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吴莎莎:努力挣扎后的绝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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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杜沧海去杜长江家喊着他,去房产局办过户手续。

从房产局出来,杜长江有点窘迫,说自己枉当了哥哥,处处仗着他这弟弟罩着。杜沧海说见外了,谁说哥哥就应该罩着弟弟?照这么说,就因为比弟弟妹妹们早出生了几年,哥哥姐姐就成了弟弟妹妹们的天然债主了?没这道理,都是父母的孩子,早生晚生而已。

理是这个道理,但杜长江知道杜沧海这么说是为了开解他内心的窘迫,就更是不自在了,却又不想让杜沧海看出来,见已是中午,要请杜沧海吃便饭。杜沧海知道杜长江虽然是采购科科长,可是,随着国货效益的下滑,他只见职务上升工资却一路下滑,还经常因为进货把关不严被扣工资,也是因为这,杜长江在家里的地位也大不如从前,虽然国棉厂效益也好不到哪儿去,可郭俐美说了,她是女人,尊了杜长江这么多年家长,他就得让她穿上应时的衣服、戴金灿灿的首饰,否则,他就是枉享受了多年的家长待遇。

杜沧海有心不吃饭,但又了解杜长江的脾气,要面子,要不然房本的事也不会到现在才闹腾出来。就爽快地说好,也没给杜长江省钱,去了春和楼。

一顿饭吃掉了杜长江大半个月的工资。杜长江虽然心疼得很,但也觉得多少算是从杜沧海那儿找回了点面子。

吃过了饭,杜长江就去了岳母家。

这周郭俐美上早班,中午就下班,这段时间,因为惦记着拆迁分新房要置办东西,得花钱,郭俐美就抠得很,基本不逛商场了,衣服也都是扯了布料找裁缝做。

杜长江猜她可能会下班回岳母家,就直接去了,竟没有。就岳母和郭俐军老婆周大美在家。见进门的是杜长江,周大美就说:姐夫你可以啊。

剩下的话,不用说杜长江也明白,意思是他把郭俐美欺负得回娘家了。就讪讪笑,问郭俐美下班没。周大美说:家里就腚大一点地方,我姐回没回,你一打眼不就知道了。

郭俐美他妈虎着脸,劈头盖脸地数落老杜家仗着人多势众合起伙来欺负郭俐美。

杜长江极讨厌郭俐美他妈一张口就挑他们家不是。都挑了十年了,好像他和郭俐美结婚不是水到渠成,而是全家人合谋把她给坑蒙拐骗回去的。每次,郭俐美他妈这么说,郭俐美都会在一边添油加醋,杜长江都气要命,可又怕回家以后郭俐美和他闹,都忍着。

今天他实在忍不住了,就说:妈,俐美强势着呢,她不欺负我们家人就不错了,哪儿有受我们欺负的份?

郭俐美妈的嘴就跟刀切豆腐似的,又快又利落说:你们没欺负她她能深更半夜地领着孩子一路哭回娘家?

杜长江说:泼妇不用人欺负就会自己坐在街上哭。

听杜长江这么说自家女儿,郭俐美妈就气疯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杜长江!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说我家俐美是泼妇?

郭俐美妈一副要打,周大美也准备随时扑上来帮忙的样子,杜长江觉得没意思,起身走了。郭俐美妈还在后面骂,说当年要不是杜长江死缠硬打地追,郭俐美就嫁什么局局长的儿子了,那样的话,她现在就用不着在国棉厂和一群打工妹跑流水线了,那口气,郭俐美今天的不如意,都拜当年杜长江的死缠烂打所赐。

杜长江在心里叹气,想起当年,郭俐美妈说起郭俐美的工作,头是微微仰着的,眼睛斜着往上看,说我们俐美,老牌国棉厂职工,工资高着呢,嫁到谁家都是给家里经济扛大梁的。现在想想,真正家庭条件好的,谁指望娶个国棉厂女工回家扛大梁?就替郭俐美心酸,她在她妈眼里的牛烘烘,也就是小街陋巷里的穷人幻想皇帝干活用的是金扁担,自己终于也扔了竹扁担换上铁的了,虽不是金的,可好歹也和皇帝一样,是用上了金属质地的扁担,就高出了用竹扁担的穷人不知多少个台阶。

