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今天的晴仔不一样。(2 / 2)

此时,他突然跑开,不一会儿就端着杯温水从厨房出来。

等着大姐醒来照顾晴仔,还是他自己来比较快。

……

出发前的最后一天,盛家小少爷拉着外甥女去了商场。

他的小口袋里插着银行卡,短短的手指时不时夹着卡片递出去。作为尊贵的小VIP客户,他买了一大堆东西。曾咏珊送的礼物给了他灵感——保暖工作一定要做好,晴仔一个人在外,可不能生病。

“不是一个人。”祝晴说,“有整个医疗团队呢。”

放放小朋友和萍姨总是将她想得太凄惨。

其实不会,她早就已经习惯扛起重担。

祝晴笑着:“我哪有这么可怜?”

她话音未落,放放小朋友已经踮起脚尖,试图给她戴上一副墨镜。

崽崽身高不够,镜腿戳在了祝晴的脸颊。

“又不是去旅游。”祝晴说。

她这样说着,却还是微微往下蹲,任由他摆弄。

放放小朋友一脸满意:“我们晴仔更加酷啦!”

整个上午,放放花钱如流水。

而这一次,晴仔也没有阻拦——

“买。”

盛放小朋友知道,现在的外甥女没有心思再拉着他上理财课。

晴仔的所有精力都被占据,就算现在他再刷卡买一层楼,她都懒得管啦。

从商场出来,舅甥俩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自从确定要出远门,萍姨就仿佛成了专业的营养师,开启她的“食补大计”,每天钻研药膳食谱,变着花样准备滋补的佳肴。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见识了萍姨层出不穷的创意——

可今天推开家门,一股奇特的味道扑面而来。

放放立马意识到不妙。

这味道好像从来没闻过!

萍姨兴冲冲地从厨房端出砂锅:“榴莲炖鸡,尝尝怎么样。”

“我是特意学的,三年以上的老母鸡,再用新鲜的榴莲肉一起炖,最温补了。”

“趁热喝,这汤养人,等出了远门,喝不到家里的味道。”

“你这一走就是半个月,得把身体养好了才行。这汤里的榴莲能驱寒,老母鸡补元气……”

榴莲的气味在屋子里弥漫。

祝晴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小口喝着汤。

放放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忧伤地说:“晴仔臭掉了。”

……

最后的时光,在时钟的滴答声中流逝。

盛放小朋友趴在茶几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秒针,小脸皱成一团。

“少爷仔,别数啦。”萍姨轻声劝道,“你这样才是真的在浪费时间。”

小不点这才重新依偎在晴仔身边。

他的睫毛湿漉漉的,光是想要分别这么久,眨一眨眼睛,又是悲从中来。

这一次,盛放没有闹。

他知道,这趟出门,晴仔不方便带着自己。小长辈留在家里,就已经是给她分担压力。可是,他还是舍不得。

这么长的时光,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这个家里,外甥女是最坚强的人,从不会掉眼泪。

而放放已经哭成小泪人儿。

放放将小脸埋在晴仔肩膀上,委屈地问:“一共几天?”

祝晴捏了捏他软乎乎的小脸,转头去书桌上拿台历。

“评估需要三天到五天,手术是一天,术后观察一周……如果顺利的话,包机回国。”祝晴说,“如果治疗无效——”

“不许乱说,没有无效。”放放一字一顿,小手捂住祝晴的嘴巴,“童言无忌!”

“一定会顺利的!”

放放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用力。

仿佛这样就能愿望成真。

“放放说得对。”祝晴失笑,心里却没有底气,“不会无效的。”

萍姨悄悄别过脸去抹眼泪。她不敢想象晴仔独自在异国他乡面对一切的模样,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平安。

整理了三天的行李,此刻整齐地摆在门口。萍姨细心地分门别类,连最小的缝隙都塞进了必需品。

突然,盛放小朋友抱着他的"雷霆钢爪战甲螳螂"冲过来:“晴仔,带这个去壮胆。”

“……”祝晴不再婉拒,拒绝得很认真,“真的不用。”

“那就这个。”放放从身后抽出一只咸蛋超人的小玩偶。

看来他早有准备。

盛放小朋友将自己珍藏的宝贝塞给外甥女:“给你力量!”

