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孤独的旅程。(1 / 2)

维斯顿幼稚园的校车在路上驰骋,金宝妈妈驾驶着跑车在后面紧追不舍。

普通民众到底不是专业的,缺乏追踪技巧,两个红绿灯后,她跟丢了车,心急如焚地折返幼稚园,找到正准备下班的纪老师。

“金宝妈妈,你别着急,坐下慢慢说。”纪老师面带困惑,扶着金宝妈妈在接待室的沙发上坐下,仍旧温柔地微笑着,“你的意思是……小孩拐走了小孩吗?”

“我和平时一样,差不多这个时间点到,接金宝回家。”

“他知道的,我的车都是停在幼稚园对门。红色的跑车,很显眼的呀。上周刚开学前,我还特地给他买了一只会发光的咸蛋超人书包,就是为了一眼看见他。”

“今天太奇怪了,他从幼稚园出来,就直接跟着一个小孩走,上了校车。”

“我们金宝平时又不是坐校车回家的,难道不是小孩拐走了小孩吗?幸好我通过那只书包认出他,否则孩子们的背影都差不多,金宝可能就直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丢了!”

“金宝妈妈,你先冷静。如果按照你说的,现在金宝在校车上呢,很安全。”纪老师温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小孩长什么样?”

金宝妈妈皱起眉回忆。

纪老师在心底重重地叹气。

根据学生家长的叙述,纪老师迅速锁定线索,将“侦查重点”指向盛放。

其实就算没有这番详细描述,她隐隐约约也有一种预感,这事多半和那位小少爷有关。因为目标明确,后续的寻人行动便少了周折,司机师傅不方便在行驶中停下来覆机,金宝妈妈一刻都等不住,拿到地址便直奔盛放家。

跑车发动时的轰鸣声在幼稚园门口再次响起,声音由近至远,呼啸着消失。

纪老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跑去校长办公室汇报。这事可大可小,必须密切留意,全程跟进。她计划稍后再联系司机和金宝妈妈确认处理结果,同时,不仅要通知盛放的家长,还得找他本人谈话。

“叩叩叩——”

三记敲门声后,纪老师转动门把,迈入了校长办公室。

……

天色已经擦黑,当电梯在自家楼层停下,祝晴才将看了一路的笔记簿收起来。

幸好小舅舅不在,否则他又要怪她边走路边思考工作的事,一心两用。

这个小孩,总是管得太多。

也许是因为从前独居,从来不会有人为她等门,因此祝晴一直有带钥匙的习惯。

她拿出钥匙开门,心里想着——

估计小朋友又会和之前一样,像快乐的小鸟似的,振着短短的小胳膊就“飞”出来。

然而今天,不太一样。

房门开了,屋里鸦雀无声,祝晴看一眼屋里,重新退出来。

她把门关上,再抬头看一眼门牌。

没有走错,但是里面坐着的人,不认识。

“啪嗒——”

门锁轻响,萍姨推门出来,神色谨慎地朝祝晴招了招手。

她压低声音,通风报信:“晴晴,出事了,少爷仔把别人家孩子拐回来了。”

祝晴一愣,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可连在一起却让她一时摸不着头脑。

盛放小朋友又闹出什么荒唐事?

客厅里,金宝妈妈正端坐在沙发上。

她一头精心打理的小卷发微微颤动,二郎腿翘得老高,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指尖三枚金戒指格外闪烁。除了指尖的金戒指外,还有脖颈上的两条金链随着呼吸晃动,简直珠光宝气。

祝晴默默地观察。

她绷着脸,眼神凌厉,显然心情不佳。

而餐桌旁,盛放和金宝正并排坐着,一人握着一把小勺子,埋头吃得津津有味。

金宝丝毫不觉得气氛微妙。

“盛放——”金宝妈妈开口时,语气冷淡,却又迟疑了一瞬。

“盛放外甥女。”少爷仔随口提醒。

“盛放外甥女。”金宝妈妈语气不善地说,“今天发生的事,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祝晴不知道。

但是五分钟之后,她知道了。

平日里,纪老师私下告状也就罢了。祝晴心里清楚,孩子年纪小,还不适应幼稚园条条框框的规矩,总要以引导鼓励为主。

可这次,居然闹到家长亲自登门兴师问罪!

