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都少说一句!”(2 / 2)

护士强调,不必理会病人说些什么,他们颠三倒四,说出的话毫无意义。

但为什么偏偏在提到女儿时,病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笔记本上的线索杂乱无章。

祝晴的笔尖无意识地划着,忽然顿住。

她在会议中记下的一些信息,似乎重合了。

下个月是林汀潮二十五周岁生日。

她是在玛丽医院出生的。

陈玉兰是玛丽医院的妇产科护士,同样是在大约二十五年前,她的女儿出生。

“咏珊。”祝晴猛地抬头,“荣子美来报案时登记的年龄,是不是二十七岁?”

曾咏珊从资料堆里抬起疲惫的脸:“是啊。”

荣子美在隐瞒。

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实际年龄?

这两年的误差,用意是什么?

放放歪着小脑袋:“晴仔晴仔,果然工作中的女人最美丽啦。”

“嘴甜没用。”祝晴戳戳他的脸蛋,“萍姨十分钟后就到。”

小不点得回家睡觉,刚才去茶水间时,她顺便给萍姨拨了电话。

放放:“我不要理你了。”

“好好好。”

放放:“最好了!”

盛放小朋友气鼓鼓地叉腰,却还是紧紧挨着外甥女。

办公室里紧绷的气氛,因为这个可爱的小插曲而稍稍缓和。

……

三天过去了,林汀潮依然杳无音信。

荣子美报案时虚报两岁的细节,看似微不足道,却让警方嗅到了异常。

莫振邦当即下令:“带荣子美回来问话。”

随着线索逐渐串联,真相的拼图正在慢慢完整。

但最关键的谜题仍未解开——林汀潮究竟在哪里?

清晨的案情分析会上,警方重新梳理了整个案件。

三年半前,林汀潮以为自己获得了重新活下去的机会,却不知道那场骨髓移植手术,才是噩梦的开始。

在地下室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一个脸上缠着纱布的女孩时常出现在她面前。

那个与她年龄相仿、身形相似、连声音都几乎一样的女孩,成了她的梦魇。

林汀潮苦苦哀求,在纸上写下:“我才是汀潮,你们知道的。”

最终,林汀潮并没有将那一张张用鲜血染出的质问交给父母。

她藏在了管道里。

那个雨夜,她确实逃出去了。

却没想到,最疼爱她的父母,再次亲手将她押回囚笼。

新的囚室比地下室精致,却同样令人窒息。

母亲轻抚着她打着石膏的脚踝,柔声问道:“这样过一辈子不好吗?”

第二次出逃是在台风夜。

被囚禁三年后,趁着父母放松警惕,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找到沈竞扬。

沈竞扬是她唯一还能信任的人了。

“我知道了。”

“为什么不直接报警,而是用那根断趾——因为断趾只是第一步。”

她不是仅仅要以“非法拘禁”将他们定罪,而是无期徒刑,是终身监禁。

三年的囚禁,让林汀潮伤痕累累,为了换回一个公道,即使伤害自己也在所不惜。

正如警方最初的推测,她计划用一场“分尸案”来揭露真相。从脚趾开始,然后是手指,甚至是其他不致命的部位……作为真正的“天鹅观察家”,她在匿名信中写到——

“如果这都不算谋杀。”

林汀潮以为,警方将以谋杀罪名起诉林维宗和麦淑娴夫妇。

但她没想到,法医学可以准确区分生前伤和死后伤。生前切割会留下生活反应,这是无法伪造的证据。

“她发现,林维宗和麦淑娴被保释了。”有警员轻声道,“后来呢?”

