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注意到脚下有个盆栽,莫以澜不小心踩到,整个人被绊倒径直往前扑,就在她尖叫了一声,做好心理准备要来个脸着地的时候,有一只手把她扣进了怀里。
“小心。”
熟悉的声线在黑暗中极具穿透力,有一股令人踏实心安的力量,令莫以澜不由自主地长舒一口气。
等她站稳,江湛北才松开原本扣在她腰间的手,只是所处的位置是在狭窄的墙角,就算他松手了,莫以澜也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拉开距离,仍旧只能保持着靠在他怀里的姿势,一抬头,就会撞到江湛北的下巴。
“睡不着?”
江湛北低头询问,滚烫的呼吸喷在干燥的额间,使得莫以澜有些不自然地眨眼。
距离太近,彼此的呼吸都交织在一块,刚想把手抬起来,就不小心碰到了江湛北那肌肉线条紧绷的腹部,令莫以澜有种动弹不得的感觉。
“你,你能不能后退几步,离我远一点?”
清冽的男性气息将她层层包裹住,总觉得心跳快得都要跃出喉咙口了,莫以澜双手背在身后紧贴着墙壁,就想等着江湛北退开。
“莫小五,我不想离你太远了。”
话音刚落,不等莫以澜反应,江湛北的手指就已经捻住她的下巴。被逼迫着扬高头,黑暗中,视线所能触到的只有他那深潭般的眼眸,未来得及说什么,薄唇已轻压下来。
清凉的唇瓣带着滚烫的温度袭来,仿佛一股力量将莫以澜脑海里紧绷的弦给用力扯断。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在这样的环境下,人的感官跟反应都相对迟钝了许多,全身麻木不得动弹,身体紧紧相贴,不留半点缝隙。
察觉到莫以澜的僵硬,江湛北放柔了动作,一点点诱导着她去感受这个轻柔的吻。
唇齿间温热的气息已分不清是谁的,等到松开的时候,莫以澜才意识到方才,她的双手正一直紧攥着江湛北腰处的衣服布料。
不用照镜子都能想到,脸颊红得发烫。
不用手指去触碰都能猜到,嘴唇一定肿起来。
一阵羞愤涌上心头,莫以澜用力抬腿往江湛北脚背上一踩,睁大了双眼瞪着那张隐在暗光中的俊脸:“你不要脸!”
江湛北闷哼一声,半强迫地牵起莫以澜的手覆住他自己的脸庞:“追你,需要脸?”
“……”
大半夜的这突然是什么路子!
“你……什么……你干嘛……”
莫以澜拼命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力气悬殊,她根本敌不过江湛北。掌心贴紧他的脸颊,似乎还触碰到了他零星胡渣,扎手的同时,仿佛也扎到了她的心。
江湛北一只手覆在莫以澜的手背,另一只手稳稳地圈着她的腰,低着头对上她那双澄澈的眼眸,看那丝来不及掩藏起来的惊慌,不由得轻笑出声。
“你在害怕些什么?我又不会把你给吃了。”
还想怎样才能算是被吃了?
