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没想到,他编造这样的理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方雅韵说。
她无意间发现了母亲留下的日记本。
周令仪从前热爱看书,泛黄的书籍层层堆叠,日记本夹杂在中间,他们搬过几次家,都没有注意到。直到那一天,她和Henry复合,在他的鼓励下,她翻开母亲留下的那些老物件。
被遗忘的日记,伴随着尘封的过去,揭开母亲自杀的真相。
“妈妈心里清楚,如果她离开了,将来我的日子会很难熬。但是她实在撑不下去了,在爸爸身边,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离婚,难道是因为,她在用尽全力地欺骗自己吗?”
“她真傻,犯罪就是犯罪,她是受害者啊,应该让法律制裁施暴者,而不是这样折磨自己。”
方雅韵的声音很轻,带着困惑。
但其实,她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法律……”她喃喃道,“难道法律真的会帮她制裁爸爸吗?”
那天,方雅韵抱着母亲留下的日记本,一页一页地翻。
从天亮到天黑,她怔怔地,直到最终下定决心,要揭开父亲的真面目。
为自己,更是为了母亲。
和警方的思路一样,方雅韵怀疑,这些年方颂声不止对一个年轻女孩下手。
“但是我找不到证据……她们也许都和我妈妈当年一样,无助胆怯,选择了沉默,这反而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我一直在想办法,却毫无收获,直到那一天,李子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李子瑶的出现,太过蹊跷突兀。她这样投其所好,只是为了方颂声的财产吗?
方雅韵拿到私家侦探发来的调查报告。她曾经和男友感情深厚,却毫无预兆地分手……最可疑的是,有关于她的过往,就像是被刻意抹除一样,难以查证。
有关于李子瑶的一切,都显得这么不真实。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成形。
她怀疑,李子瑶有着和自己相同的目标。
“没想到,我没找到受害者,却遇见了受害者的女儿。”方雅韵说,“从此,我们成了盟友。”
“我们计划了很久,可是——”
“外婆阻止了我们,她不许我们沾手。”
外婆说,她们的人生还长,不该为这种人,赔上一辈子。
……
乍一眼看去,严凤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太太。
谁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是琴行谋杀案的凶手。
严凤英说,两个孩子太傻了,天真地以为真的可以瞒天过海。
实际上,她知道的,这一天迟早会来。
“那时候家里穷,令仪是我唯一的指望。她爸走得早,是我一个人把她拉扯大的。”
“令仪从小就乖巧文静,就连上课时老师请她回答问题,她都不敢大声发言,细声细气的。”
严凤英的语速很慢,说着尘封在旧年代里的故事,眼底染着慈祥的笑意。
她说,自己年轻时,在九龙城寨的制衣厂做车衣女工。
长年累月的劳作练就出她一身的硬骨头,人人都喊她“铁打的凤英姐”。这个铁打的凤英姐,不怕苦也不怕累,心里只装着一件事,照顾好女儿。
那一年,周令仪十八岁。在他们那个年代,十八岁已经是可以赚钱养家的年纪。但周令仪实在品学兼优,严凤英咬着牙也要供女儿继续念书。
“那天令仪对我说,她要去莹莹家玩。”
“莹莹是令仪的同学,家里有钢琴,她爸妈给她请了一个钢琴老师……”
那段时间,周令仪经常去莹莹家。
就这样,她认识了方颂声,成了她噩梦的开始。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下手的。”严凤英的眼角泛起湿意,“令仪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没过多久,周令仪怀孕了,她第一次将方颂声带回家。
她说要嫁给这个年长她许多的钢琴老师。
“令仪离开校园,成为方太太。”
“退学就退学吧,我以为她苦尽甘来,但是如果方颂声真是个好人,我女儿怎么会从楼顶跳下去?”