“放放,你们家的菜太好吃了。”金宝握着勺子,脸颊挤出满足的酒窝,“我要挖你们家佣人去我家当大厨!”

“什么佣人。”盛放小朋友皱着小脸纠正,“她是萍姨!”

萍姨站在一旁,嘴角挂着慈祥的笑,给两个孩子盛汤。

盛放低头舀汤喝的时候,余光不可避免地扫过祝晴的脸。

好少看见晴仔像这样一脸菜色,宝宝歪着头,好奇地看。

大新闻——

晴仔吃瘪啦!

萍姨不着痕迹,帮着他把头转回去。

都这个时候了,少爷仔还有心思看戏?他怕是不知道待会儿要面对什么。眼下这情形,还是安分些比较好。

盛放把脑袋转回去,继续吃饭。

两个小朋友有他们自己的社交,悠闲地聊着天。

他们聊到英文课,自然而然地继续着在幼稚园里还没有结束的话题。

“我们家是暴发户。”金宝骄傲地宣布,“爸爸妈妈开了间金铺。”

“下次我偷偷给你拿一块大金条。”

“放放,你呢?”

片刻沉默后,金宝得到了答案。

与此同时,金宝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擅自带别人家孩子回家,至少要经过家长同意吧?要不是我今天亲眼看见金宝上了校车……”

“妈咪,你不要这么大声。”金宝的嘴角还沾着饭粒,朝着客厅喊,“他们家是珠宝大亨!”

金宝妈妈一时语塞。

珠宝大亨?但转念一想,就算是珠宝大亨也不能随便拐孩子啊!

这事可轻可重,她就算报警也不过分!

“不是。”祝晴摆摆手,“普通警察。”

盛放挺直小腰板:“世家。”

金宝妈妈再次懵了一下。

又是警察了?

萍姨憋着笑。

这对舅甥俩,根本没把继承百亿家产当回事。

相比之下,他俩更以当阿sir和madam为荣。

“妈咪。”金宝又喊道,“如果你对我朋友不礼貌,我今天不跟你回去了,就住在这里。”

祝晴:?不要。

……

盛放是把人拐回家之后才知道,原来Golden的大名叫金宝。

案情线索在这一刻串联在一起,放sir恍然大悟——

难怪他妈咪要追车呢。

祝晴知道,这件事还是得严肃处理。

当着金宝妈妈的面,她好好教育盛放小朋友,放放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听得若有所思。

“你为什么跟我走?”盛放问。

金宝挠了挠自己的头:“你请我的嘛。”

少爷仔再次找回主动权:“下次先问你妈咪。”

放放被外甥女批评,但是也不能光是埋着头挨训。

他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说出自己带金宝回家的用意。

放放小朋友家里可是富了三代的,爹地是大富翁、他是中富翁,晴仔是小富翁。

所以,他才不是什么暴发户。

“晴仔,这个才是真正的是暴发户。”

空气都凝固了。

祝晴倒吸一口凉气,嘴角动了动,最终放弃挣扎。

萍姨尴尬到头皮发麻:“少爷仔,不要当人家的面这么说。”

“背地里说吗?”

“也不要吧……”

好在金宝大大咧咧的性子,就是随了妈咪,母子俩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在盛放外甥女诚恳道歉,并明确表示“这样做确实不对”之后,这事在金宝妈妈那儿就算过去了。毕竟,孩子才入园没多久,就交到了朋友,她也是不愿意让小朋友之间的友谊太僵的。

金宝在盛放家玩得不亦乐乎。半山盛家的那些新奇玩具早就被一件件运了过来,两个小不点完全沉浸在玩具的海洋里,乐不思蜀。

直到天色渐晚,金宝妈妈再三催促,最后承诺带他下楼买雪糕,才终于把这个玩疯的宝宝哄走。

临走时,盛放恋恋不舍地踮起脚尖张望,意犹未尽。

“下次再来!”

