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2)

惟许侯夫人 法采 3895 字 1个月前

“六郎?”

杜泠静没想到蒋枫川会突然出现。但她此刻顾不得许多, 连忙让人把二妹拉了起来。

杜润青急欲跑开未能成,此刻被艾叶拉住,还要奋力甩开, 但不经意一转头,却看见负手立在旁边的男子, 目光先是路过姐姐似是滴了血的手, 接着再落到她脸上,阴冷比方才更胜一层。

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

秋霖则趁机上前将她扣住。

小姑娘无路可走,来之前她外祖母还嘱咐她,今日万万要乖顺听话, 决不能弄乱了安排妥当的大事。

连舅舅早间的时候都专门拍了她的肩头,一改先前的阴郁面色, 道,“舅舅给你备了宴席,等从王府花宴回来,咱们自家也要吃一顿家宴……”

可她现在被大姐的人扣住, 事情不能成, 怎么跟外祖母交代?回去之后舅舅又是如何的眼色看她?

“大姐就只会欺负我, 可曾想过半分我的处境?!”

她挣扎起来,“你快把我放开!你凭什么摁着我?我得去找我外祖母!”

见她还是要去找万老夫人, 杜泠静最后想要劝说的耐心也没有了。

掌心被割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她长眉低压地看住二妹,“你今日不可能再找到你外祖母了。”

说完, 再不与她废话,径直叫了人。

“带她回澄清坊, 立时就带回去!”

“凭什么?你凭什么软禁我?!”

杜润青简直要叫起来。但王府遍地都是宾客,艾叶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杜泠静更是道。

“把她关在澄清坊里,无有我的命令, 她一步都不许踏出门去!”

话音落地,两人立时把杜润青带离开,只是杜泠静莫名愣了一愣。

怎么会有一日,她也沾染了某人的强势,把二妹也关在了宅院里?

这在从前,在青州,她难以想象自己会有如此的一日,可眼下……

杜泠静也管不了了,但却有人两步上前,握了她的手腕。

受了伤的掌心发痛,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掌心翻了过来,血滴滴答答落在一旁的大石上。

“六郎,我没事。”

她要把手收回去,蒋枫川却没放手,问了她。

“夫人想带血回去赴宴吗?”

“这……”

秋霖和艾叶都还没回来,杜泠静想着自己用帕子擦擦或能止血,但他却没放开她,自袖中抽出一方帕子,缠在她手上。

杜泠静莫名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皱眉看了看他。

蒋枫川当没瞧见她打量的目光,默声不言,待缠住她的伤口,才放开了她的手。

他放了她,见她略松了口气,这才不再皱眉打量,而是道。

“小妹的事,六郎就当没听见没看见可好。我改日专门谢你。”

杜泠静好不容易拦住二妹,可不想事情闹大。

只是她说去,听见身前的人问。

“夫人说的改日是哪日?”

他又问,笑着看了她一眼,“夫人能出得来侯府的门?”

他笑着看来时,似有些别样的内涵,就如他今日奇怪的神色一样,但出不了门的事,杜泠静不知要怎么讲。

恰此时附近有了人声渐近,杜泠静向后退开两步,与六郎拉开距离。

“总之小妹的事,莫要讲出去,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她说完,秋霖恰去而复返,她最后同他示意了请求的神色,转身离去。

蒋枫川目光落在她珊瑚红色的发带上,他捡起一片叶子,盖住她滴在石板小路上的血,目光落过方才杜润青被丫鬟押住,又反复挣扎的地方。

目露思量。

半晌,他才离去。

此间没了人,只剩一只黄雀扑棱着翅膀飞了过去。

但倏然有个身影从树丛便快步走出来,在草丛深处,捡走了自杜润青袖间滚落的药瓶,一转身没了影。

*

万老夫人找不到外孙女了。

“青娘到底去哪了?打听到没有?怎么连瑞雪也不见了?”她将满头花白的头发拢了又拢。

短短大半年的工夫,头发越发花白,连脸照在铜镜里,都能看出明显的老相。

昔日高门追捧的京门月老失了红线,再没有人找上门来了。

唯有这次,外孙女杜润青是她最后翻身的机会。而她家中那儿子,也急着等着外甥女嫁给那锦衣卫指挥使魏玦。

但人找不到,打听的人总算又去而复返,不巧保国夫人也来了。

丫鬟脸色难看,万老夫人催促,“快说。”

丫鬟低声,“似是陆侯夫人,把二姑娘送走了!”

“送去何处?”

“送去城里澄清坊杜家的宅子,已经离了去!”

已经走了。马车离开京郊别院回了城,想要去拦也来不及了。

万老夫人脸色瞬间青白起来,手下双全紧攥,指甲掐进掌心里,几乎要掐出血。

又是杜泠静,又是那她。一个先前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孤女,兜兜转转,死死压在了她头上。

万老夫人怒气翻涌着脚下都不稳起来,一旁的保国夫人则闭起了眼睛。

这硬生生将生米煮成熟饭的计策,她心里也打鼓得不行,到底不是光明正大的事。但八抬大轿,明媒娶妻,玦儿却不肯松口。

她实在走投无路了,今日来前,在去过世的丈夫牌位前上了三炷香,求他保佑。

不想事情还是未能成。

“这是天意吧……”

保国夫人神色彻底落了下来。

从与年嘉不相往来之后,儿子便绝口不提娶妻之事,彼时他年岁还不算长,如今却连陆惟石都娶了妻,他却始终不愿成家。

若是放不下年嘉,当初又何必与人家闹掰?