严凤英唯一的盼头,死在那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几十年来,过往一幕幕的细节,女儿的每个眼神、每句话语……都被严凤英反复记起,反复回味,反复咀嚼。
她猜,周令仪的死,和方颂声有关。
但严凤英做梦都想不到,那段看似恩爱的婚姻背后,居然是这么不堪的开始。
“是雅韵来问我当年的事。”严凤英说,“那孩子以为我早就知道。”
“其实,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连女儿受过什么苦都不清楚……”
后来,严凤英加入了她们。
方颂声擅长伪装。
周令仪离世后,他虽然鲜少露面,却总让方雅韵带着名贵补品来探望,嘱咐孩子代他问好。街坊邻里都夸他有情有义,妻子去世多年,还不忘照顾岳母。
也因此,这次严凤英提出暂住,他痛快答应。
“我说要去港岛综合医院复诊,住得远不方便,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他比谁都在乎雅韵的前途。雅韵马上就要演出了,他不会希望我住在孩子身边,影响她的排练。”
整个案件的前因后果,此刻终于水落石出。
周二傍晚,严凤英带着与外孙女的老照片,住进方颂声的公寓。当天晚上,方雅韵站在北角英皇道的老式电话亭,往家里拨了一通电话,邀请方颂声在周三早上去演出厅,观看自己的彩排。
排练已进入最后阶段,每一次走台都严格遵循正式演出的流程。
过去,方颂声从未缺席女儿的任何一场重要排练,这一次,同样没有拒绝。
他穿上崭新的、笔挺的衬衫,因为女儿说,到时候谢幕,要特别感谢父亲的栽培。
按照计划,严凤英搭方颂声的顺风车一同前往,途经湾仔的雅韵琴行。
“我说,我想去琴行看一看。”严凤英说,“他不同意,直到我突然提到令仪。他觉得,我可能知道些什么。”
方颂声绝不允许自己在女儿面前苦心经营二十多年的形象崩塌。
于是,他将车停了下来,拿出扶手箱里琴行的备用钥匙。
在六号琴房,他端了两杯温水进来。
趁他不注意,严凤英往其中一个杯子里,撒入安眠药粉。
“他还辩解,说自己娶了令仪已经够负责的,说到底,是她自己想不开。”
“药效起来了,他昏昏沉沉,瘫坐在琴凳上,我从身后捂住他的嘴。”
“后来,捅了很多刀、很多刀……每一刀下去,我都想起令仪十八岁时候的样子。我的女儿,穿着校服,梳着两条麻花辫,她那么乖……”
“如果一开始,她能告诉我真相,我就是拼了命,也绝对会为孩子做主。”
严凤英说,结束时处理案发现场,她戴上橡胶手套,离开时还带走一次性杯子和凶器。
新雇一个保姆,是为了警方误以为,她一直住在方颂声身边。
老太太住在儿子身边,还有保姆照顾着,这才更加合理。
至于头发,是她自己在家染的。
染成全白,是为了看起来更像方颂声的亲生母亲。
“这是我唯一担心穿帮的。”她摸了摸自己鬓边的白发,“但一开始,还是瞒过了你们。”
“你是怎么说服方雅韵和李子瑶的?”
“老太太撒泼,谁能拦得住?”
“我说,如果不带上我,我就自己去找他算账。”
严凤英想着当时的场景。
明明才刚刚过去,但想起来,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审讯室里,安静了下来。
严凤英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问:“警官,那两个孩子……”
她攥紧自己的衣角:“法官会……会轻判吗?”
……
案件进入了收尾阶段,但警方的调查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每一个细节,都需要经过反复核实,每一份证词,都要交叉验证。
毕竟,这不是一个可以轻易下定论的简单案件。
即便严凤英揽下一切罪责——但从一开始,方雅韵与李子瑶就精心安排了不在场证明,以及那些似是而非的线索,试图让警方将调查的焦点放在她们身上。
大家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复仇。
严凤英问,她们会怎么判?
这个沉重的问题,同样是B组警员们关心的。
“她们会怎么样?”放放小朋友好奇地问。
祝晴摇摇头。
案件尚未尘埃落定,她给不出准确的答案。
收工前,她向莫振邦提出,想再见欣欣姐姐一面。得到明天可以安排会面的答复后,才离开警署。
此时,她翻开曾咏珊找来的专业书籍,停留在夹着书签的一页。
这一页详细解释有关香江的陪审团制度,被她们用荧光笔标记。
祝晴脑海中,严凤英平静的质问挥之不去——
“难道他不该死吗?”
她垂下眼,望着书页上冰冷的法律条文。
“反正晴仔立大功啦!”盛放说,“好消息!”