莫以澜咬着唇用力,这一次总算能够轻松推开江湛北,抬起手背来擦拭嘴唇,什么话都懒得说,转身朝屋内走去。
关门的时候,还故意发出很大的动静来以示她内心的愤愤。
门口,江湛北淡笑,指腹轻轻摩挲过唇瓣,仿佛上面还停留着属于莫以澜的温度。
这一夜,屋内屋外的人都没有睡着,莫以澜翻来覆去数了上千只小绵羊,把自己数得口干舌燥,困意却被驱赶得一分不剩。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窗外的天色慢慢变亮,这才沉沉睡去。
江湛北在卧室里翻看白天莫以澜递上来的设计图,签字笔在笔记本上潦草地花了几个圈,看上去像是修改意见,又不太像。
右手执笔还不到半小时就逐渐无力,签字笔滑落在书桌上,修长的手指轻微颤抖。江湛北咬着唇,甩了甩右手后又按摩了几下,手指张开又握拳,握拳又张开,重复了几遍之后才控制住了颤意。
他再也不能画设计图的这个事实,莫以澜并不知道。
莫以澜一夜未归,等她再出现的时候,关町芷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托着眼镜框,眯着眼睛围在她身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一寸都不放过,像极了侦探福尔摩斯在破案。
“闪开闪开,别挡路。”
莫以澜推着关町芷,后者直接挽住她的臂弯贴上来。
“脸色红润,面带桃花,眉眼间都是柔情似水。”指尖在莫以澜的外套上点了点,关町芷笑得贼兮兮,“衣服,还是昨天的衣服,没换哦……”
那刻意拉长的尾音听得莫以澜头皮发麻,忍不住一拳头挥过去:“再这么阴阳怪调的,小心我揍你。”
关町芷抓住莫以澜的手,嘴角向上翘了翘:“这就恼羞成怒啦?真跟我猜的一样,昨晚跟北三在一起?”
“嗯。”
莫以澜没打算隐瞒关町芷什么,都是一个大院出来的孩子,彼此都很熟悉对方,就算她不说,等到关町芷同江湛北碰面,依旧会知道。
“那……你们……”
“我们就是普通合作关系,度假村的项目从开始到结束少说也得两三年,他总不能老这么盯着。等到图纸定下来,他估计就可以回国了。”
听到这样的话,关町芷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普通关系?普通?”
四年前的莫以澜跟江湛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像是人跟影子的关系,谁都离不开谁。哪知道有一天,突然说翻脸就翻脸,一个远走异国常年不回云城,一个表面上装作不闻不问,私底下却拼命打听消息。
关町芷追着莫以澜进屋:“小五,你倒是跟我说说,四年前北三到底做了什么令你觉得无法饶恕的事情,你到现在都不肯原谅他。这么长时间来,我们从没见过他跟什么女人走近过,以他那么优秀的背景跟条件,倒追他的女生一抓一大把,可他就是没半点……”
“订婚呢。”
莫以澜打断关町芷的话,把换好的衣服折叠起来放到一边的篮筐里等着洗,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还不忘轻扫一眼,“别忘了,订婚的消息可是你我亲耳听见的。”
“那个……”
关町芷咽了咽口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消息是误传,北三没有订婚的打算,我问过我哥他们了,都说没有的事。”
关町芷不敢跟莫以澜说自己亲自质问过江湛北,生怕被揪着耳朵嫌弃“通敌叛国”。这些年,因为莫以澜跟江湛北突然僵硬的关系,关于战线分敌友两方,可把她们几个发小给为难死了。
也不知道谁对谁错,唯独言安,义无反顾地站在莫以澜这边,一脸来龙去脉他全都清楚的模样,可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弄得关町芷有段时间都处处针对他,非要觉得他是心里有愧才这样。
莫以澜回过头来,饶有兴致地打量关町芷:“别人的事情你还这么上心?”
“你敢说你不在意?”关町芷反将莫以澜一军,凑上前,伸长了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让我看看,听到这个真相的你有没有开心得难以言喻。”
“真该给你颁个年度最八卦奖。”
莫以澜拍掉关町芷的手,起身去浴室洗漱,步伐有些快,像是在躲避什么。把浴室的门掩上后,下意识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
差一点,就真的露馅了。
在听到江湛北不是真的订婚的那一刻,心底像是有什么莫名的情绪涌上来,灌满了整个心房,说不出的惊喜、兴奋跟激动充斥着,先前紧绷的弦突然断开,有种石头落地,松一口气的感觉。
嘴上不说,表情显得毫不在意,可实际上,从晚宴听到订婚的消息到再见面的这些日子,莫以澜的心口就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怎么推都推不动。
这些年,她谈了很多场恋爱,但每一段感情都没能令她卸下心防,就连肖任都看出来,从一开始,她就是带着目的去经营这段感情。
把所有人,都当成了江湛北的影子,将自己置身于一场骗局中,伤害了对方,也伤害了自己。
莫以澜承认,在感情里,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爱一个人却得不到他,想要忘记他却也做不到。怕睹物思人,一直不敢回到旧时光,再见面,本应带着满腔怒火,装作相逢陌路,却还是一不小心就掉进了一个名为江湛北的坑里。
隔着玻璃门听见水流哗啦啦的声音,关町芷蹑手蹑脚拿起桌上的手机往屋外跑。给江湛北打电话的时候,不时抬头看向房门口,生怕对方还没接听,莫以澜就先出来了。
“町芷?”
