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一天还是来了。(2 / 2)

护士匆匆交代完护理事项,轻点床头的护士铃按钮:“我先去查房,有任何情况随时按铃叫我。”

祝晴局促地坐在病床边,想要学盛佩珊读报,发现病床边的柜子上空荡荡的。

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像盛放说的,如果只有她们俩待在一起,真的会冷场。

护士长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祝晴憋了好久,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房间里只剩下监护仪的声音。

“滴答滴答”的。

而盛放,则突然灵感爆棚——

“大姐!”

“你快点睁开眼睛看一看,看看是谁来了!”

护士长的脚步声骤然停住。

“?”祝晴懵了,顿时捂住小孩的嘴巴。

昨晚被原男主和原女主捂嘴时,盛家小少爷烦躁地要暴走,今天却给祝晴来了个区别待遇,嘴巴被捂住也没有不高兴,脑袋撇开,继续呼唤大姐。

“是可可来了!”

“大姐,你的女儿可可来了啊!”

护士长的耳朵竖得老高老高的。

护士站里其他人也迅速探头探脑,试图离病房更近一些。

盛放小朋友平时儿童房里的电视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命,就算没仔细看过粤语长片的情节,听都听熟了。崽崽声情并茂,像是后补了一场盛大的认亲仪式,祝晴的脑子嗡嗡嗡,拦不住,根本就拦不住他。

“就是你找了半辈子的女儿!”

“可可终于回家了——”

还是小不点终于喊累了,伏在他大姐病床前歇息。

好不容易喘顺了气,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蓄力时,忽然不解地朝小晚辈靠近。

“外甥女。”卷毛宝宝歪头,懵懂地问,“你为什么要脸红?”

祝晴高冷地抬起两只手,手背贴在滚烫脸颊上:“少废话。”

……

案件正式进入结案流程,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好好一个家,到头来四分五裂,谈起这案子,警员们都难掩唏嘘。有人好奇,当初盛佩珊出的那场车祸,会不会是陈潮声精心设的局?比如在刹车系统上做了手脚,或者暗中唆使她酒后开车……但那是十年前发生的事了,证据随着报废的车辆一同消失,陈潮声也死了,这个猜测将永远成为一个解不开的谜。

崔管家得知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原来二十年前,他的儿子黄阿水需要一笔钱,只有拿了那笔钱才能离开盛家,开一间属于自己的修车铺。那个被黄阿水藏在心底的梦想,从未向父亲吐露半句,至于那笔钱,甚至还没有到手,就让他丢了一条命。如今再想起这一切,崔福祥只觉得是阴差阳错,他目光放空,喃喃自语地问为什么……

分明从一开始,那并不是死局,那场意外,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祝晴和曾咏珊一起,将香江新闻新锐计划上的那张照片交到何嘉儿的父母手中。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张照片,何嘉儿神采奕奕,自信被定格在镜头里,活动现场拉着的横幅上,有关于新闻工作者求真求实的标语格外醒目。

就像何嘉儿在临死前对盛佩珊强调的那样,新闻工作者的底线,是真相。

祝晴告诉他们,何嘉儿并不是被名贵手袋迷了眼,也从来没想过走捷径。

何父痛悔,都怪自己当年一念之差进了赌场,害了女儿的一生。如果何嘉儿不是为了替他偿还赌债,就根本不会在夜总会打听到盛家的事,更不可能发生后来的一切。

何母则怔怔地抚着相片中女儿明媚的笑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战地记者……”何母的眼神苍老,带着期盼,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警官,战地记者是什么?”

后来,祝晴向他们解释。

可怜的老太太很认真地听着,等到将女儿的理想彻底弄明白之后,眼中闪着泪光。

“我就当我的孩子在当战地记者……”老太太说。

就当何嘉儿如今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为弱者发声。

案子已经结束,B组警员们还在想办法磨着抠门的翁兆麟督察请大家吃一顿和牛宴配清酒。

而盛家小少爷还没有被安顿好,这两天始终跟着祝晴上班下班。也许是深知自己不能给外甥女添麻烦,盛放在警署里很听话,只是听见警员们起哄时,忍不住直摇头。

和牛宴、清酒……很一般啦,还不如警署饭堂里的罐头午餐肉煎蛋饭,外加一杯忌廉沟鲜奶,打包!

