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钱是万能的吗?(2 / 2)

莫sir的面前放着两份笔录,一左一右,都是当年案件目击者朱大雄的口供:“雨夜、从后勒颈……”

“我问过法医科,勒痕倾斜程度相似,代表身高、施力方式都一致,当然不能完全排除巧合,但按照数据推算,一年前和一年后的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祝晴将法医科报告递给他。

莫振邦翻开报告:“按照倾斜角度,推断是身高五呎一左右的成年男性?”

“朱大雄看见的那个凶手,也是五呎一左右。”黎叔补充,“虽然目测难免有误差,但朱大雄自己也是差不多的身高,作为参照,应该出入不大。”

一年前的案子,警方在现场找到那枚小刀。

当时照着这条线去查,没有任何收获。

“假设去年那起案子,就是不久前发生这两起连环杀人案的起点。”莫振邦沉吟片刻,“凶手带着这把小刀,是为了刮去死者马国华的眉毛,但因为突然被打断,没来得及完成‘仪式’。”

“凶手差点暴露,才暂时停手。”

“直到一年后,又有什么刺激了他……于是他选了一个雨夜,重新犯案。”

莫振邦放下法医报告和笔录:“调取马国华案的证物。”

也就是那把小刀。

案件调查到现在,终于有了实质性的突破。

黎叔的眼底闪过一抹喜色,莫振邦倒从容平静,敲了敲桌子,斜祝晴一眼。

“愣着干什么?”

祝晴:“不会。”

莫振邦快要气笑。

理直气壮的“不会”,也不知道虚心求教。

一个个的,真不让人省心。

……

调取证物,要去西九龙总区警署证物室。

祝晴并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走,只不过新人不清楚调取档案和证物的流程申请,来来回回要补材料,很容易白跑一趟。

之前,一直是黎叔和莫振邦带着祝晴,曾咏珊没想到,这回居然轮到自己。

她顶多只比祝晴早毕业三年,资历也不算深,但分享经验时一套一套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上一次黄sir的印章盖得有点模糊,就算拿着申请表,张伯也不让调证物。”

“还好我机灵,马上想了个办法,悄悄把张伯的老花镜藏起来!”

祝晴扬了扬唇角。

应该是原女主太讨喜,张伯的老花镜被藏起,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她行了个方便。

“证物室——”祝晴抬眼,“是这里吧?”

一年前的案件重启,莫振邦经过上级授意后,提供书面记录。

祝晴和曾咏珊拿着申请表去证物室,一系列繁琐流程后,终于站在钢柜前。

钢柜的每一格都有编号,用来存放未结凶案的关键证物。

才短短一年时间,证物袋上贴的标签不至于褪色,双层证物袋旁,还放着一份化验报告。

她们终于见到这把修眉小刀。

曾咏珊对照化验报告:“无指纹、无纤维残留,刀身无使用痕迹。”

“看这里。”祝晴说,“有一小行英文字母。”

重案B组两位女探员,性格截然不同,一个总是莽莽撞撞,一个又过于谨慎。

曾咏珊看着她这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道:“这可不是刻字呀。”

刚过去不久的豪门壁炉白骨案,在那枚戒指上,刻着英文字母。

但修眉小刀上这一行字母,可不一样。

“我知道……这是品牌名。”

“你也懂这个吗?”曾咏珊眼睛一亮,笑意更深了,“不同牌子化妆工具,使用手法也不同。还有那些化妆品,质地都有很大的学问。现在可流行学化妆了,我妈妈就在美容学院工作,整天跟我念叨这些门道。”

曾咏珊和祝晴在私底下没有这么熟,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及自己的母亲。

祝晴的神色顿了一下,忽地抬头:“美容学院?”

原剧情这起案件里,曾咏珊的父母和大哥被痛下杀手。

情节里并没有提及她在亲眼见到他们尸体时是什么反应,也许那太残忍,被一笔带过。

可是,父母和哥哥惨死,原女主身为警察却无能为力,这样的痛苦,又怎么能和自己和解。痛苦折磨成了往后日日夜夜纠缠原女主的噩梦,让她险些告别警队。

不应该是这样的。

曾咏珊是一名优秀的CID,团队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是啊,我妈妈在美容学院做导师,专门教人化妆的。”曾咏珊笑着说,“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试听,报我的名字打八折!”

