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深有同感地点头。
这是真的,外甥女吃饭就像打仗,从来不知道静心坐下享受生活,一日三餐都跟着她,能不瘦吗?
他的外甥女也很瘦。
不过孩子嘴硬,不愿意承认,只说那是肌肉。
“Madam。”萍姨转头望向祝晴。
萍姨的这份工,整整做了二十几个年头,早就已经将盛家当成自己的家。
二小姐被警方带走了,同时被带走的,还有突然发狂的老管家,萍姨没地方可以打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那天警察过来搜查崔福祥的房间,她才终于得知,那位英姿飒爽的女警官,竟然就是大小姐的亲生女儿!
“都长这么大了。”她拉住祝晴的手,有些哽咽,“好、真好……”
盛放察觉到外甥女的不自在,一个箭步挡在她俩之间。
盛放挡在萍姨和外甥女之间:“律师到了吗?”
再次踏入盛家,祝晴的身份已然不同。但其实心境没什么变化,眼前金碧辉煌的装饰、古董,都与她无关。
唯一让她在意的,只有眼前这个正努力护着她的小不点。
祝晴头一回见养尊处优的盛家小少爷这么不安。
他想说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说,当看见律师打开密封的资料袋时,小肉手捏着衣角,脑袋在胸前埋得很深。
萍姨刚来盛家工作那会儿,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听见律师楼大状宣读老爷留下的遗嘱。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盛家已经散了,只有老爷子留下的这笔钱,证明曾经盛氏有多么风光。
萍姨搞不清楚老爷财产的分配问题。
直到律师再次开口,用更加直白易懂的言语解释这些法律条款。
“简单来说,盛文昌老先生的财产平均分为三份。”
“长女盛佩蓉、次女盛佩珊和幼子盛放各三分之一。鉴于盛佩蓉女士健康状况欠佳,盛佩珊缺乏商业经验,盛放尚未成年,所以盛文昌老先生已经在董事会指定了临时管理人,暂时全权代理盛氏一切业务。”
盛放小朋友知道今天是来分钱的。
他稚嫩的声音响起:“我外甥女呢?”
两天前,律师隔着探视玻璃和盛二小姐会面,谈论的,同样是有关遗产继承的问题。
此时,他简单解释继承条款,问盛放:“能明白吗?”
小朋友歪着头,不一定明白了没有。
但萍姨和另外一位守在客厅角落的佣人是明白了。
“也就是说,就算二小姐在坐牢,该分到的钱,一分都不会少。但小千金……”
“老爷立遗嘱的时候,不知道小千金还活着,遗嘱里没有提到她,遗产就和她没关系。除非哪天大小姐……这样的话,她能继承大小姐那一份。”
两位佣人交头接耳,声音很轻。
他们没想到,盛文昌在世时和覃丽珠出双入对,但立遗嘱时,居然没有为这位二婚太太留下丝毫保障。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夫妻二人一起遇难,以这位二太的性子,恐怕盛家免不了一场遗产争夺战。到那时,媒体们不是堵在半山别墅,而是在法院门口争相采访。
至于盛家二姑爷,对于盛老爷子而言,就更是外人,集团里里外外,当时都是陈潮声在当牛做马,没想到最终,什么都没捞到。
不过对于三个孩子,盛文昌倒是公平的。
其实外界的传言并非都是空穴来风,最开始,盛佩蓉确实是接班盛氏集团的不二人选。但后来她的身体越来越差,盛佩珊又完全不会做生意,盛老爷子才让二女婿陈潮声进公司帮忙。不过,老爷子多精明,短短几年就看透陈潮声的野心。所以在遗嘱里特地安排董事会的人为小儿子打理公司,绝不让陈潮声插手。
但是,盛老爷子心里也清楚,等小儿子成年,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了。到时候公司到底会变成什么样,谁又能说得准呢?
盛家小少爷对这份遗嘱很不满意。
到了最后,他的穷光蛋外甥女,一分钱都没得到?
“我的分她一半。”少爷仔很大气地说。
律师保持礼貌的微笑,仍旧专业:“根据遗嘱条款,小少爷确实拥有财产的支配权。但其中明确规定,在你成年前,资产不能以任何形式转让或分割。”
“这是盛老先生为保护你的权益而特别设立的条款。”
盛放似懂非懂。
这又是什么意思?