盛家小少爷混在西九龙重案组,白天除了努力当一个不给外甥女添麻烦的乖宝宝以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坐在转椅上,小短腿悬在半空晃晃悠悠,另一只手拿着从会议室白板前顺来的马克笔,在报纸房产版做记号。

答应给外甥女买楼,就要做到。

盛放凑到梁奇凯身边:“梁sir,这里怎么样?”

梁奇凯看一眼报纸上的字,还有开发商精心修饰的楼盘图。

“离岛的坪洲?环境不错。”

黎叔:“好是好,就是要坐船才能到。”

少爷仔的小脸皱成一团,用马克笔在上面打一个叉叉。

这么远?划掉!

也是在这会儿,律师楼的消息带到了。

“这周六下午三点,在半山盛家大屋内宣读盛文昌老先生留下的遗嘱。”

除了这个消息以外,还得解决盛家小少爷的监护权归属问题。

少爷仔的脑袋耷拉在工位上。

这一天还是来了。

……

曾咏珊最喜欢买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之前印着演员海报的台历已经淘汰,这次换成歌星封面。旧的台历被她摆到祝晴的工位上,盛放掰着短短的小手指,数了又数,最终确定,明天就是周六了。

在黄竹坑警校的宿舍里,盛家小少爷总是抱怨——

这才不是人能过的日子呢。

然而现在,他真要回盛家了。

崽崽的嘴角往下瘪,很确定,等搬回盛家,他的日子才是越过越回去了。

刑事调查组的欢乐时光,很快就要与他无关。

盛放听见几个警员拿着排班表约聚会的时间。

翁督察不能再小气了,最后还是莫sir看不下去,请大家来自己家聚一聚。结案第三天,大家都很闲,曾咏珊在私下扯一扯徐家乐的衣角,很感兴趣地朝着梁奇凯方向努了努下巴。

“小白脸。”徐家乐说。

曾咏珊作势要打人:“闭嘴吧你!”

“莫sir说明天在他家天台烧烤,阿嫂给我们做她最拿手的蜜汁叉烧。”

“我八点收工赶过去,正好蹭到下半场的生蚝。”

“祝晴,这次总该来了吧??”

一切像是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祝晴摇头:“你们玩得开心。”

祝晴仔细回想原剧情中的案件细节。

来到这个组,曾咏珊是第一个对她说话的同事。她总是笑盈盈的,无论什么时候,眼角都弯成月牙。原剧情中,是那个案子让曾咏珊的命运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从那之后,她的人生被撕裂成一个个再也无法拼凑完全的碎片,往后几十年的时光里,都活在阴影里。

原剧情中,关于原女主的剧情节点——

是她父母和哥哥惨死的那起案件。

雨夜红衣连环杀人案。

但是剧情里有关于这起案子的细节,被一笔带过,只作为原女主性情的转折推动情节发展。

“那就说定了,明天莫sir家见。”

“我带荔枝汽水,上次囡囡最喜欢喝——”

“啧啧啧,就你最会拍莫sir和阿嫂马屁啦!”

油麻地警署CID房里一片喧闹。

窗外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动静,是窗户和窗台叩在一起,文职阿姐探着身子去关窗,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这鬼天气,翻脸比翻书还快,等一下肯定要发雷暴预警。”

“不是吧!又要大堵车!”

墙上的时钟指向五点,转眼到了下班时间。

坏天气总是麻烦的,天气说变就变,祝晴连雨伞都没准备,和盛放一起站在差馆外等雨停。小孩子似乎并不知道这样大的雨有多耽误通勤,白嫩嫩的小手伸出警署屋檐,接着细细密密的雨滴。

大颗大颗的雨滴,落在掌心。

一辆车子在他们面前停下,莫振邦按了一下喇叭,从车窗探头出来:“我去湾仔老饼家,顺路送你们一趟。”

难得不用挤三趟小巴回宿舍,少爷仔的眼睛都要亮了。小朋友欢欢喜喜去开车门,蹦到水坑踩出水花,“咻”一下,灵活地溜进后座。

祝晴听黎叔说过莫振邦有多疼他太太和女儿。

平时总以硬汉形象示人的莫sir,聊起妻女就停不下来,特地兜远路,就是为了给她们带糕点。

“一个要吃老婆饼,一个要吃红豆烧饼,你看多难伺候?”莫振邦笑道。

盛放咽了一下口水:“红豆烧饼好吃吗?”