“是我。”关町芷压低了声音,右手半卷护在话筒旁边,“北三,你想不想顺利把莫小五追到手?”
“你想干嘛。”江湛北蹙着眉心问道。
关町芷兴致勃勃,挺直了小腰板:“我可以帮你啊!难不成你真以为自己有时间可以在爱丁堡慢慢磨?不用我说你也清楚莫小五的性格吧,真不知道你究竟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惹得她一语不发把你拖入黑名单。”
“关町芷,我知道你没文化,不用这么暴露你自己,不会用成语就说一声,我也不介意。”
“……”
关町芷尴尬地笑了笑,“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不就好了吗?”
“所以?”
“我帮你!”关町芷单刀直入,不时盯着房门看,“前提是你要把误会的来龙去脉说给我听,没理由言安知道,我居然不知道。”
“你可以自己问莫小五,让她跟你说。”
江湛北言简意赅。
“她要是愿意说,我也不会来问你了好吗?”关町芷嘀咕了几句,若论谁的嘴最严,真是没有人能跟莫以澜比,只要是她不想说的,你再怎么问都没用。
“所以,你仅仅是想知道当年的事?”江湛北还是觉得关町芷主动送上门来没这么简单,手里的杂志无意间翻到了时装周一页,一目十行扫过上面的内容,嘴角轻勾,“ry春夏成衣时装周的请柬?”
“北三你简直太懂我了!”
关町芷差点尖叫出声,拿着手机在地板上蹦蹦跳,一边问着江湛北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要不然怎么能猜得到。
“就不能是心有灵犀?”
尾音往上挑,惹得关町芷连连打颤:“能不拿我来开玩笑吗?我可不敢跟你心有灵犀。”
就在这时,关町芷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惊得她连忙跟江湛北说拜拜,连定好见面的时间跟地点都来不及,径直把电话挂了。
指尖一个打颤,手机差点飞出去。
莫以澜推开门走出来就看见关町芷站在客厅中央,一脸惊魂失魄的模样。
“站在这里干嘛?”
关町芷把手机捏紧了藏在身后,虚弱地扯了扯唇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没什么啊,就,运动运动。”
“运动?”
莫以澜半信半疑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超短裙的女人,就这样的衣着打扮,运动什么?
生怕莫以澜猜疑,关町芷还配合着比划了几个动作,手心一片濡湿,差点就握不稳手机,甩出去。
“你这几天好像很闲的样子。”莫以澜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古老时钟,“这个时间点,你不应该在工作室里奔走忙碌吗?”
“我没跟你说吗?团队这几天去巴黎了,参加一个成衣时装展,我的工作签没办下来,所以这几天权当休假。”
“哦?你故意的吧。”
莫以澜淡声说道,随手拿过书架上前几日翻看的插画册,走到沙发上盘腿坐下。长发用画笔绾成一个发髻,松松垮垮掉下几缕青丝,低头的时候,青丝浮动,衬着那白皙的脖颈,仅是一眼,俨然一幅画报。
“我就是想偷懒休息一下嘛,难得这次参加的团队不是我负责的,前段时间忙得连闭眼休息的机会都没有,结束之后根本提不起半点勇气站到称上去看自己到底瘦了多少。”
“夸张。”
莫以澜头也不抬地嫌弃。
“……”
关町芷还想说什么,只见莫以澜下巴往房门努了努:“你的设计稿不是还没画完吗?不继续?”
