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肯定是破案了。”(1 / 2)

维斯顿幼稚园小小班炸开了锅,有人约会飞的Madam看电影!

纪老师在绘本架后密切留意着,注意到盛放小朋友手中的点心还没吃完。她以为他会愁得吃不下,没想到小不点一边眉心紧锁,一边小嘴巴不停地嚼嚼嚼。

“这个人要干什么!”

“他是要请外甥女约会呀!”

“这可怎么办?”

一帮人出谋划策。

十三个小朋友,就是讨论到明天早上都讨论不出所以然,但一个个的,像是出席重大会议一般正襟危坐,你一言我一语,思索着对策。

纪老师和搭班老师都没有打断他们,默默地听着,扶住彼此憋笑憋到乱颤的肩膀。

小朋友就是这样,明明这件事和他们无关,却还是捶胸顿足、唉声叹气,表情不知道多夸张,像是天都要塌下来。

搭班老师小声道:“祝小姐什么时候变成全班孩子的外甥女了?”

纪老师:“她本人肯定不知道。”

祝晴成了全班小朋友们的外甥女,同时也是大家的集体偶像。

大家的眉头都拧得紧紧的,热烈讨论着。

“怎么会这样呢!”

“真是的!”

“我们都不同意——”

慢慢地,盛放小朋友也明白了,他们可帮不上任何忙。

少爷仔看的谈情说爱电视剧太少,知识储备不够丰富,完全不懂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此时他已经吃完小点心,板着小脸,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还沾着一些饼干碎。

短短的手指头,在手臂上轻轻地敲,放放仔细地考虑着对策。

小椰丝探头:“放放,谁约外甥女看电影?”

盛放小朋友咬着小米牙:“程医生!”

“那又是谁?”

“哦!”金宝举起小肉手,“我知道程医生是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阿卷也加入到话题中。

他是一个不合群的小孩,这时却坐在了小朋友们之间,时不时往左,又时不时往右,随着话题的讨论变得如火如荼,他的神色也更加投入。

看着眼前的场景,纪老师的眼底不禁浮现欣慰的笑意。

阿卷的父母一直很担心,怕孩子在幼稚园交不到朋友。其实这些三四岁的孩子天真懵懂,倒不至于排挤谁。只是交朋友这种事,老师只能引导,没法强求。

好在此刻,阿卷正悄悄挪到小伙伴们身边,推了推圆圆的小眼镜,听得入了神。

听说约外甥女看电影的是程医生,小朋友们都是眨巴着眼睛,摇摇头。

“不认识。”

但金宝要说关键词——机车,所有人立马恍然大悟。

“哇!”

“他有机车的!”

“让外甥女跟他去看电影吧!”

盛放小朋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教室里的幼儿茶话会上,小奶音一阵一阵的。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个有趣的新话题中,无法自拔。

“我也想兜风——”

“我同意啦,是电单车医生!”

“放放,我们也一起去好吗?”

盛放宝宝抿着小嘴巴,一脸无语,深深地看他们一眼。

放放默默地转过身去。

今天他拒绝搭理这些没有原则、没有立场的幼稚园小孩。

……

坪洲的白房子,孤零零地伫立在这座小岛。

他们缓步走进屋内,脚步声不自觉地放轻。种种线索在脑海中交织,令人脊背发凉。直到窗台边的女人转过头来,那一刻,所有诡异感烟消云散,只剩下化不开的哀伤。

曾咏珊走向顾旎曼。

海风撩动她凌乱的短发,那张布满伤痕的脸在明朗的阳光下一览无余。警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影评人盛赞她是为镜头而生的演员,即便容貌有毁,她的轮廓依然如画。

顾旎曼只坐在那里,纤细柔弱的身影,就已经像是完美的电影构图。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顾旎曼扬起脸,凝视着站在自己眼前的曾咏珊。但当其他警员靠近时,她的手指轻轻揪紧衣角,眉心微蹙。十年时光,她被困在周永胜身边,不与人接触,近乎与世隔绝。

对于陌生人的靠近,她本能地抗拒。

莫振邦朝着曾咏珊使了个眼色,其他警员们则默契地退到门外。

豪仔发现,自己是全场最傻的一个。

由始至终,他似乎都在和大家鸡同鸭讲。一连串的线索,他还没来得及筛选分析,全都整合在一起,只有豪仔以为周永胜是和当年那个替身好了。难怪当时办公室内一阵嘘声,徐家乐还揉纸巾往他头上丢。

真相终于揭晓,死去的是替身,真正的顾旎曼还活着。

豪仔呆立在院子里,海风掀起藤椅上的毛毯,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却在触到毯子的瞬间僵住,那是死者曾经盖过的。他缓缓收回手,打了个冷颤。

“你们怎么知道的?”豪仔问。

几个警员站在院子里,目光望向屋里的场景。

曾咏珊娴熟地掌控着局面,她极有亲和力,语气婉转,安抚着人心。

轻柔的嗓音随着冷风飘荡,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祝晴开始重新梳理案情脉络。

一切始于一个偶然的发现。在翻阅十年前案卷时,祝晴注意到里面缺少尸体照片。她是警队新人,不知道现场打捞照片有分级制度,只是出于完整案件记录的想法,向程星朗申请调阅原始档案。

在那组加密照片中,她看到了呈现巨人观状态的尸体。当年“顾旎曼”跳海殉情的案子里,搜救队打捞上来的遗体因长时间浸泡,早已面目全非,五官浮肿变形、表皮大面积脱落。当时的身份确认仅能依靠身形轮廓、骨骼特征,再以遗书和衣物作为佐证。

后来,又是隐约升起的疑虑。

江小薇、顾旎曼,还有现任太太……她们都受到周永胜的保护,但是,他又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需要“拯救”的对象?