金宝:“下次还来!”

房门关上,外甥女在沙发上等着。

“盛放,自己把玩具整理好。”

拐带小朋友的插曲,已经告一段落,祝晴不会再翻来覆去地重复同样的大道理。

但培养未来小反派的好习惯,还是得从日常中的小事做起。

乱糟糟的玩具当然得自己整理,否则难道让萍姨弯着腰,慢慢给他捡回收纳箱吗?

盛放的小嘴巴快要撅得比鼻子都要高。

即便可怜巴巴地说着自己好累,外甥女的眼皮子仍旧没有抬一下……盛家小少爷气鼓鼓将玩具捡起来,要丢回收纳箱时,龇着小米牙,轻轻放下。

虽然很不高兴,不过如果重重砸下,他会挨骂。

挨骂也就算了,不知道哪天惹急外甥女,会不会挨揍。晴仔是警校的一级荣誉生,擒拿术满分,打人一定很疼。

“下次别来了金宝。”他自言自语。

小少爷的气性很大,不过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整理完玩具,他的气已经消了,像冲刺的小火箭,冲到沙发上,陷在外甥女身边。

“晴仔,明天放假,我们一起玩好吗?”

放放小朋友软乎乎的脸蛋在晴仔眼前放大。

“我要上班啊。”祝晴说。

“一起上班啊!”盛放故技重施,两只小肉手合十举过头顶,“拜托。”

祝晴拿着电视遥控切台,神情没有任何波动:“上班怎么一起?让萍姨带你出去玩。”

盛放小朋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外甥女。

连阿John都吃这一套,晴仔居然不吃!

盛放蔫蔫儿地躺在沙发上。

也不知道晴仔想要看什么,电视频道一直切换,始终没有停下来。

“晴仔!”突然,盛放坐正,“嗡嗡嗡,你听见‘嗡嗡嗡’吗?”

真是个一惊一乍的宝宝。

祝晴莫名地看着他:“我只听见你在‘嗡嗡嗡’。”

盛放的小手在耳边乱挥:“有蚊子啊!”

可怜的外甥女,年纪轻轻……

怎么就耳背啦!

……

小舅舅的生活两点一线,家和幼稚园。

外甥女的也是生活两点一线,家和警署。

清晨祝晴出门的时候,放放小朋友还在赖床,她就尽量放轻脚步,带走早饭,将房门带上。

回到警署,继续整理案卷之后,她和同事们一起进入会议室。

莫振邦将马克笔抵在死者大哥游一康的照片旁边,而后重重画了个问号。

笔没水了,痕迹越来越淡,他烦躁地皱眉,另外换了一支。

他敲了敲白板:“从头捋一遍,游一康的不在场证明。”

底下是翻资料时沙沙作响的声音。

昨天一早审讯完游一康后,警员们马不停蹄,展开对他的调查。

但他私底下和公司大客户见面的事,大家是从侧面核实的。只是调查嫌疑人而已,没必要连累他丢了份工作。

“租的那套房子,一个月的月薪不便宜。家里妹妹刚出事,父母也没有收入,孩子又还是咿呀学语的年纪……身上压着这么大的担子,也不容易。”梁奇凯语气温和,继续道,“我们了解到,当天晚上,那位姓陈的客户确实和游一康见过面,但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香江。”

“国际长途电话打了四五通,根本联系不上。”

“不过我们找到了他提到的那间酒吧。酒吧老板和服务生都对他有印象,说当晚他先是和一位老板喝酒谈生意,后来对方先离开了,他就独自喝起闷酒。可惜没有监控录像,他们也无法确定具体时间。”

徐家乐也站起来,将医院的病历记录递给莫sir。

“这小子够倒霉的,急诊记录显示他多次因严重过敏就医。但确实是在去年,才查出真正过敏原是红酒中的亚硫酸盐。”

“但是,红酒瓶口的DNA又怎么解释?”

调查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会议室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如果游一康真的清白,为什么所有证据都指向他?

