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人生开始的样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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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沧海上班的当天,去邮政所的调度室领工作服,所领导拍着他硬梆梆全是腱子肉的肩说:好好表现,等过两年送你去进修。

杜沧海突然觉得,父亲的这班,接的值了。

以前,杜沧海曾听父亲在饭桌上不无羡慕地说过,谁谁谁干得好,年龄也合适,被推荐去邮电大学进修了,虽然只是进修,可进修完,就有文凭了,早晚得给提拔起来当干部了。

杜建成两口子,除了敬慕有文化的人,就是羡慕当领导干部的,不为别的,就为谁见着,脸上都要带三分笑。

劝杜沧海接班时,杜建成也说,你年轻,脑子活,进了邮政所,好好表现表现,领导看着喜欢,说不准就会送你去进修。

今天所领导也这么说,杜沧海就高兴得要命。回家,和父母也说了。杜建成说我就说嘛,你们年轻,脑子能装进东西去,就赶紧多装点。

然后,又告诉杜沧海,去送邮件,不仅要勤快,准时准点地把邮件送到它的主人手里,还要态度好,遇上年龄大的、不识字的收件人让帮着读信的,就帮着读读,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多干点活累不死,能帮人一把的时候,就别袖着手。

赵桂荣也说,就是,老天睁着眼呢,人干的好事坏事,都在老天爷眼里,天不藏奸。

杜沧海就嗯嗯是是地应着,也知道,所领导虽然说了,可真想要争取到进修名额,也不容易,全市邮政系统几十个所,几百号人盯着呢。

一想只要好好干,就能去邮电大学进修,杜沧海干得挺起劲。

杜建成和赵桂荣都松了口气。

一大早,孩子们像离了巢的鸟一样走了,只剩老两口,相对无言,有些感慨,还有些感恩,想当年,孩子们一个个来到这世界,他们是既欢喜,又担心,欢喜是这些肉嘟嘟的小孩子们,都是希望;担心的就杜建成一个人的工资,怎么养活一家六口?

那些艰难的时光,像在沼泽中潜行,蹒跚的日子,终于成为了过去。在这个时代,还有好多家的孩子下了乡没回来,还有不少年轻人待业在家,满街晃悠着让父母提心吊胆,他们的四个孩子,都上班了,还是旱涝保收的国营单位,能不知足吗?

所以,赵桂荣眼含感慨的泪水,看着杜建成说:总算是熬出来了。

杜建成吭吭咳了两声,算是应了她。然后说这些年辛苦你了。赵桂荣也擦擦泪,说:你更不容易。

2

虽然是邮政子弟,但刚上岗,也要跟师傅。

杜沧海的师傅是老油条,虽然老油条和杜建成关系好成一个头,可是,既是师徒,杜沧海把该给师傅的敬,还是做得很周全。

杜沧海每天早晨六点半到邮政所收发室,把师傅昨天喝剩的茶根倒了,泡上新茶,领回辖区的件,等师傅来了,递上不凉不热的茶缸,看师傅不紧不慢地喝完半缸子茶,师徒两人就骑上自行车出了。每到一户有邮件的人家门口,老油条都依着自行车站着,威严地看着杜沧海跟邮件的主人打交道,如果做错了,劈头盖脸就要骂一顿,毫不客气,毫不讲卫生。

杜沧海接受得了他的毫不客气,但接受不了他骂起来毫不讲卫生,简直了,满嘴都是生殖器官,骂得人头脸燥热,没地藏没地躲的。

每天上午,邮件送到十点左右,就开始沿着马路开邮筒,取市民要往外邮寄的信件,回所里差不多就十一点半了。所里的邮递员陆续回来,一上午蹬自行车、走家串户,不亚于跑了一上午马拉松,累得浑身要散架似的,一回所,交上信件,就饮牛似地灌水,灌饱了,往院子里跑,夏天找背阴的地方,冬天找背风向阳的地方,三五成群地聚成一堆,为的是抽烟。

怕引起火灾,邮政所的收发部门,严禁抽烟。

抽烟的空档儿,荤的素的,一古脑儿地往外倒。听得杜沧海脸红脖子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老油条看出了他的窘迫,就故意逗他,指着院门口的食品店门头上水粉画里的海虹干和鲍鱼问他像什么。杜沧海不知道。老油条就说,海虹干是大闺女的那个,鲍鱼是已婚妇女的那个,女人那个东西很奇怪,没让男人碰过的时候,颜色象海虹,黄黄粉粉的,男人用过了,就像鲍鱼了,发黑。

