”

“报案室那帮人做事也太随便了,连基本身份核实都没做,就放人走了。”

“倒是查到她的家庭住址了。”有人从一堆档案里探出头,“但都是以前登记的,搬家地址都不知道换过几次,户籍科什么时候能更新资料?”

梁奇凯低头翻资料,突然余光瞄到门口人影晃动,抬起头:“小孙回来了。”

小孙风尘仆仆地推门而入,无奈地摇头:“刚从那家超市回来,问清楚了,荣子美周日下午就被炒了鱿鱼。”

“周日?”莫振邦抬眉,“不就是她来报案那天?”

“对,时间刚好对得上。”小孙喝了一口水,翻开笔记本,“人事主管说她干了三个月,还是笨手笨脚。最开始让她当促销员,连个洗衣粉都推销不出去。后来调去收银,又老是算错账。”

荣子美报案时,曾咏珊和徐家乐恰好都在报案室和同僚闲聊。

此时,徐家乐笑着附和:“那个荣子美,看起来确实不太机灵。”

“周日那天,下午本来不该她当班,同事临时有事,她就和人家换了班次。结果那同事没把时间跟她说清楚,促销日最忙的时候收银台缺人,顾客排了二十分钟队,直接把经理骂了个狗血淋头。”

“经理总不能和顾客撒气,被骂也只是赔笑脸。等到好不容易用印花和优惠券安抚好顾客,把人送走之后,一怒之下,当场炒了荣子美。”

“听说当时,荣子美一直求经理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但是经理直接就把人赶走了。”

“照这样说,其实也不怪她。只是她运气不好,经理又在气头上。估计早就已经看她不顺眼——也挺可怜的。”

有人长长叹气:“可怜荣子美,还不如可怜可怜我们自己。线索又断了,一点头绪都没有,都不知道从哪里查起。”

“一个失踪了三年的人,居然只有表姐来报案?除了表姐,谁都不想知道她的死活吗?”

“她以前在做什么?辍学以后,难道没有上过班*吗?听起来邝小燕的父母也不是什么负责任的人,难道愿意养着她?”

“怎么会平白无故消失三年……难道真的是——”

“换命?”

会议室里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祝晴在证物台前,隔着塑料袋凝视那张绑在断趾上的生辰八字纸。

“照荣子美的供词所说。”梁奇凯打破沉默,“自从邝小燕开始模仿林听潮,怪事就接连发生。”

“表姐怀疑林听潮故意接近邝小燕。”

“说什么有钱人找穷人换命……”

“或许我们该换个思路。”黎叔突然放下茶杯。

“什么思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黎叔的视线却落在祝晴手中的证物袋上。

黎叔:“去找神婆问问。”

豪仔差点被咖啡呛到:“黎叔,你认真的?”

“我不是说要相信这套。”黎叔斜了他一眼,手指轻叩案卷,“但荣子美报案时,三句话不离‘换命’……不管这案子是荣子美自导自演,还是真牵扯什么勾当,她口中的‘换命’,总是和作案动机和手法有点关联的。”

他指了一下证物袋里那张黄纸,以及邝小燕出生日当天的报纸。

莫振邦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了解这些民俗说法,可能找到突破口。”

时钟指向五点,办公室里却无人留意下班时间。

莫振邦开始分配任务,声音在嘈杂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去查邝小燕的社会关系,尤其是她父母的去向,就算是躲债跑路,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失踪三年时间,难道她父母就一点都不知情?”

“查她辍学后的工作记录,服装店、x餐厅、便利店……任何可能接触到她的人都要问话。”

“继续跟进超市线,就算人事部没有登记员工的个人信息,难道同事也完全不知道荣子美的住处?”

“追查林听潮这条线,中三辍学前的同学名单,今天必须整理出来。”

小孙正匆忙收拾资料准备出发走访,突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莫振邦:“另外,黎叔说的神婆……”

可爱小孩振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和晴仔去!”

不用回头,祝晴也知道是谁来了。

……

盛家小少爷倚在会议室门口,小脚丫潇洒点地,手中还拿着一根巧克力棒,身后则跟着一脸无奈的萍姨。

萍姨手里还拎着少爷仔的小书包,显然小孩刚下校车,就将她“劫持”到警署。

“我看时间差不多,想着你们该下班了,谁知道还在开会……”

萍姨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被这小祖宗说服的。

少爷仔那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眨巴眨巴,软软糯糯地喊几声“萍姨最好”,再配上委屈巴巴的小表情,任谁都招架不住。萍姨一边说着不许去打扰晴晴工作,一边停两步走三步,等到再次反应过来,已经站在警署大楼。

这样的情况,之前似乎也发生过,不止一次。

盛家小少爷会的也就只有这么几招,但偏偏就是这几招,屡试不爽。

他已经到了目的地,站在晴仔身边,朝着萍姨摆摆手。

“萍姨,你回家休息吧。”他奶声奶气地下了逐客令,“我带晴仔去加班。”

很明显,盛放小朋友已经将晚上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第一步,舅甥俩在警署x餐厅解决晚餐。

祝晴点了餐,让小朋友找个位置坐下。

放放不听话,小手扒着柜台,脚丫子踮高。

“笑姐,我要加沙拉猪排、白灼芥蓝、烧味拼盘,还有——”

后厨的明叔探头出来:“细路仔,你吃得下这么多?”