“应该是双喜临门的好消息。”萍姨打开门进来时,手中拿着一个信封,笑容满面,“猜猜是什么?”
盛放小朋友一眼就看见信封上维斯顿幼稚园的园徽。
他傻住——
不可能是好消息!
“幼稚园录取通知书?”祝晴连忙接过,打开信封。
盛放小朋友要上幼儿园了。
祝晴拿了一本台历,指着上面一个日期:“第一天开学,我送你去。”
晴仔可太体贴了。
第一天开学,没准备让他搭校车。
放放小朋友的嘴巴撅得比小鼻子还高。
这一天,千万个拒绝,这一天还是到了。
祝晴看出小朋友不情不愿,难得哄了他几句。
“以后放放上幼稚园,会交到好朋友。”
原剧情里,盛放没有好朋友。
到了现实生活中,还是没有,他会不会觉得很孤单?
祝晴告诉他,等上了幼稚园,他会结识许多朋友。
大家一起上课、玩耍,每到放学,说不定放放都不愿意回家了。
“不要。”傲娇少爷仔撇过小脸,“我不会和那些普通小孩玩的。”
祝晴扶着他的小肩膀。
舅舅现在有些厌学情绪,外甥女得好好疏导。
“为什么?”
盛放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脸成熟的忧愁。
毕竟呀,他之前都是和警署同僚玩的,比较有共同语言……和同龄人在一起,能聊什么呢?
“比如振邦的女儿。”放放奶声道。
祝晴抿了抿唇,忍住想说的话。
确定不是因为囡囡嫌他太小,不愿意和他玩吗?
……
盛放小朋友只要想起一件事,就搓搓小手跃跃欲试。
那天他看了人家孩子随手就掏出手提电话,准备给自家孩子也置办上。
但是这几天,外甥女实在很忙,行程就只能一拖再拖。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外甥女不用再加班了。
等她翻完最后几页法律条文,放放立即催她出门,兴奋地小跑着,跑得快要飞起来。
“去电器城哦!”
祝晴没有再推脱。
曾咏珊说,长辈给什么,就得拿着,要不然多扫兴啊。
舅甥俩一起到了电器城,站在琳琅满目的货柜前。
上回盛放小朋友刚来电器城,买了一个BB机,一转眼又来消费了。
要是其他孩子,一定高兴得不行,但是他外甥女不一样。
她眼底没有一丝丝对于世俗的渴望。
见状,原本很有兴致的老板,眼睛转了转,暗自叹气。
手提电话这么贵,大人不愿意买,小孩子再起劲有什么用?
“给我拿一个手提电话。”盛放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两个。”
祝晴转头:“要两个干什么?”
“你一个,我一个。”
“你要什么手提电话啊!”
盛放鼓起腮帮子:“你都有!”
“我也可以不要。”
盛放的眼睛瞬间睁圆。
她、太、气、人、了。
“别理她。”盛放说,“拿两个。”
老板都要看笑了。
这一大一小,当来电器城过家家呢,还买两个。
“细路仔。”胖胖的老板双手压在柜台上,将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搓了搓,“你有带够这个吗?”
盛放小胸脯一挺,衣摆飞扬。
就像是超人掀起斗篷,他掀起小恤衫,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裤兜。
盛家小少爷朝对方勾勾手,神秘兮兮地拉开口袋。
就在上午,他特地和萍姨跑了趟汇丰银行,准备好少爷今日出行所需的盘缠。
电器城里,一道道视线投过来。
小朋友抽出钱,一张一张又一张,源源不断,摆在老板面前。
“够吗?”
“这样够吗?”
“你要说多少钱嘛。”
祝晴:?
一段时间过去,她已经习惯自己有一个富豪舅舅。
但是——
祝晴委婉提建议,小声道:“你没有卡吗?”
其实可以刷卡吧!
每次跟小富翁出门,他都带着金山银山……
外甥女的压力也好大。
“小阔少试试?”老板笑容满面地递上手提电话。
少爷仔板着正经小脸,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歪,哪位?”
外甥女都不明白他的心。
小长辈第一次上幼稚园,当然得更新装备喽。
没手提电话怎么约小朋友饮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