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2)

惟许侯夫人 法采 2945 字 1个月前

祝奉忆起蒋竹修, 说他在青州养病的年月,还一直关注着朝堂。

“邸抄什么的,从不遗漏, ”这一点蒋枫川知道,这会又听祝奉道, “有些事, 只有京中朝堂里的人才知道的,不便在邸抄上细呈的,我还没说,谦筠就会立时发现有内情暗含, 专门写信问来。”

祝奉说他们这些人,都被蒋谦筠问过。

“我们还曾一起说笑, 说蒋谦筠了不得,心细如发,等到身子养好了,说不定朝为田舍郎, 暮登天子堂!”

但他身子始终未见好转, 反而一年比一年差。

蒋枫川一时没说话, 祝奉轻叹一气。

他说到殷佑六年的时候,京中确实出了大事。

年初太子薨逝, 始料未及,皇后遭受巨大打击病倒。太子丧仪之后, 群臣商议再立太子,立的当然是雍王。

雍王一向养在贵妃膝下, 皇上再无嫡子,立他这长子再无疑问,彼时并无人提及慧王之事。

但皇上未决断, 到了夏末秋初,陆侯突然离开西北,进了京城。但要拥立的不是雍王,是慧王。

持续多年的储君之争,从那年年尾就开始了,待到次年春末,文臣催促皇上立储,让雍王入主东宫,还道废长立幼,乃是祸国之举,让皇上务必尽快决断。

这一场声势浩大,可一举激怒了年轻的陆侯。

陆慎如连同锦衣卫在京城打死抓人,这些文臣做官多年,也难保没有点错处,被他抓进去不知多少。

整个京城但凡谁说一句二话,都要吃他排头。

就这时,廖先生竟一不留神牵扯了进去。陆侯在京抓了这么多人,根本也顾不上具体都抓了谁。

“但我把消息送去青州之后,谦筠却着了急。”

祝奉说他最开始以为,蒋竹修着急是因为廖先生是拂党中人,更是先杜阁老新政时的得力干将。

他继续说起了廖先生被陆侯责打的事,“我料想陆侯都不知道他手下的人抓了廖先生一顿打,但谦筠却着急地差点来了一趟京城,实是因为身子不好没能成行,可却托蒋太妃娘娘,为廖先生请了一位太医。”

他说陆侯正在怒头上,谁人敢请太医,给他责打的人看伤?

“谦筠不知怎么央求了太妃,太妃请了一位太医悄悄给廖先生看了一回。太医用药自是比寻常大夫高上一筹,廖先生这才早早转好,没伤了腿脚。”

这事自然不可能记在杜泠静的名上,廖先生知道是蒋竹修替他请了太医,后来托祝奉给蒋竹修送了谢信和谢礼。

这事蒋枫川不知道,他问祝奉,“哥怎么说?”

祝奉摇了头,说蒋竹修什么都没说,“就像是松了口气,没酿成什么大错就很好了。但他也就此托了我,让我帮忙多看着些那位陆侯与拂党众人之间的情形,若再有类似的事,万万早早告知他。”

祝奉那会以为陆侯与文臣不和,而拂党众人又都过于耿直,摩擦是少不了的。

“可我再没想到,谦筠的未婚娘子,”他说杜泠静,“最后竟就嫁给了陆侯。”

“难道谦筠彼时就料到了今日之事。”

那是四五年前的事了,祝奉半解不解。

蒋枫川定在了那处,“哥认识陆慎如?”

祝奉不知道,“就算认识陆侯,又怎么能想到,陆侯往后要娶的,正是他蒋谦筠的未婚妻?”

祝奉这话没同旁人说过,只是觉得奇异,可他身侧,蒋枫川突然道了一句。

“必然认识,甚至哥可能根本就知道,他看上了他的未婚妻。”

换句话说,多年前之前,陆侯就已虎视眈眈。

祝奉吃了一惊,连忙按住了蒋枫川。

“六郎可不敢乱说。”

陆侯爷到底是在谦筠过世后三年,才娶了杜家姑娘过的门,也许之前的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蒋枫川却不这样认为。

毕竟那圣旨赐婚,并非皇上之意,而是他陆慎如强行要来的。

而他三哥,更是以苦楝入药,日日饮下,自戕身死!

