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外甥女可是警察!(1 / 2)

负责封锁现场的年轻警员有些莫名。

谁、是、谁舅舅?

总是摆着一副臭屁脸的盛放小朋友,这会儿咧开嘴角,露出小米牙。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听见外甥女喊“舅舅”,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

祝晴喊完了长辈,用手虚挡小朋友身前,提醒他止步。

警戒线外与警戒线内,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那阴森诡异的一幕,就连大人看了都会做噩梦,更别说是小孩。盛放难得自觉,两条小短腿并拢,立正站好,连小眼神儿都不往早餐铺里递一下。

外甥女公事公办,关键时候,他也不能给她拖后腿。

只是余光里,盛放还是瞄到一道身影。

程医生撑着一把黑伞,走到早点店的卷帘门处,从卷帘缝隙中提取指纹。小团子踮着脚尖,终于把人看清楚,揉了揉眼睛。

“是他!”盛放的小肉手指向程医生。

下午总部化验所遇见的路人,欺负小朋友的时候很恶劣,明知道少爷仔的眼睛都快要长在掌机屏幕上了,他随手一抛,眼看着游戏机在沙发上弹一弹,笑得好得意。

这不是耍人吗!盛家小少爷和游戏机主人结下梁子,谁想几个小时后,他又出现在凶案现场,摇身一变,成了专业的法医,太离谱了。

莫振邦走到程医生面前。

这铺面最初并不是用来开早餐店的,在加装卷帘门之前,还有另外一扇木门。

程医生用镊子提取木门碎屑,身旁那位法医助理适时跟上前,将之前采集死者指甲缝碎屑时已经贴好时间标签的证物袋递上前。

“死者指甲缝里有红漆碎屑,初步判断和这扇木门的碎屑相符。”程医生说。

莫振邦往后退了一步,抬起手按照死者的身形在木门门框前比对:“当时应该是在这里发生了争执,死者反抗时,后背撞到门框,留下你刚才说的背部淤青。”

深水埗唐楼底下铺面突然发现一具尸体,还是在下班之后临时接到的通知。B组警员们陆陆续续地赶来,曾咏珊是最后一个到的,警队小太阳本来就是毛毛躁躁的性子,尤其刚才大暴雨堵在半路,更加着急,下车直接就往莫sir的方向跑,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就在曾咏珊快要冲进早餐铺时,手腕突然被拽了一下,她一个急刹车,转头眼睛瞬间睁圆。

居然是祝晴拉住了她。

“有点吓人。”祝晴提醒,“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

其他警员们一脸怨念地转头,盯住祝晴。

刚才,几乎每一个人都是毫无防备地进了早餐铺,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出来时满脸的菜色。当时祝晴怎么没有这么好心提醒呢!

祝晴的后脑勺,快要被同僚们盯出一个包。

盛家小少爷敏锐地察觉到这一道道视线,猛地抬头,用超级犀利的眼神回击。

重案B组警员们:?

曾咏珊再出来时,听见其他同事怨气声此起彼伏时,摊了摊手。

“吓成这样,还说自己是警察呢。”她话音落下,扭头朝祝晴挤眼睛。

谁说人家是冰山女,分明好温暖!

“你是没看见刚才——”

“豪仔进门的时候被早餐店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整个人都扑过去了。”

“杀死了人家,还要剃光眉毛,化些诡异的妆……”

光这么一说,大家都脊背发凉。

曾咏珊调侃不过几句,还是要用最快的速度进入状态。

“凶手和受害者到底什么仇怨,要把尸体处理成这样?”

“会不会是某种祭祀仪式……像是被浓妆封印,就不能再去转世投胎什么的。”

不由地,祝晴又想起原剧情中的一幕幕。

这会不会就是原著小说中那个彻底改变原女主一生的案件?