杜沧海就明白他说得是什么了,急了,差点和他翻脸。众人就起哄,说杜沧海是没碰过女人的青瓜蛋子,让老油条别招惹他。老油条很尊敬杜建成,觉得自己这么干,确实有点欺负人,第二天特意揣了烟卷,说昨天对不住了,忘了他还是个青瓜蛋子,让杜沧海抽支烟,以后他们再说荤话的时候,离远点。

杜沧海不抽,说不会。老油条就笑,说谁一生下来就会?学呗。说着,点了烟,硬塞到杜沧海嘴上。说干咱这行,烟得会抽酒得能喝,荤话得能听也能说。为啥?邮递员这活累,抽烟解乏,光解嘴的乏不行,脑子里的乏也得解解,就是说荤话。抽烟和说荤话,就像喝酒必得有盘下酒菜。

下班回家,看着闷不做声抿口白酒吃腌黄瓜的杜建成,杜沧海就怔怔的,平时少言寡语的父亲,在邮政所难道也和老油条他们一样?坐在马路牙子上抽着旱烟说男女那点事?

很多次,他想问问,却又问不出口。

十来天,杜沧海就习惯了邮政所生活,也习惯了同事们一边抽旱烟一边讲色情故事,也是那段时间,完成了杜沧海做为男人的性的启蒙。他不再像以前似的,别人一讲男女的事他就脸红脖子粗,甚至希望同事们讲,因为这一切对他来说,太新奇了,常常听得他心猿意马,仿佛身体里的血液都是热的是沸腾的,它们在身体里奔流,企图寻找一个出口,冲撞而出。

尽管他习惯了听荤话,可抽烟喝酒,始终学不会。有一次老油条给了他根很上档次的烟卷,说是至少得是科级以上的干部才能抽到。在老油条的盛情难却之下,杜沧海抽完了,却抽得头晕目眩,呕吐不止。老油条一边看他扶着树狂吐一边说可惜了可惜了,好好的烟抽可惜了。

从那以后,杜沧海再看见烟就打怵。喝酒也不成,有天晚上,杜建成拿了两个酒杯上桌,给他倒了一下杯,说:跑了一天,喝杯解解乏。杜沧海抿了一口,就推给了父亲,又冲又辣,太难喝了。

终其一生,杜沧海都搞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变成烟鬼酒鬼。

这年夏天,杜家接连发生了两件喜事,郭俐美给杜建成生了个大胖孙子,取名叫杜甫。杜长江说不好吧,杜甫是古代著名的大诗人,给咱儿取这名,也忒不尊重他老人家了吧?郭俐美不答应,说杜甫之所以能成为流芳千古的大诗人,就是因为他这名起的好,咱这叫借先人的光辉。一气之下,杜长江说你怎么不叫杜月笙呢?郭俐美颠着胖嘟嘟的儿子说,要不是搞计划生育了,我真再生一个叫杜月笙,咱俩儿,一文一武,看谁敢欺负咱!杜长江倒吸了一口冷气,想幸亏搞计划生育了。第二件喜事是杜天河考上大学了,而且是上海的复旦大学!不仅是杜家,在整个挪庄,也是数得上的大好事啊,杜天河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整条胡同都轰动了。当杜天河把录取通知书拿给他看时,杜建成戴上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往杜天河手里一塞,什么也没说就出门了,把杜天河还给弄愣了,以为自己考上了大学,父亲不高兴。可没一会,杜建成就回来了,腋下夹了一条香烟。街坊邻居们纷纷来祝贺,杜建成表达开心的方式,就是谁来祝贺都要分根烟卷给人家,女的,不抽烟的也给,人家不要,就硬塞,让拿回家给男人抽。

说真的,在替大哥高兴的同时,杜沧海也是落寞的,如果不是为还债逃学拉车,说不准他也能考上,当然,未必是复旦,考所普通大学问题应该是不大的。但,落寞归落寞,不能表现出来,大哥考上大学了,是好事,他也就更不能想三想四了,因为大哥去学校读书了,家里就少了一个人挣工资,债就像一张血盆大口,还等着钱喂呢,所以,他必须好好工作,想办法多挣点钱。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杜天河,五味杂陈,想起了米小粟,想录取通知书如果是一年前拿到的,想必米家对他对父母,会是另一种态度吧?

