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2 / 2)

惟许侯夫人 法采 3895 字 1个月前

那话他说了两遍,“等下朝我去接你,记得少吃酒。”

杜泠静不好拨了兖王妃面子,便说等会。

谁想话音未落,外面又现急促的脚步声,年嘉快步跑了进来。

“静娘怎么受伤了?还出了血?这我回头怎么跟陆侯交代?”

她这话一出口,满屋的女眷齐齐笑出了声来。

“哎呀呀,王妃刚发愁要怎么给陆侯赔礼,郡主也闹心要怎么跟陆侯交代了……”

杜泠静想把脸藏到墙缝里面,再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窘迫的一日。

偏偏她这沉静安宁的性子,就嫁了个那朝野上下最是无人敢惹、又最是张扬的男人。

年嘉过来细看了她的伤手,“也不清呢。”

她看向一旁秋霖端着的酒,“镇痛的?”

杜泠静道是,说自己还没喝,“方才刚吃了一盅茶,这会有些吃下酒了。”

不想年嘉却道,“你不吃算了,我吃。”

她说自己刚才听闻她受伤,急匆匆跑来。

“我本也吃了些酒在身,刚才又来得太急,竟撞到了门柱上,肩膀还疼着!”

众人听了都笑,王妃嗔她何不慢点,“摔了岂是小事?”

年嘉则取了那镇痛酒,一仰头吃了个满杯。

酒杯净光地被留在了小几上,众人在房中闲叙了几句,年嘉便倚在了杜泠静肩膀上。

“我是不是酒吃多了?怎么昏昏的?”

杜泠静摸了她的手心,是出了汗。

“许是吃多了。”但她这处还有不少夫人在闲聊,颇为吵杂。

她转头叫了艾叶,“你扶着郡主往后面歇脚的小院里,寻一处无人的,照看郡主睡一会。”

花宴还不到结束的时候,小睡一阵解解酒刚好。

年嘉也点了头,艾叶便扶着她往后面去了。

谁想两人越走,年嘉越不对劲,她脸色起了潮红,满身冒出了急汗,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

艾叶大吃一惊,寻常吃酒是不至于有此状况。

她急起来,偏此间人少,一时寻不到人,却见绿树掩映间有一间小院,她扶着年嘉走过去,院中无人走动,她见四下里都没有仆从,料想此处无人,扶着年嘉进到房中。

眼见她几乎神志不清,急促将她放在房中的榻边,反身就跑出去找人——

郡主好像中毒了!

她快步跑出门去,就有人扶着内室的门框走了出来。

魏玦通身湿透,有泼在身上镇定的冷水,也有药力激出来的急汗。

自己的母亲给他下药,他实在没能设防,但略一思量,也知道母亲想要做什么?

他到底是习武的人,强撑着压下那药的劲力,从母亲给他安置的院中离开,本想离开王府,不想才走出不远,药力就有些压制不下了。

这般丑态,他只能寻了无人的偏僻院落,取来冷茶饮下,再调息几番。

可却有人闯了进来。

魏玦自内侍的门匾看去,一眼看到了榻边的人。

热汗沾着她的头发贴在她潮红的脸上,她难受地翻动身子,几乎要从榻上掉下来。

魏玦双目惊颤,两步急上前去。

“年嘉……”

*

艾叶在杜泠静耳边说完,杜泠静鼻尖就冒了汗。

中毒?哪来的毒?!

她忽的想到了什么问起艾叶和秋霖,“青娘手里那瓶药……”

秋霖一顿,“奴婢先前怕出事,翻了二姑娘衣袖,但是并找到,便想是不是掉了。”

无名的药,掉了也就掉了,还能满园去找?

不想眼下……

“被人捡走了。而且这壶酒,原是给我吃的。”杜泠静怔了怔。

秋霖倒吸一气。杜泠静却急促起了身,她说自己有些闷,往外走走,同人告辞,出了门便跟着艾叶直奔年嘉休歇的院中来。

然而刚走到那院前,同人险些撞在一处。

“保国夫人?”

保国夫人亦看到了她,“你缘何在此?”

杜泠静却在看到保国夫人的瞬间,眸色一颤,她低声。

“我来找年嘉,她中毒了。”

话音仿佛砸在了保国夫人脚上,她踉跄了一下,惊着往院中看去。

杜泠静一把将她扶住。

“不能让人知道!”

她说完立时让秋霖她们守住院子,保国夫人也回了神,立时将人全清了去。

只是等两人到了房门前,竟都没能抬起手来推开门去。

杜泠静只见保国夫人脸色变了不知几变,始终抬不起手来,她摒气上前,敲了门。

房中一时无人应答,这一次,姑母和侄媳不禁对了个难解的眼神。

是已经结束了吗?