念头一闪而过,祝晴无法确定。

死者确实是在“雨夜”遇害,但其他条件并不成立。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闹。”B组一群皮猴子,也就只有莫振邦能镇得住,他皱着眉头走出来,“这案子性质恶劣,明天一早翁sir肯定要来敲门。”

“豪仔,先确定死者的身份,查清他生前的人际关系,特别是近期和什么人有矛盾纠纷。”

莫sir快速分配任务:“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常来这家早点店光顾的林太太。咏珊、祝晴,你们去问问她现在能不能做笔录。”

林太太的脸都还是青色的,听见警官的话,勉强比了手势,表示自己可以接受问话。

只是她的双手不停颤抖,连做好几次深呼吸,仍旧难以平复。

“现场勘查和走访工作由黎叔来协调。”

“按照初步调查方案执行。”

重案组众人领了各自的任务,大家都有事儿要做,唯独盛放小朋友被晾在一边。

既不能靠近案发现场,又不被允许走太远。

莫sir的车子,车门还敞着,崽崽坐在座椅边缘,两只小脚丫往外伸,晃荡晃荡的。

曾咏珊注意到小不点又调皮,对祝晴说道:“要不要让他把脚收回去?地上好多水坑,鞋子打湿就很麻烦了。”

“没事。”祝晴头也不抬,“他那小短腿够不着地面。”

少爷仔立刻眯起眼睛——

晴仔,我可都听见了!

小孩的腿没这么长,但捣蛋的本事不小。不过鞋子打湿就打湿,祝晴没想管这么多。

他要是不舒服了,就当长个记性,要是好好的,就随他去吧。一直以来,她自己就是秉持着这样的观念长大的。

重案组忙得脚不沾地,盛放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少爷仔慢慢往上仰头,再仰头,最后澄澈目光落定。

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程医生认出来,这是总部化验室里很好逗的小孩。

“你也在?”

“是你啊。”少爷仔扬起下巴,面不改色,“俄罗斯方块。”

……

祝晴和曾咏珊听莫sir的,找那位发现尸体的目击者问话。

曾咏珊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手帕纸,抽了一张递给对方:“不着急,先擦擦汗。”

林太太双手提着装满菜的菜篮,腿仍然明显发软,腾出一只手,接过纸巾道了谢。

片刻之后,她终于缓过来,指了街尾一个方向:“我就住那儿,深水埗老街坊了。”

“这一整条街,就没有我不熟的,但最熟的还是文记。平时孩子上学,我送他上校车,就会来文记要一碟小笼包……他们店里的小笼包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皮薄馅多,还能只买半份。”

“今天早上,我经过文记,店门是关着的。当时我也没多想,街里街坊都知道,阿文很懒的,隔三差五就要给自己放假。”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祝晴问。

“到了下午,我去菜市买了菜,又经过文记。我突然想起来,平时文记有事,都会拿一张红纸贴在卷帘门上……所以我靠近去看了一下,谁知道没找到红纸,我的鞋子先被染红了。你们看,就是这里。”

两位警员顺着林太太视线的方向,朝她的鞋尖看去。

那是一双崭新的白色运动鞋,鞋尖处沾着褐色污渍,显得格外刺眼。

当时她走到文记早点铺门口,不小心踩到血迹,刚开始以为是蘸料,想想还是不对劲,找边上店铺的人一商量,这才报了警。

“也就是说,其实你当时没有亲眼看见尸体,只通过血迹就起了疑心?”

“Madam,我天天追剧的。”林太太说,“要是像电视演的那样,等闻到臭味才发现装尸体的红蓝塑料袋……那就太迟了!”