保国夫人不懂,她怎么都不懂。

但她思及儿子,却忽得想到了什么,她连忙反身将身边的丫鬟叫了来。

“我之前吩咐偷偷放到伯爷酒里的药,拿过去了吗?!”

一个巴掌拍不响,那药也是两瓶,杜润青和魏玦各服一瓶。

只是她这才刚想起来问去,就见刚才差遣的人去而复返,道是药已经下了,“王爷以为伯爷醉了酒,让人扶他往后院休歇去了。”

晚了!

那药劲力可不小,保国夫人两腿都颤了起来,再顾不得万老夫人和她外孙女,快步就往魏玦休歇处跑去。

她一边快步,一边想起那药的劲力,急急吩咐了人。

“去找三个府里未许人的丫鬟来,快去快去!”

他未曾娶妻也不曾纳妾,那药厉害,他自己如何熬得住?!

保国夫人急得满头是汗,一时后悔听了庙里和尚的计策,同万老夫人设了这局,杜家女无事,她儿子却陷落。

她满嘴发苦,谁料带着人一路小跑到了休歇的宅院,一间间房找过去,却一个人都没有。

“伯爷呢?!”

房中只有他浇了身的一盆冷水,滩了满地。

保国夫人这下真的颤了一双腿,那药这么厉害,儿子竟然还能强撑着离开?这又是去了何处?

她完全慌了。

“快、快去找!”

*

杜泠静的伤势不重,还让人问了一句,“保国夫人和魏指挥使那边,可有什么状况?”

艾叶来回,说是保国夫人似是在找指挥使,“但不知为了何事?指挥使也不晓得去向了何处。”

杜泠静皱了皱眉,不管怎样,二妹被她送走关了起来,魏玦如何就与她无关了。

掌心的伤口一直发疼,这伤瞒不住人,不一会的工夫,兖王妃便带着一众夫人过来看了她。

“怎么割了手?可要请太医?!”

皮肉伤还不至于要请太医专程赶来,杜泠静连忙道谢,说自己是不小心滑了脚,匆促去扶假山石,才割了手。

兖王妃见白帕上还有血迹,叹了一声。

“陆侯不在,你便在我这处受了伤,是我招待不周了。”

她说这话,一旁就有夫人,见杜泠静神色尚好,笑了一声。

“可不是么?王妃要小心了,侯夫人回家不肯同侯爷说,但侯爷怎么会瞧不见?闹不明白缘由,便要去王府‘兴师问罪’去了。”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女眷都笑了起来,兖王妃年纪虽算不得大,但辈分高,听见这话亦笑,更道,“那能怎么办?少不得提前把赔礼准备好,盼着陆侯给王爷些面子,消消气。”

众人闻言皆笑得前仰后合。

唯独杜泠静一张脸热得不行。

都怪他。

怪他上次在靖安侯府的寿宴上,说什么,“内子性子内敛沉静,我总怕她在外面受了人欺负,回家也不肯告诉我。”

“诸位夫人想来也都是爱惜小辈的人,内子性子如此,烦请各位日后替我瞧着些,没得她在外被人欺负了,也不跟我说,没得她半分错处也无,却无端被人指摘吃了亏……”

当时在座的夫人并不多,可这才多久的工夫,满京的高门女眷都听说了。

这会,一个个都盯着杜泠静笑。

京城还有谁人不知,权倾朝野的陆侯陆慎如,二十五才将他的陆侯夫人娶进门,再不许他娘子在外面受一丁点的委屈。

杜泠静的脸跟火烧了一样。

还是兖王妃见她实在羞赧,又言归正传。

“伤虽然不重,但少不了吃痛。”

她说自己有头风的毛病,“一犯病便让人倒一杯蜀地的酒来,那蜀地的酒颇有些镇痛的妙用,你不妨也吃一杯。”

她说酒劲不大,“但吃了就不觉痛了。”

兖王妃说着,让人去取她的酒,杜泠静要拦道不必,兖王妃去拦了她。

“你安心便是,我让人先给你温一温,吃了必是舒坦。”

杜泠静挨不过人家的好意。

兖王妃的婢女不时将镇痛酒取了来,因着王妃交代,为陆侯夫人先温一温,便把酒送去了茶房里。

花宴上的宾客多得数不清,茶房里人来人往,茶水源源不断地送出去,又添柴加火继续烧。

温酒的水还没烧出来,送酒的丫鬟候着,同人闲聊了两句。

她却没发现,有一双手从后面悄然伸了过来。

那手中捏着一只小巧的药瓶——

不巧,正就是杜润青失落草丛深处的那只!

那手快极了,将药瓶里的药,倒头尽数倒进酒壶里,接着立时收回了手去。

端酒的丫鬟丝毫没有察觉有异,而茶房外面,做完密事的人,顺手将空瓶,扔进了一旁的湖里。

空瓶咕噜噜冒出数个气泡,很快沉入了湖底……

镇痛的酒温好,王府丫鬟一路端着,快步进了杜泠静休歇的房中。

丫鬟为杜泠静倒了满满一杯递过来,秋霖接在手中。

“夫人喝一杯吗?”她轻声问去。

杜泠静伤处不算痛,也无意多吃酒。

尤其来之前,某位侯爷特特交代了她,“少吃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