他手下紧紧攥了起来,攥到指骨发白。

所以,是陆慎如强压他,才令他不得不自戕,是不是?

偏偏,哥不让她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没的……

有人来找他们吃酒,祝奉把话头揭了过去,说起了另一桩事。

“谦筠行事,自有他的道理。”

他说蒋竹修生前同拂党众人的联络不曾停过,每每拂党众人有调动,他远在青州,也会想办法为众人活动,若不成也送些钱财,盼他们不要因朝局而陷入困境。

“这倒也算人之常情。但谦筠做这些事却与旁人不一样。”

祝奉说到此处顿了一下,蒋枫川问了一句,“哥怎么与旁人不一样?”

祝奉答道,“旁人出手相帮,就算不是为了被记住恩情,也没什么不能报上自己名讳的。但谦筠去帮扶那些拂党人,很少以他自己的名头。”

他道,“他都是以杜家的名义,用的是东香阁主的名头。”

他是以杜泠静之名去帮拂党之人。

蒋枫川不禁想到拂党众人被困保定山里的时候,他们提及她,对她的态度,信任又熟稔,就算相隔甚远,多年不见,也不曾生疏。

他原以为,她是杜阁老的女儿,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逢年过节她与他们也有往来。

但如今看来,原来不止如此。

蒋枫川讶然。

哥竟为她做到这等地步?是为她日后离开书楼,离开青州,提前将路都疏通好?

怕她离开熟悉的老家,出门在外,孤身一人,再无帮衬?

蒋枫川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他深深闭起眼睛。

她知道吗?显然她不知道。

连他这个做兄弟的都不知道,只有哥帮忙拜托的这些旧友,零零散散地看出了一二。

有人在酒中怅叹。

“老天爷看似什么都给谦筠了,其实什么又都没给他。”

*

陆慎如说要给小外甥换先生,没两日就找个了由头,准备把那孙老先生调去了山西学道上,以那孙先生教育学生的严厉做派,皇子吃不消,寻常举业的书生却习以为常。

孙先生对此颇为满意,毕竟只教授小皇子读书,施展不开拳脚,他还托人想来问陆侯是有何用意,陆慎如自不会真话同他讲,恨不能赶紧将他打发走了才好。

但课业不便停,他今日就让扈廷澜给逢祯试讲一堂。

他午后离府,亲自往宫里旁听去了。

杜泠静想起自己是父亲开蒙的,但后来父亲太忙顾不上她,请了西席先生上门,父亲也曾亲自旁听过新先生的课,一如侯爷今日。

想来比起皇上这位生父,侯爷这舅舅,更似小殿下的父亲。

杜泠静恰也无事,京中考生渐渐散去,印社的赵掌柜都告了假,说要休歇几日。杜泠静允了他,自己则出了趟门,去了崇教坊的书肆闲逛。

崇安一听她要出门去书肆,吓得腿上还没好利索,就要亲自随行。

杜泠静真的只是去挑几本书而已,但见崇安紧张,便让菖蒲将他一道带上。

菖蒲还问他,“安侍卫冒汗做什么?实在紧张的话,不若找根绳,把你我绑起来?”

崇安绑他有什么用,他是怕夫人又走了!

但绳子总不能绑在夫人身上。

他一错不错地看着杜泠静,杜泠静想到之前也是难为了他,便由着他看。

只是她刚到崇教坊的一家书肆,就碰到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祝二哥?”

祝奉,行二,他比蒋竹修还年长两岁。

她叫出声,祝奉便回头看见了她。

“静……”话没说完,连忙改了口,“陆侯夫人。”

他改了往日称呼,面上似乎也有些尴尬之意。

杜泠静虽不觉有什么特别尴尬之处,但见祝奉如此,未提她今日的身份,只是看向他手中拿着的一本厚书里,夹着一张纸条。

她略略意外,“祝二哥也喜好在书中夹纸条?莫不是同人传信?”

就如同她和扈亭君少时一般。

她眸中含了笑,目光扫过祝奉书中那张纸条。

祝奉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他确实是在同人传信,但这张纸条却不是他写的。

杜泠静未看清纸条上面的内容,去看到了落墨其上的一笔字。

她眨了一下眼睛,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