再到重新反复播放航空公司提供的那段监控——

《月蚀》这部戏,祝晴刚看完不久。当时她和放放一起坐在电视机前,孩子的小嘴巴“咔嚓咔嚓”嚼薯片,晃着脚丫子时不时问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而她,则是当作在加班,认真将这部电影看完整。

电影才看完,印象深刻,监控里的画面被逐帧放慢后定格在她的背影。那身影莫名熟悉,但她并没有深想,毕竟那个退票的女人裹得严严实实,单凭一个背影还不足以确认身份。

只是对方抬起手时那个弧度,让祝晴突然想起陆永言提起过的“替身”传闻。这个下意识的联想,促使她去翻找当年替身的证词。

关于那位替身的一切,被刻意掩盖,从未传出过风声。最初是周永胜严禁外传,后来他们“死”了,电影却成为经典,利益攸关,影视公司更是将这个消息彻底封存。

只是男主演实在心有不甘,提起十年前的拍摄有所怨言,与替身有关的线索才会被记在笔录本上,成了关键性的证据。

同时随着徐家乐的调查,另一条线索浮出水面。

“黄洁雯”这个身份,根本就是伪造的。

周永胜假死,需要新的身份,这尚能理解。但那位所谓的“新太太”,为什么也要大费周章地伪造身份?显然,她也在隐藏着什么。

“还有就是,她从来没有以正脸露过面。”莫振邦说,“就算是夜间散步,留给岛上邻居的也不过是个背影。去退票,更是全副武装。”

“周永胜是导演,习惯隐于幕后,长相又平平无奇,即便被人认出,一句‘人有相似’就能搪塞过去。”

“可顾旎曼不一样,她那张脸太有辨识度了。”

所有线索在此刻严丝合缝,指向这个必然的结果。

最令人痛心的是,在揭开殉情案的真相前,《月蚀》剧组死去的那个女孩,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没能留下。

人们提起她,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替身小姐。”

原来所谓的替身,竟是替死。

……

阳光照亮顾旎曼的脸,那些蜿蜒的疤痕在强光下显得愈发狰狞可怖。

传说中这位秦文的新太太,从未露面,没有和房东接触过,就连邻居也说不上来她的长相。大家只知道他们夫妻恩爱,太太体弱多病,即便盛夏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在赶到坪洲之前,警方以为这是顾旎曼的自我保护,毕竟女演员漂亮的脸蛋,轻易就能被认出。

但现在看来,并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顾旎曼脸上到颈部、肩膀沟壑状的隆起疤痕,如同干枯的树皮,在无声地诉说着她悲惨的境遇。

“别怕,都过去了。”曾咏珊轻声安抚,“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们。”

院子里的议论声也轻了下来。

“这是……”祝晴眉头紧蹙。

“硫酸灼伤。”莫振邦沉声确认。

漫长的沉默后,顾旎曼终于开口。

“永胜真的死了吗?”

她发声困难,说话时需要费力仰头,缓解颈部拉扯的瘢痕。

电影里,顾旎曼的声音清亮甜美,而现在,声音挤出喉咙,断断续续,仿佛在颤抖,音色也有了轻微的改变。

“这次……不是假死了吗?”她又问。

顾旎曼仰起脸,眼神如她曾饰演的角色般清澈易碎。

豪仔低语:“一朝被蛇咬啊……”

“狼来了的故事。”徐家乐附和道。

警方需要带她回警署。

顾旎曼动作迟缓地裹上大衣,系紧每颗纽扣,围巾层层缠绕。这时他们才注意到,不仅是脸颊,她的双手同样布满灼痕。

最终,她用墨镜遮住半张脸,轻声道:“可以走了。”

……

放学时分,盛放小朋友像往常一样蹦上校车。

经过几个月来的适应,他已经完全习惯这样的生活节奏。每周一到周五按时上下学,就连在车厢里也要模仿大人的样子,将小书包夹在胳膊下假装是公文包,一本正经地玩“上班族”的游戏。

校车缓缓停在熟悉的路口。

还没等车完全停下,盛放就透过车窗看见等候多时的萍姨。更令他雀跃的是,萍姨脚边正放着他心心念念了一整天的小单车!

“到啦到啦——”盛放小朋友对着司机师傅喊道,“停车吧!”