这一夜,家里充斥着离别的不舍——

还有盘旋在心底没有真正说出口的担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祝晴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她特意叮嘱萍姨,别叫醒放放,否则这小孩的脸上又要挂着泪珠。

她不忍心看着放放泪汪汪的样子。

出发前一晚,程星朗就给祝晴发了短信。

此时,他的车准时出现在楼下。

直到行李箱轮子在地面滚动的声音逐渐远去,儿童房的门悄悄打开一个缝隙。

放放和萍姨一起站在露台,望着楼下。

他们住在高楼,那么远的距离,只能看见程医生将祝晴的行李箱提起,放进后备箱……

但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同样地,放放的声音也消散在清晨的雾气中——

“晴仔,要带大姐回家!”

萍姨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两人静静地看着车子渐行渐远。

直到消失在街角。

……

十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在整个医疗团队的精心照料下平稳度过。

机舱内专业的医疗设备,和医护人员熟悉的操作,恍惚让祝晴觉得,仿佛仍在国内。

在过去半个月里,医疗团队与祝晴反复推敲每一个细节,尽可能避免一切将会面临的困难。

祝晴唯一需要独自克服的障碍,是时差问题。

安顿好母亲后,她终于能在医院套房的陪护床上稍稍休息。手术不会立即进行,长途飞行对健康的她来说,都是负担,更何况是沉睡多年的病人。但令人欣慰的是,初步评估显示盛佩蓉的各项指标都很稳定。

手提电话铃声总是会突然响起。

七个小时的时差,放放似乎还不会计算,而萍姨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偶尔电话来得不是时候,祝晴正在休息,但她从来没有提醒过他们。因为放放的小奶音,和行李箱里早就已经被取出放在床头的咸蛋超人玩偶一样,可以给她力量。

程星朗传真手写信件到医院,还附上放放小朋友的最新画作。

虽然隔着漫长的距离,但刚从机器里吐出的纸张带着微微的温热,就像是家的问候。

这封手写信里,程星朗的字迹洒脱有力,笔锋间透着随性。

他在信中写道,放放这两天出现在法医科,眼巴巴地缠着他要坐机车。不过这次,他态度坚决,虽然香江法律并未明文禁止儿童乘坐机车,但考虑到安全隐患,他不能再带着小鬼冒险。

原来前些天收集剪报时,程医生无意间看到一则骇人的交通事故新闻。

祝晴这才惊觉,有关于这一点,不仅仅是程医生,就连她自己也确实是疏忽大意。

她从小不受管束,习惯横冲直撞,总是察觉不到潜在的危险,这次也一样,以为有儿童型号的头盔就万事大吉。现在想来,即便程星朗车技再好,即便选择最安全的路线,意外总是防不胜防。

作为成年人,理应为孩子规避一切可能的风险才对。

附件的画作上,放放画了辆酷炫的机车,旁边配了颗破碎的心。

不过崽崽的机车梦只是暂告段落,程星朗承诺等他长大一定兑现。

这倒不是空头支票,毕竟他们还会做很久的同事——

只要程医生不像之前那位叶医生一样,突然休大假后被调走。

到了傍晚,是最后一次术前谈话,医生仍在强调,手术成功率只有三成。

病房里只有监护仪设备平稳的声音,祝晴坐在病床边,轻轻握着母亲的手。

她好像第一次对妈妈说这么多的话。

“我小时候想象过,我的妈妈会是什么样子……”

这一次,放放不在身边,是独属于她们母女的谈心时光。

第一次得知盛佩蓉的存在,是数个月前,过去祝晴从未奢望过自己也能拥有母亲,这已经是意外之喜。可是现在,她贪心地想要更多。

护士推门进来提醒休息时,祝晴沉默片刻。

她请护士,再给自己五分钟。

就像放放说的,祝晴有点害怕。

她怕明天过后,一切就结束了,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对盛佩蓉说话。

床头柜上的相框里,是祝晴在半山别墅里找到的照片。

那是父母的合照。

“没有我的照片,连小婴儿时期的照片都没有。”

“如果你能醒来,我们再去拍,好吗?”