“祝小姐,关于你申请成为小少爷监护人的事宜……”律师将目光转向祝晴,神色温和,“虽然按照辈分来说,他是你的舅舅。但考虑到你比他年长,同时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所以这份监护权申请基本上不会遇到太大的阻碍。”
几天前,律师楼突然通知重新宣读遗嘱。
当时盛家小少爷完全没想到,祝晴居然不声不响,争取他的监护权。
惊喜来得太突然,崽崽一开始是完全茫然的。
慢慢地,他的小脸蛋变得红扑扑,嘴角往下弯。
小朋友的眼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红的。
他背过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玩着沙发上的抱枕。
后来,盛放就像是卡通片里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的快乐小精灵。
他的嘴角咧到耳后根,脑海在放烟花,沉浸在自己缤纷的世界里,几乎没注意大人聊了些什么。
大致应该是,他的教育问题。
比如上幼稚园什么的。
毕竟外甥女要上班,不可能随时带着他,这一点,小少爷理解。
其实只要外甥女愿意带他离开这儿——
当舅舅的,什么都能理解!
最近的天气阴晴不定的,原本已经放晴,从别墅出来,又开始下淅淅沥沥的小雨。
萍姨赶紧撑了把伞追出来。
菲佣玛丽莎回去了,走的时候还悄悄顺走少爷仔的限量版变形金刚,想必是带回给她自家的小孩玩了。几位司机更是溜得比谁都快,以至于现在,连个开车送他们下山的人都没有。雨幕中,盛家别墅还是这么气派,但是根本没有能管事的人,所有人也都开始另寻出路。
萍姨是无处可去。
小少爷说,如果愿意,她还是可以住在这里。打扫书房,和那几间早已没有人住的卧室,工资照旧。
萍姨鼻子发酸:“雨天路滑,你们当心。”
祝晴接过伞,将伞面微微倾斜。
小孩儿往她身边靠了靠,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怕风雨。
……
盛放原以为在周六下午三点以后,他将永远留在这个鬼地方。
没想到,律师宣读完遗嘱,他和外甥女走得比律师还要早。
“你说这里是鬼地方?”
盛家小少爷用力点点头。
祝晴和他说不清。
拜托,这是半山豪宅。
上山时,蜿蜒盘旋的山道,像是走不到尽头。
现在他们下山,步伐轻快,稍微加快几步就像是在助跑,“咻”一下,跑出好远的距离。
连拍在脸上的雨滴,都是自由的。
从今往后,他们要一起生活了。
祝晴和少爷仔约法三章。
像是好好上学、乖巧听话之类的,显然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原剧情里那个未来的高智商罪犯,现在回到现实世界,应该将聪明头脑用在正道上。
她可不想养出一个小反派。
而盛家小少爷,最开始想要和外甥女谈的条件,不过是别把他丢下。
但现在,孩子顺着竿子往上爬,对于新生活,也有自己的要求。
“我不要住在蒸笼里,这个星期之前,一定要买一套新房子。”
祝晴提醒他,今天已经是周六的傍晚。
买房子和买菜不一样,只剩下一天时间,绝对办不到。
小舅舅还算好说话,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他可以放宽要求,十天内,他们必须搬进新屋。
“你会开车吗?”盛放问。
“不会。”
小长辈猜到了。
他外甥女从前过得苦哈哈,连自行车都不一定能拥有,更何况是开车呢……
“考驾照。”少爷仔两只手背在身后,淡定道,“我们家要买车。”
半山盛家别墅的车库里,停着好几辆车。
但那都是别人的。
外甥女不能再受委屈了。
他们家晴仔得开新车!
……
祝晴的人生中,突然冒出一个小舅舅。
从此她的生活不再平静。
她做事向来按照规划按部就班,去西环山道的路上,在脑海中勾勒出清晰的计划蓝图。
首先,给盛放物色一间离警署近的幼稚园,办理入学。
其次,就是原女主曾咏珊的事。
她必须设法避开曾家即将遭遇的那起灭门惨案。
但因为原剧情对那起凶杀案的描述太少了,留给她的线索实在有限。
那起悲剧,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降临?