当时,受害者死亡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血迹也干了。

是林太太太心疼这双新买的限量版运动鞋,才无意间发现了这宗命案。

“真是阿文死了?”她又问了一遍。

刚才林太太没敢朝卷帘门里探头看,现在确认死的真是早餐店的老板,大夏天的,愣是打了个冷颤。

“谁和他这么大的仇啊……”

……

深水埗发生命案,警戒线一拉,连带着影响了整条街的生意。

四处都被警察包围,周遭一间间狭小的铺面也没了平日里的忙碌,老板或店员都站到了门边。

“文记早点铺嘛,老字号了,以前是阿文他老豆开的这家店,后来阿文来接手生意了。”

“生意可以的,平时这店门口的蒸笼摆得比阿文的人还高。”

豪仔和徐家乐四处问询,街上鱼蛋摊的老板最不配合,摆摆手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等到将人打发走,撇了撇嘴,一脸不高兴。

“警察执行公务也不来光顾一下生意。”鱼蛋佬冲边上的摊主嘀咕,“我也是纳税人,有份养他们的!”

“老板,来碗咖喱鱼蛋。”梁奇凯走过来。

鱼蛋佬没想到就这么抱怨一下,警官居然还真来光顾自己的生意,立即眉开眼笑,忙活起来。

徐家乐和豪仔见这一幕,“啧”了彼此一声。

他们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梁奇凯是公认的亲和力强,不管上哪儿,都能套出料。

不一会儿,鱼蛋佬递来滚烫的咖喱鱼蛋,他接过竹签,指了指那家早点铺。

“文记最近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能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是每天一早开工,到了下午收工。”

鱼蛋佬明显没有想要继续聊的意思,话一说完,整理自己摊位上的酱料,将本来就已经够整齐的瓶瓶罐罐,摆放得更整齐一些,摆明是没事找事做。

梁奇凯拿着这碗鱼蛋回去,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曾咏珊凑到祝晴身边小小声道:“真可爱。”

“啊?”

“你们吃,竹签也是新的。”梁奇凯将这碗鱼蛋递给她俩,附带几根竹签,“我再去那边看看。”

曾咏珊望着梁奇凯的背影时,祝晴已经拿着这碗鱼蛋,重新走回摊位前。

“老板。”祝晴说,“加点辣椒。”

鱼蛋佬拿了辣椒酱,刚要问她多辣还是少辣,忽地听见这位madam开口。

“我刚才听人说,前年年初,文记故意在店门口现场制作糖沙翁?”

这是林太太独家曝光的“小道消息”。

街边鱼蛋摊的生意不错,咖喱味满街飘香,也不知道文记是受不了这么重的味道,还是想要抢生意,在自己店门口支了一辆手推车,他们说,那是铁皮车仔档,为此,鱼蛋佬还和他起过争执。

“什么糖沙翁……”鱼蛋佬说,“madam,你不吃就别耽误我做生意——”

“糖沙翁的香味盖过你的咖喱鱼蛋,味道也更胜一筹。”祝晴说,“生意被抢,心里不痛快吧?所以……”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回警署再慢慢聊吧,只是到时候更耽误你做生意。”

曾咏珊的视线完完全全从梁奇凯的身上转移。

她三两步走到祝晴身边,还没回过神,鱼蛋佬已经开口。

这切入正题的效率!

曾咏珊接过鱼蛋,戳了一颗塞嘴里。

“别这样,我们小本生意……有话好好说。”对方碰到个硬茬,只能老老实实地答话。

文记早点铺里被发现的这位死者,叫冯耀文。

“大家都叫他‘硬颈佬’,怎么说都不听,油盐不进。”

前年,冯耀文在店门口摆了个车仔档,和鱼蛋摊抢生意。

“你去找街坊打听打听,就知道我跟他说了多少好话。没想到这个人,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

“不过这件事,后来还是解决了,是他老婆劝通他的。还是蛋挞玲说得对,有事就直接去找他老婆,美莲这个人,要通情达理得多……不过现在好了,他老婆也不管他了……”

“那次文记把手推车收回去的时候,我还想跟他说一声多谢,出门做生意,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谁知道,我刚到他店门口,他直接拿扫帚把我轰出去。那时候我就知道,像他这种人啊,得罪人多称呼人少,迟早要挨揍。但是没想到……”

大家打开门做生意,难免会有些口角,但从来都不是深仇大恨。

鱼蛋佬想不到居然会闹出人命,摇头叹气,心底是说不出的滋味。

“你刚才说,冯耀文的老婆不管他了?”曾咏珊记录时,抬起眼问了一句。

“整条深水埗没人不知道,早离了!”鱼蛋佬来劲儿了,“你别看文记平时像个闷葫芦,其实风流着呢,在外面还有个相好的。听说那个相好的还是他中学同学,年轻的时候俩人就好过。后来嘛,被他老婆当场撞见,跟着他们去了时钟酒店。”

“作孽哦,美莲这么贤惠。”

“那阵子文记关门歇业,再开张的时候,他脸上挂了彩!”