这样温柔的语调,连祝晴自己都陌生。

话音落下,她怔住,将盛佩蓉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她多么希望,母亲能回应自己的期盼。

……

盛放小朋友对着日历数过,晴仔已经离开五天了。

他盼了好久,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回来。

最近在幼稚园里,放放迷上新的角色扮演游戏。

他不再热衷于当奶茶小师傅,也厌倦超级市场的顾客角色,就连之前最受他欢迎的“警察抓小偷”游戏,他都拒绝扮演自己最拿手的警察。

现在,盛放只愿意当医生。

幼稚园的教具装备越来越齐全,都是纪老师和两位助教手工做的。

盛放争取到医生的工作,如今是盛医生了。

此时,盛医生戴着塑料听诊器,一本正经地给每一个毛绒玩具看病。

“这只小熊要打针。”他严肃地宣布。

盛放很快就发现,给毛绒玩偶看病毫无乐趣,因为毛绒小熊的家长也是毛绒小熊……

都不会说话的!

因此,很有号召力的放放组织其他小朋友一起排成队,假装是病人。

“小美发烧啦——让你妈妈去开点药。”

“大明要做手术。”

“金宝去验血,要空腹……你吃过早餐了吗?”

金宝为难道:“盛医生,我吃过早餐,连午餐都吃啦。”

放放给排队的病人们开处方,语气很轻松。

因为他坚信,今天所有的病人都能康复。

包括他大姐。

虽然萍姨还是搞不懂时差,但放放小朋友已经学会计算,这是他从程医生那儿学来的。

下午三点,幼稚园教室内的时钟指向大姐的手术时间。

放放扯下听诊器:“老师,我要回家。”

今天是个特殊而又重要的日子。

盛放小朋友心急火燎催着萍姨赶紧来接自己,到家时,比平日里要早一个小时。

电话接通时,祝晴紧绷的声音从遥远的柏林传来。

手术已经开始,放放紧紧抱着话筒,仿佛这样就能缩短几千公里的距离。

即便电话那头只有沉默的等待,他也不愿挂断。

“少爷仔,这是国际长途……”

“萍姨,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啦!”

但最终,祝晴还是先挂断了电话。

她独自守在手术室外,确实没有心思和精力。

茶几上的画纸被蜡笔涂得乱七八糟的。

放放小朋友坐立不安,每隔一会儿就要拨一次电话。连厨艺从不失手的萍姨,今天煲的汤都淡而无味。

到了晚上九点,祝晴的声音明显疲惫了很多。

这次电话没有再挂断,放放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抱着听筒的样子,就像是在给电话那头的晴仔一个隔空的拥抱。

他们很少说话,但这一刻,彼此都需要家人的陪伴。

这是珍贵的陪伴,不可替代。

萍姨偶尔会帮少爷仔举着话筒,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脚步声。

忽然,脚步声变得很急,还有听不懂的德语喊叫。

“晴晴,怎么了?”萍姨连忙问道。

“我不知道。”祝晴的声音发紧,“他们都不停下来解释……”

电话那头,传来祝晴紧张的询问。

然而脚步仍旧匆忙,没有一个人停下。

放放凑了过去,肉乎乎的小手抓紧电话听筒。

此时距离手术开始,已经过去七个小时。

在一片嘈杂声中,他听见有人激动喊叫着,不知道是医生还是护士。

说的是德语,放放一脸懊恼,报名什么网球、击剑和天文?他应该提前学好德语,说不定能给晴仔当翻译。

这通电话变得断断续续,急得盛放小朋友原地打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祝晴的声音终于再次清晰传来。

“他们说……是自主意识。”祝晴说,“她在术中出现了自主意识!”

什么意思呢?

放放拧着小眉头,担心又难过。

盛放听不懂这些医学术语。

但他发现今天的晴仔很不一样,她第一次像现在这样。

放放歪着头,短短手指绕着电话线:“晴仔,你是在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