“像是这种修眉小刀,都有很多学问。什么双头单头,我根本搞不清——”说到这里,她突然停顿,“我在我妈妈的梳妆袋里也见过这个牌子的小刀。”

“凶手还挺会买的嘛。”她说。

曾咏珊只是随口提起妈妈在美容学院工作,问祝晴有没有兴趣去学校参观。虽然开口时是真心,但她也没指望祝晴接受邀约。

毕竟,祝晴连莫sir家天台的烧烤派对都不愿意去!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一刻,祝晴答应了。

她居然要去上试听课!

曾咏珊愣了一下:“啊?”

“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想想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值班。”

没记错的话,凶手向曾家人下手,曾咏珊在警署值班。

祝晴回忆那张排班表,这个月她还有两次夜班。

“我记不清了。”曾咏珊说,“晚点回去看看排班表,到时候我们再约时间好吗?”

祝晴猛地转身,高高绑起的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活力的弧度:“走!”

曾咏珊还愣在原地,就被祝晴握住手腕,拽进了电梯。

她呆呆跟上,顿时紧迫感十足。

……

一整天的上班时间,祝晴的每一分钟都被案情填满。

这个月曾咏珊要值两天班,一次是明晚,另外一次是九天后。

祝晴无法确定原剧情里的凶手是在哪一天向她的家人下手,但占用原女主这两天时间,只要想一个简简单单的借口,不是难事。

和曾咏珊约好一起去曾母工作的美妆学校后,祝晴扫了一眼台历上自己做的记号。

总感觉有什么考虑得不够周全。

有人留下加班,完成白天还没处理好的工作,祝晴效率高,一整天连轴转,压根没有停下来过,可以准点收工。

踏出油麻地警署时,她有一瞬间的期待。

昨天下班,是盛放来接她的。

但今天没有。

祝晴不再多想,走快了几步,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猛地转身。

警校状元的擒拿术不是盖的,小不点很可能会被拍扁。

少爷仔探出脑袋,奶声奶气地抱怨:“是舅舅!”

萍姨在边上望着这一幕,又是忍不住笑。

只有这小祖宗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其实madam走到第三步时,嘴角就已经悄悄上扬。

萍姨顺利将小少爷交给祝晴,嘴巴动了好几次,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喊。

盛大小姐的弟弟是小少爷,女儿是小千金?这样不对,她喊不出口,辈分全乱了!

萍姨走的时候,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将来应该怎样称呼长大后的“小千金”。

而放放舅舅和他的外甥女晴仔,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舅甥俩被约好的地产经纪带去看楼。

地产经纪姓王,哪怕是三伏天,也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尽显专业。

王经纪笑容满面,亲和力极强,一见到祝晴和盛放,立马热情洋溢地和他俩握手。

“你看,现在是五点五分。”地产经纪亮出腕上的表,“现在开始计时。”

盛放要买楼,第一个要考虑的问题,是离警署要近一些。

地产经纪说,从油麻地警署走到那栋大楼,最多只需要五分钟时间,果然,当踏上电梯的那一刻,他再次将手表亮到祝晴面前。

“步行路程五分钟。”王经纪比了个手势,“这边请。”

顺便地,他还补充了一句,正好花费五分钟,是因为孩子还小,走得慢。如果是双腿正常长度的成年人,也许三分钟就能从警署到这栋大楼。

话是没错,但盛家小少爷听着不太高兴,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短腿,气鼓鼓的样子。

“总楼层二十六层,大堂有管理员,配备电梯和监控,安全方面,完全不用担心。”

盛放小朋友之前告诉地产经纪,想要一套不太大的房子,他和晴仔两个人住就好。千万别像以前半山别墅那样,他在走廊的这头说话,那头都听不清,差点要给玛丽莎配对讲机。

王经纪完全按照小客户的要求,为他挑选了这层楼。

实用面积一千五百呎,三房两厅户型,连全屋家具家电,即买即住。

“上一任业主全家移民加拿大,房子才急着出手,家电家具都是高档货,好东西来的,这个价格可以说是半卖半送啦!”

“你看这台空调,完全静音,制冷还快,比雪柜还冻!”

祝晴想起她蒸笼里那台“制热”的电风扇。

对比之下,这儿的条件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这房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冬暖夏凉,还有你看这边,窗户都是双层隔音,晚上一定听不到庙街的噪音,比图书馆还安静。”

“地段肯定是最大的优势,步行到油麻地警署只要五分钟,既方便外甥女上班,治安也绝对有保障。”

话还没说完,地产经纪终于后知后觉地闭上嘴。

小老板好像不太高兴?