“知道了……”
等到房门关上,莫以澜才从插画册中抬起头来,盯着门板看了许久才移开目光。
“的电话?”
江湛北手机收线,从落地窗前走回到长沙发,正巧,rry将煮好的咖啡倒进一个玻璃盏,双手小心递过去。
“谢谢。”
“不太清楚江总的口味,白糖跟纯牛奶都备好了。”
rry指了指旁边那两个乳白色的小瓶子。
原先还猜想着里面莫不是放着什么小糖果之类的,没想到是白糖跟牛奶。再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不愧是建筑界赫赫有名的神之手,对生活细节的把控也是相当到位,每一处都彰显着简约与时尚相结合的装潢布局。
对于rry猜测的通话对象,江湛北抿唇摇头作出解释:“不是以澜,是一个妹妹。”
“哦?”
rry低头品了一口咖啡,香味浓醇,味道在舌尖萦绕着,趋之不散。
其实先前,rry对江湛北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是大院江家人,后来才听说他是中环赫赫有名的风投。一个在金融圈伸手翻云覆雨的男人转身来投资一家普通的建筑师事务所,打从一开始,就吸引了rry的注意。
相处之后,rry发现江湛北对建筑学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一点都不输给设计师,特别是一些别人轻易没有察觉到的细节点,他都能有巧妙的构想。
“江总,冒昧地问一下,您以前在大学是不是也修过建筑学?”
“没有。”
江湛北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补充道,“但托某人的福,还是看了不少关于建筑学的书。”
某人?
rry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指的是谁时又恢复了温文儒雅的模样,嘴角还挂着浅淡的笑容。
“是个对设计图非常敏感的人,但凡有一点瑕疵,都忍受不了,有时候一张图,光是修改就要花很长时间。这一次的度假村项目,江总怕是要陪着耗上一段时间了。”
“她画图还是要修改很久?”
江湛北的嗓音低沉清冽,像极了一壶清酒,在提起跟莫以澜有关的事情,眉眼总会不自觉变得很专注。
这一点,连rry都看出来,笑吟吟道:“可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优秀的,我最初接触她的时候,她顶多算是个新秀人物,在设计这方面还有许多不足。她有个小毛病,喜欢依赖别人帮忙修改图纸。”
听到这里,江湛北眉头微蹙。
依赖这两个字,带着太过深沉的情绪,除去他以外,一想到莫以澜会对别人产生这种情感,内心不免就有些难受。
“她看不出图纸上有什么不妥,每每都要别人来帮忙指出跟修改,甚至一些数据的计算,她都不是很严谨。当然,这都是从前的事了。”
rry看着江湛北,棕眸中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我那时候就想,她身边是不是有谁一直在帮着她,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种习惯。”
江湛北心头一颤。
“江总您猜,她的回答是什么?”
“rry请说。”
“曾经很重要的一个人,以为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可最后却失去了。”rry故意把这句话说得很慢,目光凝视着江湛北,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她说,获得跟失去都是人生,唯有去克服,才能勇敢活下去。所以,她成为了您现在看到的。”
一个独立而又骄傲的女人。
“遇见你之前,我尚且不知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但现在,我想我应该猜对了。”
rry的笃定令江湛北不由得耸肩笑笑:“万一不是我呢。”
“我相信我的判断。”
江湛北垂下眼帘,削薄的唇角带着一丝丝上扬的弧度,耳边是rry最后的补充——
“她的每一任男朋友,都或多或少有些相似的地方,现在看,全然都是你的影子。”
直到深夜,站在窗台前一个人小品红酒的时候,耳边依然徘徊着这句话。
亘古不变的苍茫夜色下,繁星闪烁,在这异国他乡的长街道里,灯火零稀。那段鲜衣怒马、赤诚天真的岁月里,江湛北觉得他是个幸运的——因为莫以澜的出现,令他的岁月里多了一抹热烈,也因为她的不曾离开,让他未来漫长的时光都有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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