萍姨看着小少爷急切的模样,不禁失笑。

盛放三步并作两步冲下车,灵活地跨上单车。还没等开口,可爱的小米牙已经迫不及待地露出来,梨涡深深。

“单车每天都要练习。”放放蹬着踏板,“不然会忘掉。”

“少爷仔,这可不会忘啊。”萍姨笑道,“只要脚往下踩就行。”

通往油麻地警署的这条路,盛放小朋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抵达目的地。

他卖力地蹬着小单车,车轮“咕噜咕噜”地转动,小脸因为用力而绷紧。而萍姨只需要稍稍加快脚步,就能轻松跟在他身旁。

警署大楼的一大片空地,是放放的练习场。

他骑着单车,来来回回,在底下当巡逻警。

盛放见到了祝晴。

外甥女忙得要命,从警车上下来,走路都会飞。

放放抬高小手挥挥:“晴仔!”

祝晴也回头挥挥:“再见。”

盛放转头,朝着萍姨摊手。

看吧,忙成这样。

放放小朋友继续踩单车,见到梁sir。

他垂着眼若有所思,心情好像不怎么样。

梁奇凯步履匆匆,在坪洲小屋见到顾旎曼的那一刻,他既为案情侦破的进展而欣喜,又为自己的观察成立而忐忑。他竟完完全全洞悉周永胜扭曲的心理,也推断出在病态控制欲裹挟的受害者会呈现怎样的精神状态。

踩着单车的小人儿拨动小车铃,梁sir仍旧没有注意到。

没过多久,他又见到曾咏珊。

曾咏珊远远地过来,朝着放放挤眼睛。

“案子有了突破性进展。”她说。

放放嘴角上翘一脸高兴。

这样说来,很快就要放假啦。

“你慢慢玩。”曾咏珊揉了揉他的小脸,“我先上去了。”

放放还没来得及说话,对着她匆匆背影摇摇头。

萍姨忍着笑意,看少爷仔这小模样,八成是在心底将人家当成自己的晚辈,像是世侄女什么的……世侄女怎么能随便掐他的脸!

盛放小朋友的巡逻,直到天色快黯下来,仍旧没有停下。

他时不时望向警署大楼,又望向后边的另一栋单独大楼。

“少爷仔,你在等人吗?”萍姨问,“靓仔医生?”

放sir刹住单车,幽幽转头:“萍姨,不要打草惊蛇。”

真是奇怪,平时程医生到处闲逛,在哪儿都能碰见。

今天怎么不见人?

于是黄昏的油麻地警署大楼外,有一道小小身影——

始终骑着他的小三轮,来来回回、来来回回、来来回回……

……

顾旎曼被带到警署。

她已经习惯隐藏自己,十年时光,那个镜头前收放自如的演员不见了,如今她躲在层层包裹之下,警署大楼来来往往的人,谁都没有认出她。

直到进入审讯室,她才取下墨镜,低着头,双手交握着扣在膝盖上。

在隔壁的观察室内,数名警员站在单面玻璃后。

莫振邦带队前往坪洲的同时,留守警署的警员们仍在追查替身演员的身份等关键线索。此时,当顾旎曼摘下墨镜,所有人都怔住了。他们对比着手中杂志上那张精致的脸庞,心情骤然沉重。

“这是……被人故意毁容的?”

“下手太狠毒了。”

“替身的事,她知情吗?”

“所以那场殉情,真正的主角活了下来,替身才是替死鬼……”

“那他们的爱情,是用别人的性命换来的啊。”

低沉的对话在观察室里回荡。每个人的声音都压低,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压抑。

而一切疑问,此时此刻,都能从当事人口中得到解答。

瘢痕影响颈部活动,顾旎曼说话时总是仰头,语速极慢,有轻微的嘶哑。

负责问话的是徐家乐和曾咏珊。

他们没有催促,静静地等待着,慢慢记录。

顾旎曼告诉警方,一切要从十七岁那年说起。

当年,她是周永胜亲自挑选的女主角。

“永胜说第一眼见到我,就知道,我能给他带来灵感。”顾旎曼停顿许久,眸光落在一个定点,像是追忆一场早已落幕的梦,“《月蚀》是他第一次独立创作剧本,为我量身打造。”

每说一段话,顾旎曼都要停下来休息。

低头时,她的声音会变得微弱,必须深深吸气才能继续。

周永胜花了大半年时间精心打磨剧本,随后向顾旎曼发出参演邀请。

那时的她对影视行业一无所知,在街角报刊亭买了些娱乐杂志,上面描述的导演总是凶神恶煞,叼着烟对人大呼小叫。可当她鼓足勇气,忐忑不安地走进片场,却发现周导截然不同。他不抽烟,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温文尔雅。他对作品要求严格,但即便她频频NG,他也总是耐心指导,从不发火。

顾旎曼眼中的周永胜导演,才华横溢,备受尊敬,却独独对她另眼相待。他将电影里的所有浪漫情节一一变为现实。

顾旎曼轻声说,爱上这样一个人,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他们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地下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