揣着录取通知书,杜天河在中山路上溜达了好几个来回,希望能遇上米小粟,却没有,他甚至去电影院门口看了,当班售票员也不是米小粟。就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他和米小粟的缘分,大概也是尽了吧?就怏怏回了家。

杜天河回家才知道何春熙来了,满面春风的,正和母亲聊天。

自从和何春熙做了朋友,她隔三差五往家跑,赵桂荣是过来人,明白她心意,就因为在医院那会,何春熙帮她怼过郭俐美妈,她也觉得这姑娘不错,心直口快,心眼好,还挺仗义,也有意成全她和杜天河,只要她来了,杜天河也回了,她就找个借口拉着杜建成出去了。

杜天河也知道何春熙的心思,可他心里牵挂着的还是米小粟,对何春熙,就只有朋友的客情,在一起,也不外是聊聊某个电影,各自单位的事,并没往前进一步的意思。

今天,何春熙见杜天河回来了,挺高兴,说她家隔壁邻居家的孩子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了,她就猜杜天河也该收到了,过来祝贺一下。说得那么笃定,就像她之前笃定地认为杜天河一定能考上大学一样,觉得对杜天河来说,大学录取通知书只有早收到和晚收到的问题,没有收不到的可能。

这让杜天河有点感激,就像我们本已对自己荒芜的人生不抱期望,却偏偏有那么一个人,笃定预测这片荒芜下面潜藏着海量的黄金矿藏,这种知遇之恩,不一定是爱,但会被我们铭记一辈子。

何春熙从包里摸出一本精美的塑料皮本子,递给杜天河,说祝贺他,送他的礼物。

杜天河虽然没收女孩子礼物的习惯,可这次,非同往日,不收不合适,就接了,跟何春熙道了谢。赵桂荣偷眼看着他俩,鼻子眼里都是笑,张罗着留何春熙在家吃饭,一副要把她和杜天河的事坐实了的样子。

杜天河也明白母亲的意思,怕是这一步迈出来了,不好往回收,说今晚单位的同事约好了,要给他庆祝,大家一人带一菜,到车间聚餐。

失望像瀑布一样从何春熙眼里跌下来。赵桂荣也挺失望,但很快,就稳下了神,说你聚你们的餐,我们吃我们的饭。说着,拉了何春熙的手一下,说今晚给她包蛤蜊鸡蛋饺子,鲜着呢。

何春熙就笑着说好啊。

男方不反感,男方父母也认准了自己是准儿媳妇,这婚事基本就跑不了了,这是同事们说的。杜天河和米小粟的事,何春熙知道,杜建成住院期间,米小粟去,她也见过,也明白在气质和家庭上,自己赶不上米小粟。米小粟的出彩之处,不是漂亮,而是干净,脸上有天然的波澜不惊的安宁之气,很高贵,却不凌人。而她,就像北方的喜饽饽,热腾腾地柔软着,别有一番喜气。她曾试着模仿米小粟,结果被同事们数落像个神经病,就算了,还是做自己,自自然然的,别人看着也舒坦。

何春熙和母亲在厨房里忙来忙去,杜天河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其实厂里没聚餐。他知道杜沧海晚上找薛春峰干活挣钱还债,就找过去,跟着他装车拉车卸车忙活了一晚上,累了个贼死。

晚上9点多忙完,杜天河怕何春熙还没走,不敢回家,就拉着杜沧海去栈桥旁边的六浴洗海澡。

其实,累了一个晚上,浑身上下一点劲也没有,根本就游不动,弟兄两个就躺在海滩上,脚冲着大海,任凭一浪一浪的海水像个没轻没重的傻娘,扑上来,亲吻着他们的腿和脚。

杜天河不愿回家,杜沧海感觉出来了,就问为什么。杜天河就说何春熙在他们家呢。杜沧海就明白了,说她挺喜欢你的,咱妈也挺喜欢她。杜天河看着天空不说话。杜沧海就用胳膊肘捅捅他,说他也觉得何春熙不错。杜天河还是没吭声。杜沧海就问是不是还放不下米小粟?杜天河闭上眼,听海潮哗啦哗啦地涌上来又退回去。杜沧海说我也想小粟姐,说着,嗓子就哽咽了。杜天河就觉得脸上凉凉的,也不知是海水还是泪,反正,都是咸的。