祝晴:“他们打起来了?”

“文记的老婆打人?”鱼蛋佬像是听到个笑话,“她矮到……站在这里都看不见人。怎么可能打得过文记?”

鱼蛋佬告诉警方,冯耀文的前妻,个子不高,身形也比较瘦弱。

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一下,压低声音:“你们肯定猜不到,打人的是他儿子!”

“儿子打阿爸,传出去别人都不信啦!”鱼蛋佬说,“那件事之后,他儿子也搬出去住了。”

……

深水埗旧唐楼这起命案,直接搅黄了周六莫sir家的天台烧烤计划。

莫振邦说,等到破了案,烧烤再加码,生蚝无限量供应,再多冰镇几箱啤酒,大家不醉不归。

即便如此,所有人还是提不起精神来,坐在会议室面对白板时,脑海里都是烤熟的鸡翅膀,一转眼,烤熟的鸡翅膀飞走,变成死者的信息。

“冯耀文,男,四十八岁,独居,在深水埗经营一家早点铺。经济状况显示他没有负债,账户里还有存款。”

“深水埗街坊反映,去年他因出轨,和太太离婚。对方是他的老同学,离异带孩子,当时他们的事被双方家里发现没多久,女方觉得丢人,出国陪孩子读书去,后来应该没再和死者来往。查过出入境记录,她这一年都没有回过香江。”

莫振邦说到这里,又往白板上贴了一张照片。

那是个年轻男人,头发剃得很短,五官和冯耀文有几分相似。

“他的儿子冯俊明,二十岁,在中环冰室做侍应,昨天上的是晚班……目前还联系不上他。”

“冯俊明痛恨父亲背叛家庭,父子的感情非常差。当时冯耀文和周美莲离婚的时候,他还曾经出手打过他父亲。”

从发现尸体到现在,警方还没有联系上冯耀文的直系亲属。

莫振邦在冯俊明的名字上用红色马克笔打了个圈。

“继续搜。”莫振邦说,“尽快带人回来问话。”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突然陷入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冯耀文生前的照片上。

他似乎不习惯面对镜头,薄唇绷紧,没有一丝笑容。

不自觉地,每一位警员都想起当时死者脸部被人化上浓妆的场景……

鲜艳口红在他嘴唇添上一抹亮色,唇角被延展,往上扬,就像是在微笑。

……

祝晴从会议室出来时,卷毛小豆丁还趴在工位上,盯着墙壁时钟上一分一秒流转的时间。

下午三点,律师会准备出现在盛家大屋,该处理的所有问题,今天都将被摆上台面。

“祝晴。”在她出去前,黎叔喊道,“你去半山?刚查到死者前妻周美莲的最新住址,就在西环山道,你顺路去看看情况。”

盛放撇撇嘴,心里犯嘀咕。

外甥女又没车,两条腿走哪儿都不算顺路,警队这是压榨!

小少爷平时叽叽喳喳,这会儿心里装着事,也不和黎叔一般见识了,时间一到,跟上外甥女的脚步离开油麻地警署。

回盛家的路,他并不熟悉,只有在看见那错落的山道时,嘴角往下瘪了一下。

心事重重的盛家小少爷被送回半山别墅,一进屋才发现,家里的帮佣又少了一半。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萍姨匆忙的脚步声。

“少爷仔。”萍姨一把扶住盛放的小肩膀,“这才几天,你都瘦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