从沈竞扬的角度,一切即将重新开始,是新生。

但从林汀潮的角度呢?长达三年的折磨,伤痕累累的身体和心灵……她正策划一场毁灭。

桌上摆着沈竞扬留下的那本刑法专业书籍。他担心林汀潮彻底失望,做出伤害自己的傻事。

然而此时,祝晴的目光,停在其中一页。

“林汀潮研究的不是他们的量刑。”祝晴突然意识到,“而是自己的。”

三年的囚禁或许让林汀潮从父母口中得知了冯凝云的事,明白了替换的真相。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但她选择独自承受,将每一天都当作与沈竞扬相处的最后时光。

沈竞扬说过,这半年来林汀潮始终没有接受他。

现在想来,或许是不愿拖累。

“是精神病患者的免责条款。”

祝晴想起西贡疗养院护士小董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精神病人犯罪嘛,总归和正常人不同。”

这些人,像是握着免死金牌。

所有人都以为逃出囚笼的林汀潮会远离父母,但真相可能恰恰相反。

“也许她在想,他们可以钻法律的漏洞,她也可以。”

莫振邦沉声道:“林汀潮要杀了他们。”

……

维斯顿幼稚园小小班有个特别的规矩——

每周一天,放学后,要留下两名小朋友负责教室清洁。

这是最近纪老师为了培养孩子们的动手能力而特意制定。

这次轮到椰丝宝宝和阿卷值日。

放学铃声一响,小椰丝就抱着拖把柄,小嘴撅得老高,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委屈。

“我想回家。”

放放小朋友是仗义阿sir,直接从她手中接过拖把。

“我来吧。”他望着窗外叹了口气,“反正回家早了也没人陪我玩。”

纪老师都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他那位当警察的外甥女又忙得不见人影。

小椰丝立刻破涕为笑,蹦蹦跳跳地承诺明天要给放放带糖果,背着小书包欢快地跑走了。

其他小朋友们也陆陆续续离开教室。

很快,教室里就只剩下阿卷和盛放两个小身影。

在晴仔和萍姨的“特训”下,放放小朋友的家务能力已经从零分进步到及格水平。

虽然在家时,放放总把自己当成“人形拖把”,可现在是在幼稚园,不可以当拖把小人,他要表现得像个大孩子!盛放像模像样地扯着拖把左右滑动,突然眼睛一亮——

“骑这个可以滑超快!”放放兴奋地喊道,“你也试试看!”

阿卷犹豫地看了看办公室方向,又看了看放放已经“嗖”地滑到教室后墙的身影。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告状的念头,他也小心翼翼地挥动起拖把。

“我想到更好玩的。”放放灵机一动,“你坐上来。”

于是,两个小不点发明了“拖把滑板车”的新玩法。

阿卷坐在拖把上,被放放推着在木地板上滑行,快乐的笑声在教室里回荡。

“换你来坐吗?”玩够了的阿卷站起来问道。

盛放盯着他湿漉漉的裤子。

“我不要。”聪明崽崽用力摇头。

当纪老师回到教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两个小朋友正在进行“拖把滑行大赛”,从教室这头滑到那头,又从那头滑回这头,甚至还时不时咬着小米牙放狠话。

“要不是没人玩,我才不跟你玩呢。”

“我也一样。”

“哇呼太好玩啦……”

五分钟后,纪老师一手拎着一个崽,把他们送到校门口。

阿卷妈妈看到儿子难得交到新朋友,眼里盈满温柔的笑意:“下次来阿卷家玩好不不好?”

放放两只手背在身后。

其实也不是很想去……但是,晴仔教导过,要有礼貌。

阿卷妈妈将自己的手提电话递给盛放:“可以输入你家的电话号码吗?我存一下。”

她不知道自家小孩为什么总是不受欢迎。

好不容易,他有了玩伴,阿卷妈妈比孩子本人还要高兴。

“好吧。”

放放的小胖手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当然是晴仔的号码。

他还打算等输完之后,点击拨号键。

顺便陪外甥女聊聊天!