盛放两只手背在后边,迈着小短腿,一脸不痛快。

谁是他外甥女啊,少套近乎。

在放放小朋友用眼神和王经纪较劲时,祝晴慢慢走过这套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木地板擦得很亮,泛着温润的光泽。很大的、松软的L型沙发,抵着墙,面对一台大电视。卧室里的实木书桌挨着双人床,桌面宽敞整洁,不像警校宿舍里似的,多写几行字,斑驳桌面还要掉下大片大片的碎木屑。

盛放也跟着外甥女到处走走。

他的脑袋探进卧室里,小脸一皱,居然不是双层床。

外甥女现在住的那间蒸笼,什么都不好,唯一让少爷仔满意的,是那张双层床。小孩无法拒绝上下铺的诱惑,只可惜,这儿没有。

当舅舅的,考虑问题要长远。

盛放在想,是不是可以去家具行订套新的?到时候,再雇人抬过来。

放放舅舅一本正经地思索这个问题,抬头时想要跟外甥女商量,见她已经出了神。

祝晴站在客厅中央,看傍晚落日的光洒进屋子,夕阳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这里有让人安心的气息,飘飘摇摇的生活,好像终于有了落点。

“这套房,”她转身问王经纪,“要价多少?”

对方在计算器上输了一个数字:“懂行的都知道,这已经是跳楼价,整个油麻地找不到第二家,买到就是赚到!”

说完,他又赶紧补充:“价格都是好商量的,如果今天能定下来,我可以帮你们争取到特别按揭优惠。”

盛放抬了抬眉。

开玩笑,本少爷买房还需要按揭吗?

“钱不是问题——”孩子小手一挥,还没说完的话被堵在嗓子眼,“唔?”

祝晴面无表情,捂住盛家小少爷的嘴巴。

现在不是耍小富豪威风的时候。

买房不讲价,这孩子是冤大头吗?

……

二十分钟后,晴仔和她小舅舅来到弥敦道上一间地产公司的门面店铺。

十几岁在酒店后厨洗碗时,祝晴不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一定会踏进出售房产的玻璃门面店铺。

但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更没想到,实现梦想,竟然是托一个小孩的福。

像是什么初步洽谈,再到深入讨价还价……完全难不倒祝晴。

唯一让她觉得棘手的,是在与对方谈判时,管好不知节制的盛放小朋友,免得他小手一挥又胡乱挥霍。

盛家小少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他生来就站在云端,从来不知道生活的艰辛,金钱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取之不尽的数字游戏。

祝晴清晰地记得,原剧情提过这位高智商反派的过往。

在那间所谓的贵族学校里,他曾与同学爆发激烈的冲突。起因是,对方羞辱他大姐是活死人、二姐是杀人犯,推搡间,少年失手将对方从楼梯上推落。校方本来要严惩,但寄养家庭花了一笔钱,以“捐赠”为由,摆平学校董事会,本该介入的社会福利署,也默契地选择视而不见。最终这场风波悄无声息地过去,小反派甚至没有去医院探望过那位受伤的同学。

原来,钱是万能的吗?

在人格养成的关键时期,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纵容,逐渐将小反派推向深渊。

趁着王经纪出去倒茶的间隙,祝晴从桌上抽了一张雪白的A4纸。

她要用最直观的方式,给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上一堂课。

首先是触目惊心的房价。

钢笔在纸张上划出“沙沙”的声响,祝晴写下一串数字。

“水电煤气费。”祝晴写下第二个数字。

“物业管理费、交通费、一日三餐……”

Madam难得耐心,用事实数据给懵懵懂懂的小孩讲课。

盛放听得认真,就像是在上经济启蒙课,歪着脑袋,清澈的瞳孔里倒映出纸上的天文数字。

“把这些数字加在一起——”祝晴用计算器算出天价,洋洋洒洒写在纸张底部,“明白我想告诉你什么吗?”

“明白。”小脸皱成一团的崽崽若有所思。

祝晴没想到,小孩的悟性这么高。

她甚至还没开始讲大道理。

“所以我们应该怎么样做?”她问。

放放小朋友歪着脑袋,从外甥女手中接过笔。

下一步,他将这一连串数字后面的几个零,涂成实心。

抹掉!

“?”

“不是让你做假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