其实,皇帝是不用干活的,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扁担为何物。杜长江就苍凉得不行,人啊,没见过世面,闹个笑话都一脸神圣的隆重样。这么一想,杜长江就不觉得郭俐美他妈讨厌了,都是一辈子坐在井底下还以为是见过了整个世界的可怜人。

杜长江琢磨郭俐美没在娘家就是回自己家了。

果然,家里门没锁,他推门进去,就见郭俐美正坐在床沿上织毛衣。见他进来,很意外,白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织毛衣。杜长江把房本往饭桌上一丢,坐下,说:我去你家了。

郭俐美头也不抬地说:没落着好气吧?

杜长江懒得说话,倒杯水,喝了,打算去单位上班。

郭俐美飞快抓过房本看了一眼,就眉开眼笑了,好像昨天晚上那个气势汹汹哭着要和杜长江离婚的人不是她:这么快啊?

杜长江用鼻子嗯了一声,说:别看我们平时不搭理吴莎莎,但她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郭俐美不屑地说了个屁字,然后说:什么通情达理,她这是小恩小惠,想巴结我们。

杜长江就在心里笑,说:给套房子这么大的小恩小惠你见过?真是的,别自我感觉良好了,吴莎莎巴结我们?我们能给她什么好处?

郭俐美又抛了他一白眼,说:得了吧,吴莎莎要的就是现在这效果,让咱家人说起她来,都念着她的好,切,做梦吧,别以为一套房子就能把我收买了,混淆了我的是非观,她就是把银行给我,在我眼里她也是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

杜长江就觉得女人不可理喻,女人难为起女人来,比土匪杀人越货都狠。就说:差不多就行了啊。

郭俐美就哼了一声,重重的。

2

挪庄从拆迁到搬进新家,用了一年时间。杜建成和杜长江家各自分了一套二居室。杜沧海想让他们都贴点钱,要套大一点的房子。杜建成觉得家里就他们老两口了,要房子太大没啥意思,再就是打扫卫生也累人,坚决不肯让杜沧海多花这钱;郭俐美倒想要大着点,可杜长江不想欠杜沧海太多人情,也坚决不要,为这还和郭俐美吵了好几架。郭俐美又收拾东西要领着孩子回娘家,杜长江指着门口说:郭俐美你给我听好了,这门是你自己要出的,我不拦,但是,你出了这门,我不会去请,你自己看着办。

郭俐美想了想,把包往床上一扔,摔了个杯子了事。

因为回娘家也没那么舒服。

娘家住筒子楼,里外两间,厨房和厕所都公用的。郭俐军和周大美住里间,父母这间是客厅兼卧室,窄仄得很,放下一张双人床,再放张饭桌,人围上来一坐,就觉得整间房子都塞得满满的。上次她带杜甫回去,没地儿睡,老父亲就打了个地铺在地上睡。早晨起来,腰疼得坐都坐不起来,因为水泥地面太凉,铺三层褥子都凉透了。一大早,郭俐军就把老父亲背到楼下的盲人按摩医院去了,为这,周大美特意把电话打到车间,数落了她一顿。她是大姑姐啊,被兄弟媳妇隔着电话线数落得满头唾沫,这滋味恼恨极了却又没法说,毕竟,老父亲是因为她回娘家才睡地铺把腰弄坏的,所以,那天下了早班,她就灰溜溜回自己家了。

如果说在这世界上,她郭俐美还能找到点啥让她怕的话,那就是周大美的嘴了。用郭俐美妈的话说,那哪儿是一张嘴?简直就是个脱皮机,送头皮糙肉厚的猪进去,出来都皮毛不剩,何况她皮厚不过半毫米的人。