若是如此,之后又当如何?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到了这等时候,保国夫人显然失了神,杜泠静干脆一把推开了门去。

门吱呀一声推开,两人进到门中,皆向床边看去。

第一眼,便隔着帐外薄纱,看到了半赤着上身的魏玦。

他只穿了条几近湿透的亵裤,上身半披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在肩头,赤条的臂膀上刀伤累累,不断有汗从他脖颈低落滑至起伏的前胸。

照理这般景象,杜泠静再不该看,可她看到魏玦半赤了身,心就跌了大半。保国夫人更是快站不住了。

但魏玦缓缓转头向两人看来,拨开了半边帐子。

帐中,年嘉倚在他怀里,却不似他半赤了身,她衣衫整齐,连发髻都没乱半分。

魏玦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倚在他胸前,她难受得闭着双眼,一直低声哼着。

他将手中的茶碗凑在她唇边。

“再喝点水,你得多喝点才行。”

冷水能将这药的劲力微微下压。

但年嘉闭了嘴巴一直摇头,她显然已神思不清,不知道眼前是谁,也不知道是谁人在给她喂水。

她不想喝了,闭着眼睛低头蹭在炽热的胸膛前。

但脸色潮红到泛了紫,红透的眼尾隐隐有泪光闪烁。

魏玦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药的劲力亦令他难耐又恍惚,但他挽起她的碎发在耳后,劝她再喝一点,她就是不肯。

“元元……”他不禁叫了她。

这一声,直叫得怀中人怔了一怔,下一息,眼泪哗啦自眼角滑了下来。

她倚在他怀中低声啜泣。

魏玦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太难受了?元元,你说话……”

但她迷糊着,支支吾吾半晌,忽的道了一句。

“你肯叫我乳名了……你是不是回来找我了?”

喑哑低啼的话音自帐中传出的一瞬间,整个房中都惊到无声无息。

杜泠静倏然鼻头一酸,顾不得保国夫人如何态度,只见魏玦一双眼睛瞬间血红遍布。

气血在翻涌,药力为这翻涌更添力道,但他咬紧牙关极力压着,将怀中的人往怀里紧了又紧。

他无声地低头,鼻尖曾在她发间。

“是,是我回来找你了……”

短短一句,他说得支离破碎,他极力咬着牙,又把冷水往她唇边送去。

“喝点水,听话,喝点水。”

年嘉低低啜泣着,却没有再推,迷糊着轻轻“嗯”了一声,饮下了他手中半杯水。

魏玦眸光颤动,下一息,他嘴角倏然有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下。

“玦儿!”保国夫人惊呼。

杜泠静也惊到了,显然比起年嘉的状况,魏玦更加不妥。

他强行压着药力不得释放,此刻唇角落下的血越来越多。

但他无有理会,抬手擦掉了去。

保国夫人却急起来。

“你中了药,年嘉也中了药,这……这就是天意!你与年嘉不要忍了,会坏了身子的!”

她直接道,“娘去忠庆伯府求伯爷夫人和世子,娘去宫里求皇上,让他们把年嘉给咱们,玦儿你娶年嘉过门行不行?就算皇上有罚,我们认了便是!”

这话出口,杜泠静只觉房梁都颤了一颤。

她不禁想到魏琮,世子会答应吗?!

“这恐怕……”

而她话没说完,见魏玦突然笑了。

他眸光碎裂,目光掠过怀里的人,又看向杜泠静,最后看向保国夫人。

他开口说了四个字,一字一顿。

“儿子怎配?!”

保国夫人愕然。

“为什么?”

她不懂为什么不配?

却看着魏玦决然的神色,不住摇起头来。

“为什么呢?娘越来越看不懂你。从你父亲走后,我六神无主,你怎么就不肯娶妻……”

但魏玦无暇与她说这些了。

“娘不要再执着于此。儿子是锦衣卫,不知哪日就横死在外,实在无须娶妻。至于年嘉……”

他忽然将年嘉放了下来,年嘉难受又不安起来,杜泠静连忙上前,年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年嘉是我!”

但年嘉没听清,却问,“世子?世子……”

保国夫人愣住,魏玦亦顿了顿,目光落定在她身上几息。

他转身穿起了衣裳,又有猩红的血从他口中溢出。

他抹掉,却一把抱起了年嘉,大步往外走去。

“静娘,借你马车!”

他道,“年嘉不能再等,要立刻送她回忠庆伯府!”

去找她真正的仪宾,去找魏琮。

去把今日错乱的一切,一丝不差地,再拨回到原来的地方!

不要改变。

杜泠静看向魏玦挺立决然的身形,彻底愣住。

但下一息,她顿时应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