“这里就是西环山道。”祝晴站在街口的路牌前。
盛放环视了一圈。
找房子的事,外甥女不上心,只能是小舅舅操碎心。西环山道离半山近,就表示离警署远,这位置不够好。
“西环大厦。”祝晴拿着黎叔给她写的纸条,“拐进那条巷子就是了。”
这是半山附近的一栋老旧大厦。
外墙剥落,铁闸明显生锈,过道上堆满杂物,楼梯间还放着垃圾桶。
盛放像是游戏上闪避障碍物的小人一样,左闪右闪,捏着鼻子嫌弃道:“连电梯都没有。”
祝晴还在分辨纸条上地址的门牌号,头都没抬:“没电梯的地方多的去了。”
西环大厦的住户多为老人、劳工……
盛家小少爷每遇到一个人,都要盯着看,有脾气不好的,会烦躁地瞪他一眼,这时候小孩儿就挺起小胸脯。
他的外甥女可是警察。
谁怕谁!
黎叔递来的那张纸条上,潦草地写着死者冯耀文前妻的住址。
警方并不怀疑周美莲是凶手,顺路来这一趟,也是为了例行公事。
“敲门。”祝晴给小孩找点事情做。
盛家小少爷立马抬起手,“笃笃笃”敲了三下门。
清脆的敲门声在楼道回荡。
“来了来了……”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
她的身形瘦小精干,面容温婉,腰间系着围裙,手里还攥着锅铲,显然刚从厨房里出来。
“两位找谁?”
祝晴亮出警员证:“我们是为了冯耀文的事来的,你是——”
“不认识。”对方丢下这句话,直接“砰”一下关上门。
祝晴和盛放被挡在门外。
“找错了?”祝晴皱了皱眉,纳闷道,“黎叔写的就是这个地址。”
而且根据鱼蛋佬说的,开门的女人……外形特征和冯耀文的前妻也是相符的。
“晴仔。”盛放说,“查案也要有礼貌。”
“什么?”
少爷仔仰着脸,一板一眼地教导:“要好好说话。”
和温室里长大的盛放不一样,独自摸爬滚打*的祝晴,早就长出一身的硬刺。
在福利院,乖巧和微笑换不来安宁,拳头才可以。
在日常办案时,这样的性格是把双刃剑。
比如说,像是唠家常一般的套话,她就显得生硬笨拙。
“看舅舅的!”少爷仔说。
盛放再次敲了敲门。
这一次,对方开门的速度明显慢了一些,打开门时微微蹙眉。
房门开着,电视里传来晚间新闻播报节目主播凝重的声音。
“本台最新消息,经警方证实,昨日深水埗唐楼店铺发现的男尸,与今日傍晚在旺角废弃唐楼内发现的另一具尸体,在死因及作案手法上高度相同。”
“警方已将此案列为连环凶杀案,特别提醒市民,尤其是夜间独行者务必提高警惕。”
“如有任何线索,请立即……”
祝晴的全部注意力被这则晚间新闻吸引。
耳边仿佛已经响起那个在原剧情里令人毛骨悚然的案件——
雨夜红衣连环杀人案。
开门的女人语气不善:“又怎么了?”
“姨姨。”盛家小少爷在给外甥女打样,够有礼貌的,“我们是为了冯……”
盛放说到这里,突然卡壳。
冯什么?他给忘记了。
祝晴则在这一瞬间,视线越过那个女人,望向屋子里。
房子面积小,没有阳台,几根晾衣绳悬在头顶,潮湿的衣物低垂着,洗衣粉香气与厨房里的食物气味混杂在一起。
她目光扫过时,注意到一条悬在客厅中央的红衣。
盛放想不起来死者的名字,学着电视上的警探模样,肉嘟嘟的小脸很真诚:“阿sir查案,请配合调查。”
“不知道——”女人沉着脸,手扶着门框就要再次甩门。
又来?
盛放的小脸一皱。
要不是为了在外甥女面前树立榜样,谁愿意受这窝囊气啊!
“咚”一下,少爷仔的小短手抵住门。
“晴仔,抓人!”
祝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