签完拆迁合同,选房子,为了和公婆搞好关系,吴莎莎曾想把房子和杜建成他们选在一起,因为公婆一天天年纪大了,住一栋楼照顾起来方便,自己一番好意,本以为公婆会感动。

杜建成不让,跟杜沧海说远了亲,近了臭,自古以来这是老理儿。

杜沧海就回家和吴莎莎说算了,别挤在一块了,离得太近,容易有摩擦。吴莎莎觉得也有道理。上班的时候,听已婚同事说过,婆家这边的亲人,虽说是一家,但那是骨亲,肉不亲,从根上看是一家,但日子过得也是开枝散叶式的,各自长各自的,拢不到一块去;娘家亲人呢,是肉亲骨不亲,下一代都各姓各的姓了,可姊妹之间,还是亲的要命。骨亲虽然平时冷冷淡淡的,真要办大事了,出力的还是骨亲;肉亲平时看热热乎乎的,真用得着的时候,也只是客情地伸伸手而已。

想通了,吴莎莎也就不难过了,公婆有公婆的道理,不再执着于和他们选同一栋楼甚至是同一个单元。杜沧海贴了一部分钱,在小区的西南角的商品房区域,选了套三居室。之后,吴莎莎问杜长江家和公婆家把房选在了什么位置,杜沧海说不知道,等拿了钥匙,和她商量说三家加上大吴的房子,一起装修得了,找同一个施工队,还可以少操点心。吴莎莎这才知道,原来杜长江和公婆家的房子,不仅选了同一栋楼,还是同一个单元,对门邻居,说是公婆年纪大了,对门住着,照应起来方便些。甚至郭俐美放出了话,公婆说了,等百年以后,要把他们的房子留给杜甫。

把房子留给杜甫吴莎莎没意见,可吴莎莎对他们选择了和杜长江家住对门也不愿意和她住一栋楼有意见,觉得自己再一次被这个家拒之门外了,晚上和杜沧海哭了一顿,杜沧海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就拍着她后背说,慢慢来吧,比起过去,父母对她的态度已经好多了,偶尔会在饭桌上提提她,在以前,这是不可能的。

泪眼婆娑的吴莎莎仿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满眼是泪地问他是不是真的。杜沧海说我骗你干什么?

吴莎莎就又来了精神,装修的时候,把监工的活大包大揽了过来,说反正要请装修队,四套房子一起装,买的装修材料多,还能多打折。就这么着,她一个女人,上窜下跳着装修完四套房子,人都累脱相了,一分钱也没用杜长江和杜建成他们出。装修好了,挨家去送防盗门钥匙的时候,杜建成才难得说了句辛苦你了。

吴莎莎就心满意足,说:爸,看您说的,家宝已经上幼儿园了,我也就是去监监工,又不用我干,辛苦什么?

杜建成用鼻子嗯了一声,也不知什么意思,谁也找不到话,就那么僵着。末了,赵桂荣说她赶早市买了新鲜黄鱼,中午用黄鱼烧土豆,让吴莎莎在这儿吃饭。

吴莎莎开心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么多年了,这是她第一次以儿媳妇的身份在公婆家吃饭,就跑厨房去帮赵桂荣削土豆皮,刮鱼鳞,恍惚间,日子仿佛回到了她最初和杜沧海谈婚论嫁、整天泡在杜家帮赵桂荣做饭的时候,眼睛一直潮潮的,总想掉泪。

切土豆的时候,赵桂荣微微叹了口气。

新鲜黄鱼烧新土豆,是道青岛特色的美味,黄鱼和土豆的鲜美相互侵略纠缠,黄鱼的浓汤因为烹过了酱,闪着浅酱色的光泽,包裹着每一根剔透如黄玉的土豆条,鲜香味美得让吴莎莎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可,吃着吃着,她一阵反胃。

赵桂荣和杜建成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赵桂荣有点无措,说:土豆和黄鱼都是新鲜的,按说吃不坏肚子啊。

吴莎莎也纳闷极了了,甚至是恨透了自己的肠胃,那些美食,终还是突破了她的压制,汹涌而出地奔向了马桶。

这本应是一顿圆满的回暖之饭,却被吴莎莎的呕吐彻底搞坏了,她不得不狼狈地漱漱口就回家了,坐在沙发里,捶着自己的胃痛哭。这是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身体里出了叛徒,弄糟了她的人生。

她哭着和杜沧海说,她恨不能把胃挖出来扔掉。杜沧海冷丁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怀孕了?