难道只是巧合而已?

“现场会说话。”莫振邦沉声道,“我们重新梳理时间线。”

随着新的任务分配,祝晴翻开笔记本,认真记录这些天汇总的时间线索。

耳边传来同事们的低声议论。

“就因为妹妹的偏执,让哥哥平白受到牵连,实在可怜。被卷入亲妹妹的命案,还要因为那本日记百口莫辩,游一康能找谁说理?”

“如果运气不好,游一康可能还会因为这样丢了工作。到时候一家老小,谁来养?”

“昨晚见到他们父母,整个人都瘦脱相了,好像几夜之间就老了十几岁。”

梁奇凯无奈叹气:“说到底还是游敏敏的心理问题,她自己不寻求帮助,别人怎么救?”

……

上午十点,莫振邦给重案B组全体警员布置了新任务。

每一位探员,必须让现场“开口说话”,完全按照死者当天的行动轨迹重新走一遍。

这是一个推翻重建的过程,目的是寻找新的突破口。

由于调查方式灵活,祝晴顺便回家,准备接走盛放小朋友。

房门一打开,这个小孩正在地板上打滚。

“好闷。”

“好闷好闷!”

萍姨在边上给他出主意。

“要不要去公园喂鸽子?上次少爷仔不是说要给那只小灰鸽起名字吗?”

“还是去买草莓?早上在菜场,我听那些师奶说,楼下超级市场新到一批空运来的草莓,又大又甜。”

“或者去百货公司?听说玩具城新到了一批变形金刚,霸王龙可以变形成小汽车,全香江只剩三套了!”

盛放抱着头拒绝:“更闷!”

话音落下,少爷仔听见外甥女的脚步声。

“你要不要和我——”

他都没听她把话说完,一下子从地板上蹦起来。

“要!”

“周末出去玩喽!”

祝晴将水壶挂在他的小肩膀上:“是查案。”

这个特别的专案小组就此成立,全组成员只有祝晴和她的“小助手”放sir。

系安全带时,祝晴突然想起什么:“昨晚还真有蚊子。”

昨晚放放小朋友信誓旦旦说听到蚊子声,她还不信。气得小舅舅叉腰,最后还是被她拎回房间睡觉。

谁知道,等祝晴洗漱完,回自己的卧室准备歇下时,发现不对劲。那只恼人的蚊子果然在耳边嗡嗡作响,开灯找不到,关灯又出现……

几乎奋战一整夜,神勇madam竟然败给一只蚊子。最后祝晴忍无可忍,将头蒙进被窝里,才勉强入睡。

“我就说吧!”盛放得意洋洋,“耳背晴。”

放放儿童房的墙壁上,已经贴满夜光星星贴纸。

有点晃眼睛,但因为晴仔说到做到,他不叫她“吹水晴”了。

现在花名升级,改成耳背晴。

“早上牛奶喝完了吗?萍姨提醒你好几次。”祝晴反击道,“耳背放。”

放放老气横秋地拍拍座椅:“没大没小。”

当车子停在西环尾角街十七号时,祝晴牵着盛放站在楼梯口。

她抬起头,仰望着游敏敏曾经的住所。

“现在,假设我是游敏敏——”祝晴说。

“那我呢?”盛放眨巴着眼睛。

“假设你没来。”

盛放抿紧小嘴巴。

感觉哪里不对,可是三岁的宝宝不够和几十岁的madam斗的,只能乖乖闭嘴。

外甥女展开对案情的复盘工作。

小舅舅则跟在她身后,是一只配合的小挂件。要安静一点,才能跟着晴仔玩一整天。

祝晴翻开档案记录。

周二上午十点,游敏敏穿着黑色长裤和米色旧衬衫,扎着简单马尾,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出门了。

之前几个月,为了吹水辉,她会精心打扮自己。梳可爱的发型,戴漂亮精致的耳环,换成最好看的裙子。但是现在,他们分开了。吹水辉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对她用过心,只是玩玩而已。一个这么普通的女孩,就是带出街,他都觉得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