……

审讯室里,荣子美闭目养神,沉默地面对每一句询问。

“不说话是吧?”黎叔坐在她对面,指尖在笔录本敲出不耐烦的节奏,“那我们就慢慢耗。”

与此同时,B组警员的两组人马正分别跟踪林维宗和麦淑娴。

自从这对夫妇被保释后,警方就在他们的豪宅周围布下天罗地网。连续数日,他们都闭门不出,直到今天终于有了动作。

清晨,林维宗西装革履去了公司,处理积攒多日的工作,麦淑娴则回她自己开的那间美容院,顺便做了全套护理。

下午三点,林维宗接上妻子,先去户外用品店取了预定渔具,随后驱车前往尖沙咀。

警方的跟踪车辆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直到前方车辆在尖沙咀一家大型超市门口停下。

“他们每周都会来这家超市采购。”梁奇凯低声说道,“佣人吴妈提过,这是他们的习惯。”

“具体周几也是固定的吗?”

“虽然没有明确记录,但从他们的行程规律来看,应该是有固定日期的。”

警方停好车,继续跟着这对夫妇,进入超市。

就在这时,祝晴的手提电话响起。

电话那头,放放正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叽里咕噜的。

“晴仔,这是阿卷妈妈的号码,你要存一下。”

祝晴抬眉,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放放小朋友和阿卷小朋友不是死对头吗?

“还有——”

“知道了。”祝晴简短回答,突然注意到莫振邦来电,“放放,先别挂。”

作为全组唯一配备手提电话的警员,她已经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重要通话。

在紧急行动中,祝晴常常充当着消息中转站的角色,迅速将莫sir的指令传达给现场每一位同事。

“鉴证科刚发现重大线索。”

电话那头,莫振邦继续道:“上次比对麦淑娴和林汀潮的DNA时,我们顺便采集了林维宗的样本,但当时没人在意这个比对结果,直到刚才鉴证科整理资料时才发现。”

莫sir顿了顿:“林汀潮和林维宗没有血缘关系。”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

就在此时,手提电话里传来微弱的“嘟嘟”声,是放放的通话还在保持中。

祝晴来不及多想,莫振邦已经挂断,电话自动切回与放放的通话线路。

放放不厌其烦地呼唤:“歪?歪?歪?晴仔晴仔,你去哪里啦……”

祝晴正要回应,一个推着满满当当货车的超市员工突然从她面前经过,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连忙踮起脚尖,侧身绕过货车。

就在这一瞬间,她的目光捕捉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小女孩怀里抱着一个金发洋娃娃,蹲在糖果货架前认真挑选。

下一秒,祝晴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收银台附近,一道纤瘦的身影正蹒跚着向林维宗夫妇靠近。

那人穿着宽大的灰色卫衣,走路时右脚明显不太灵便。

当那人抬起右手时,一道刺眼的寒光闪*过。

是把锋利的厨刀。

“三点钟方向,目标出现。”祝晴按下对讲机,声音压低,朝目标奔去。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

当年,舞蹈家冯凝云在医院偷偷调换了婴儿。所以在疗养院时,她才会说孩子已经不会受苦了……

祝晴不知道冯凝云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林维宗处心积虑设计这一切,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如果什么都不做,林汀潮本可以顺理成章继承那笔巨额艺术基金,因为她根本不是冯凝云的亲生女儿,自然也不会遗传什么精神疾病。

“啊!”

麦淑娴的尖叫声突然划破超市的嘈杂。

林汀潮高举的刀刃映出这对夫妇惊恐扭曲的面容。

她不是冯凝云和林维宗的女儿。

更不可能拥有什么精神疾病的“免死金牌”。

此时握着刀的林汀潮并不知道,这对夫妇固然罪有应得,但她的报复将彻底毁掉自己的人生。

她本可以重新开始,拥有新的生活。

警员们已经近在咫尺——

就在刀刃即将落下的刹那,那个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闯入这片危险的区域。

小女孩天真地仰起头,清澈的目光与林汀潮相遇。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林汀潮高举的手臂突然僵住了,眼中的怒火渐渐被迷茫取代。

警方一个箭步上前,扣住林汀潮的手腕。

“当啷”一声,厨刀掉落在超市地面上。

刺耳的撞击声过后,一切重新归于宁静。

手提电话依旧接通着,只是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

两个小孩在电话那头等待,小奶音飘过。

“盛放,为什么一直没人说话?”

“最近晴仔老是这样。”放放深沉道:“电视上说,这个叫‘逢场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