吴莎莎一愣,是啊,装修房子的忙乱,让她把生理周期给疏忽了。

她在心里默默想了一下上次月经时间,就笑了,说:杜沧海,我要给你生个娃。

杜沧海说:计划生育呢,你要超生,盐业公司肯定得开了你。

吴莎莎说开就开,反正我都三年没上班了。

因为在家带孩子,吴莎莎这两年一直泡各种病假,本来想等家宝上了幼儿园就回去上班,可这又怀孕了。

一想到有个自己的小孩子正在吴莎莎肚子里生根发芽,杜沧海心里,也有种莫名的幸福感,但又不好强调非常想让吴莎莎把孩子生下来,因为毕竟家宝是孙高第的,怕自己这会儿表现得太开心,吴莎莎会多想,就说生不生的,随她,反正她在盐业公司那工作有也可、无也行。

吴莎莎要生下这孩子的决心,就更是坚定了。

吴莎莎对这次怀孕特别认真,只要是孕妇不能干的,吴莎莎就绝对不干,所以,搬家那天就让大吴过来帮忙。

大吴吊儿郎当了一辈子,干不得活,尤其是吴莎莎姑奶奶似地坐在沙发上,指挥搬家工人搬这,指挥他拿那个,就气,觉得吴莎莎拿他这爸爸当干粗活的苦工使,嘟哝着要撂挑子。

吴莎莎把他数落了一顿,说大吴这辈子,真的是给她当了一辈子爹,吃她的喝她的,用着他的时候他横草不动竖草不拿,有他这号的吗?

父女两个就吵起来了,大吴才知道吴莎莎怀孕了,而且要把这孩子生下来!

大吴不干了。

大吴不愿意吴莎莎超生的理由很简单:违反国家政策的事咱不能干。

可谁都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吴莎莎一旦超生,就会被单位开除,工资就没了,这是断大吴的财路!这么多年以来,大吴之所以能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就是因为有吴莎莎的工资。

可吴莎莎竟然要生二台!大吴跟吴莎莎咆哮了一顿,又去找杜建成,让他们老两口发威。杜建成说生不生是杜沧海两口子的事,他们不干涉。大吴就又跑到盐业公司的计生办公室去告状,希望他们能把吴莎莎架到医院里堕胎,免得日后盐业公司的文明单位称号不保。

盐业公司计生办先是狠狠表扬了大吴的大义灭亲,然后去了杜沧海家。等他们说完,吴莎莎去了厨房,摸出一把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说你们谁要再敢跟我说流产这俩字,我就抹脖子。

盐业公司计生办的人怕担责任,几乎是狼狈逃窜,撤离了杜沧海的家,把吴莎莎从单位除名了事。

大吴又去即墨路找杜沧海闹。吴莎莎被单位除了名,他没工资领,让杜沧海给他条活路。

杜沧海懒得看他丢人现眼,让他每月到了领吴莎莎工资那天找他要钱,盐业公司给吴莎莎发多少,他就给多少。大吴怕他事后不认帐,现去环球买了信纸和笔来,让杜沧海签字画押,杜沧海也照办了。他这才心满意足回了家。

结婚前杜建成给他们撂过话,不许吴莎莎踏进他家门半步,因为这,每次回父母家,都是杜沧海自己。吴莎莎有心想去,又知道公婆对自己的不待见,怕去了又被撵出来尴尬,最多,下来时令水果和海鲜了,她买好,等杜沧海去的时候,捎过去,从没半句怨言。这让杜沧海很愧疚,因为知道吴莎莎打小没妈,很渴望能融入杜家这个大家庭,从赵桂荣那儿得到温暖的母爱。