放放摊手:“孩子长身体嘛。”

这话又是冲着祝晴来的。

笑姐和明叔齐刷刷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祝晴已经见怪不怪。

估计放放小朋友又是刚从幼稚园x餐厅姨姨那儿学来新台词。

从警署出来时,夜色已深。

盛放小朋友对庙街的路线无比熟悉,自从去吃过几次芒果雪花冰后,就是摸着黑都能找到那间摊位。

但这次祝晴带他去的,却不是同一个目的地。

外甥女牵着小舅舅的手,穿着熙攘人群。

她打听到,这条街上九成的算命佬都是神棍,只有一家钟表行后门的算命摊,才有真本事。

窄巷不方便开车,他们绕过几个岔路口,走到脚酸。

放放小朋友还不死心,念叨着如果晴仔能骑机车载着自己,哪里都能自如地拐进去。

“我问过程医生,考电单车车牌很简单啦。”

“不如明天我和萍姨去给你报名好不好?最多十五天,就可以开上机车!”

祝晴敲了敲他的小脑袋。

“我很忙。”她说,“你自己去考。”

放放唉声叹气。

晴仔确实很忙,光是大姐的手术,孩子就要操好多的心,哪里还能分出时间给机车呢?

“我看到了。”祝晴指着一块警示牌,“就在那边!”

警示牌写着“维修中”三个大字,他们终于找到那间钟表行。

钟表行已经倒闭,盛放伸长了脖子,远远看见巷子尽头在微风中摇曳的深蓝色布帘。

帘子边角绣着八卦图,他们走近时,香火味渐浓。

放放被熏得眼睫毛湿湿的,抬手揉眼睛,定睛一看。

十几个香客安静地等在帐篷外,手里攥着红纸,神色各异。

直到他们进入队伍,才听见很轻的讨论声。

“至少要排一个小时,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轮到。”

“黄姑婆一天只看二十卦……如果能轮到,不管排多久都值啊。”

盛放小朋友踮着脚尖数人头,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

他跟着晴仔展开新一轮的探险,时不时探头张望帘子后的神婆。

好神秘哦。

这时,盛放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了扯。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弯下腰,向他和晴仔凑近。

“靓女、小朋友……”

“我有急事,给你们六百块,换一换位置好不好?”

盛家小少爷扫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说。

男人干笑两声:“八百?”

崽崽板着小脸。

“凑个整,一千总行了吧?你们也不能这样坐地起价!”

祝晴别过脸,忍着笑——

这人问到了全香江最不为金钱迷惑的小富豪头上。

盛放小朋友双手抱胸,丝毫不为金钱所动,打发走买位置的男人。

对方挨个问,最后买到了更靠前的位置,顺利进入队伍。

“生意这么好。”盛放说,“叫金宝长大也去当神婆啦。”

正好金宝苦恼没有找到理想。

放放这样想着,又摇头纠正:“神公。”

霓虹灯在小朋友的发梢跳跃。

他是最负责任的小警察,等多久都不抱怨,闲来无聊时,还会给自己找活儿干。

现在,放放成为卧底,深入群众。

他就像一只机警的小动物一般竖起耳朵,听大家的悄声议论。

“听说黄姑婆连二十年前的冤案都算得准!”一个阿婆压低声音,“那桩无头尸案,差佬查了半年没结果,她掐指一算就查到凶手在哪里埋尸。”

“上个月陈太来问女儿姻缘,你猜怎么样——”旁边烫着泡面头的姨姨接话。

一道稚嫩的童声打断她们俩的窃窃私语——

“怎么样?”

放放迈着小碎步跟上去。

她们俩交换眼神,默契地往前一步,把声音压得更轻了。

少爷仔再靠近一步,她们又往前一步。

好可惜,阿婆和泡面头姨姨不打算带着他玩。

盛放便回头拽了拽祝晴的衣角,小脸写满兴奋:“晴仔,他们说神婆好灵!”

祝晴揉了揉崽崽翘起的发梢,逗他:“那你想问神婆什么?”

“问外甥女什么时候才放假。”放放低头看自己的手相,又补充道,“顺便问幼稚园什么时候——”

祝晴知道,在她前阵子清闲的那些日子里,放放对自己每天都要去幼稚园很不满。

每天醒来,宝宝都要摇晃着她的胳膊,求外甥女网开一面,给纪老师打电话请假。

“就算幼稚园倒闭……”祝晴说,“我会送你去另一间。”

放放宝宝“哼”一声:“那我没什么要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