“等会给你拿一个。”

“莫sir,再多加一个老婆饼好吗?”

祝晴的眼底不自觉染了笑意。

小朋友不仅自己讨红豆烧饼和老婆饼,还机灵地飞速转动小脑瓜,打算为她也要一份。双份的糕点,他倒是讲义气。

“我不要。”祝晴说。

“吃点啦。”盛放用胳膊肘推推她,“莫sir说很香。”

“就连囡囡都竖大拇指!”他补充。

三岁半的小不点,真把自己当成大人,提起莫沙展家的“囡囡”,连声姐姐都没喊。

他好像根本没想到,囡囡要比他大好几岁。

车窗外暴雨倾泻,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快速刮动,发出机械声响。

街景在大雨中变得模糊,来往行人匆匆,雨势不增反减,绵延不断。

祝晴转头望向窗外。

这样的天气,莫名让人有些熟悉。

甚至不安*,就好像要发生些什么。

“滴滴滴”的bb机声音响起时,莫振邦说:“一定是囡囡等不及了,没耐心。”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掏口袋。

当bb机举到面前时,莫振邦眉心一紧,踩下刹车。

“莫sir。”祝晴的表情变得严肃,“警局打来的?”

……

深水埗一栋破旧唐楼外被拉起泛黄的警戒线。

盛放被留在车里,莫振邦和祝晴下车。

少爷仔的脸蛋贴着蒙上雾气的车窗。

他小手贴在玻璃上,呵着热气,一片朦胧,更加看不清窗外的景象了。

地面湿滑,大雨洗去这座城市连日来的闷热,其他同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莫sir面色凝重,大步走在前面。

祝晴跟在他身后,将警员证戴好。

越过警戒线,唐楼底下的早餐铺的卷门帘半开着,现场已经被封锁。

暴雨中,有人撑着黑伞,蹲在大片血泊旁。

“死者男性,四十五到五十岁之间。”

“颈部有明显勒痕,按照痕迹看,作用力和索沟深浅度均匀,呈圆环状,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约在凌晨三点到四点。”

“指甲缝里的红漆碎屑——”

男人移开黑伞,指着铺面门框的油漆。

也是在这时,他的视线与祝晴相遇,微微颔首:“Madam,又见面了。”

莫sir:“认识?”

“法医科程医生。”祝晴介绍道。

和下午在总部化验所见面时判若两人,此时的程医生不再孩子气地握着掌机。

他戴着橡胶手套,指尖悬在死者颈间,眸光专注地观察,每指出一处细节,都会停顿片刻,等待法医助理记录。

“死者的脸上……”程医生语气沉静,“被精心化了妆。”

祝晴盯着死者的脸。

他的眉毛被刮得干干净净,无眉、脸颊腮红夸张,显得诡异。

“脸颊打了腮红,嘴唇涂了口红,口红边缘延展至嘴角往上扬,像在微笑。”

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性,于凌晨死在早餐店铺面里,凶手利用尸僵阶段,给他摆了端坐在桌前的姿势。

“算准尸僵时间,是个行家,还是心理素质极高?”

受害者皮肤粗糙,毛孔很大,就更显得那精心化上的妆容突兀,淡粉色腮红落在他惨白的脸颊,让人不寒而栗。

祝晴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屏住呼吸。

“外面这小孩找谁的?”

终于,一道声音打断此时令人窒息的宁静。

周遭一切瞬间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祝晴回头看过去。

雨仍旧很大。

警戒线外,小朋友正在和看守警戒线的阿sir据理力争。

他手中拿着从车里找到的伞,和对方半天都说不清楚,气呼呼地转头,踮起小脚尖。

“晴仔。”

“晴女?”

雨太大了,小长辈见不得外甥女在干活时不打伞。

淋感冒了怎么办?

盛放扯着小嗓音,拎着比自己还大的伞,换了好几个称呼。

终于把耳根子通红的冷面madam给喊了出来。

“阿晴……”

“喂,晴晴!”

负责现场封锁工作的年轻警员客气道:“师姐,这小孩好像是找你的,你认识吗?”

“嗯。”祝晴硬着头皮点头,“我——”

卷毛少爷仔认真脸,小脑袋一偏。

“我舅舅。”祝晴认命道。

盛家小少爷:!

孩子终于喊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