现在,吴莎莎怀孕了,怀的是杜沧海的孩子,莫名的,腰就比以前壮了,底气也足了,加上送钥匙那次赵桂荣已经留她在家吃过一次饭,吴莎莎就觉得,应该借着怀孕和上次留饭没吃好的热乎劲,跟公婆把关系修复了,所以,杜沧海再回父母家,她会把家宝往杜沧海怀里一塞,自己拎着水果,和他一起去,亲亲热热地喊爸妈,夸张地挺着大肚子张罗水果给他们吃。但杜建成和赵桂荣并没像她想象得那样,续着上次的余温,顺应了她的示好,心照不宣地把关系修复了,而是,每次,他们要么逗家宝玩,要么和杜沧海聊天看电视,对她,视而不见,就好像她不在,或者她是个走路走累了,到他们家歇歇脚的人,用不着太多客情。

吴莎莎就讪讪的,说什么,没人接茬,不说什么,挺尴尬,失落,就像一滴一滴落在她心头的雨水,慢慢的,汇成了一湾。夜里,和杜沧海说:沧海,你说咱爸妈的心是不是肉长的?

杜沧海明白她意思,就安慰她,说以后自己过自己日子行了,别过去自己找难受。

吴莎莎说她打小没妈,一直幻想着结了婚就把赵桂荣当亲妈待。杜沧海说人老了,就会特别固执,让吴莎莎早点想明白了这点,也能少受点伤。

可吴莎莎偏偏是个倔人,总觉得哪怕杜建成两口子的心是石头做的,自己早晚也有把他们捂热了的一天。

直到她生下女儿杜家欣。

吴莎莎在产床上挣扎了十个小时,孩子还是没生下来。医生怕时间太久,孩子会缺氧,建议剖腹。杜沧海同意了,四十分钟后,医生和护士从她肚子上的窟窿里抱出了他们的女儿杜家欣。一个粉粉胖胖的小姑娘。

杜沧海跟着护士跑来跑去地盯着女儿,生怕给弄错了。

吴莎莎就想起了生家宝的时候,杜沧海也高兴,但那高兴,和今天不一样。

今天他高兴得怯生生的,好像很害怕。

看着托着家欣怯怯地笑个不停的杜沧海,吴莎莎慢慢落下了眼泪。有怯意的开心才是爱,因为爱是希望对方恒久长远的平安。

生家宝的时候,杜沧海也高兴,但是那种走路时捡到一个钱包的高兴。

3

吴莎莎坐月子期间。赵桂荣也来,除了做饭洗尿布就是逗杜家欣和杜家宝玩,几乎不和她说话,好像她来这里,纯是为了尽一个婆婆要伺候月子的责任,不落外人说道。

吴莎莎的心,就是那会儿死掉的。

心死掉以后的吴莎莎不再去讨好杜家的任何人了,杜家欣满月那天,她面沉似水地跟赵桂荣说:妈,明天我就出月子了,你就不用来回跑了,专心在家照顾我爸吧。

赵桂荣微微一愣,觉得哪儿不对,却又找不出来,往家走路上,才终于想明白了,这是第一次吴莎莎对她使用了你而不是您。

回家和杜建成说,他们这么对吴莎莎是不是过分了?

杜建成说:怎么对她了?

赵桂荣说:冷冷淡淡的啊。

杜建成说:难不成咱全家把她当菩萨供起来?你们有这心,我还没这脸呢!

第二天,赵桂荣还是去了,吴莎莎正吃饭,说自己做的,问赵桂荣要不要一起吃点,赵桂荣说吃过了。

家欣在小床上舞扎了几下小手,咧着嘴要哭,赵桂荣想去抱,没抢过吴莎莎,她放下筷子,两手抄起孩子,掀上衣服去,把奶头塞孩子嘴里,又继续吃饭。

赵桂荣站在那儿,显得多余,也尴尬,就说:要不我抱着孩子,你先吃饭。

吴莎莎说不用,吃吃奶她就睡了,让赵桂荣该忙什么忙什么去,这边她自己忙得过来。

赵桂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一横,就走了。

从那以后,再没往杜沧海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