杜沧海再也没劝他回家,哥俩心照不宣地在沙滩上躺到十点半,杜沧海说从挪庄回何春熙家的公交末班车是9点50,估计该走了。

杜天河从湿漉漉的沙滩上坐起来,拉起累散了架的杜沧海,回了家,果然,何春熙已经走了,赵桂荣还在灯下做针线活,见弟兄俩个湿漉漉地进来,吓了一跳,问怎么了。杜沧海说干完活去洗了个海澡。

赵桂荣的心,这才踏实了,招呼弟兄两个去冲个淡水澡,把衣服换下来。杜天河先冲,等杜沧海冲完了回来,就见母亲两眼怨怒地看着坐在床沿上的杜天河,而杜天河垂着头,像个不打算认错的倔小孩。

赵桂荣说人家闺女等了你一晚上。

杜天河不说话。

赵桂荣又说街坊邻居没一个不喜欢何春熙的,嘴甜,不笑不开口,街坊邻居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她都上心地帮着张罗,你还想找个什么样的?我可不想让人说老杜家老大一考上大学眼眶子就挪脑门上去了。

杜天河说:妈,我们不这么上纲上线好不好?

赵桂荣瞪他,眼直直的,意思是让他给句准话。

杜天河说:我现在不想找。

赵桂荣就说:你多大了!?你弟弟都有儿子了!

杜天河说:妈,长江有儿子了那是长江的事,和我的终身大事扯不上关系吧?

杜沧海见俩人要吵起来了,就劝赵桂荣,说:妈,我哥要上大学了,将来分配哪儿去还不知道呢,我们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杜天河拍了拍枕头躺下,一副不打算就这话题继续的样子。赵桂荣一肚子怨气没地方撒,就剜了杜沧海一眼:将来你别跟你哥似的。

杜沧海就嬉皮笑脸,说我倒想跟我哥似的,我也得有那水平的。

赵桂荣说:我是说别像你哥似的气我!

杜沧海笑,说:妈,您放心,我都听您的。

整个夏天,杜家一片喜气洋洋。街坊邻居们都说,运气的事啊,难说,谁都有不走运的时候,可再不走运也有霉气走到头的时候,就像老杜家,从去年冬天到今年春天,家里这灾那祸的,眼瞅着天就要塌了,这不,否极泰来了。

何春熙又来过几次,杜天河要么装有事躲着,要么就是不咸不淡地说几句,有一次,何春熙拿了几张电影票来,说是别人给的,要和杜家兄妹去看电影,杜天河接过电影票一看,脸就掉下来了,说你们去看吧,我没空。

弄得何春熙眼泪汪汪的。杜沧海觉得杜天河有点过了,不去看就不去看,何必跟人家甩脸色呢?等他拿过电影票一看,就明白了,是米小粟工作的那家电影院,就想何春熙又不是不知底细,还要和他们去这家电影院看电影,往好听里说,显得用心良苦了点,往阴暗里说,就是处心积虑,不就是想让米小粟看看嘛,杜天河已经有了新欢,而且是得到全家认可的。

自从和杜天河分手,米小粟那边,就像一滴水消失在茫茫大海中,半点风浪再起的迹象也没有,何春熙还要这样针对她,确实不厚道,或许她以为杜天河对她热情不起来,是因为和米小粟还藕断丝连吧?才想出了这么个又蠢又笨的办法,咳,爱情这事,真的会让人智商直线下跌。杜沧海知道,何春熙越是这样,杜天河就越会在内心里和她拉开距离,就不想和杜天河一样装傻,也算替杜天河解释吧,就说我哥以前的女朋友就在这家电影院上班,他俩感情挺好,就父母不同意才散了的,我们要这么浩浩荡荡地去了,算什么?让人家看看,我们也忒小人点了吧?

何春熙装傻,嘟哝说她不知道。

杜沧海不想让她太难堪,就说怪不得呢,把票还给她,让她约其他人去看。

从那以后,何春熙好长时间没过来,只在杜天河去上海之前,托人送过来一件她手织的毛衣,是当时流行的织法,美国大平扣。杜天河看了看,就手送给了杜沧海,说你穿吧。

杜沧海明白他心思,就收下了,又想何春熙说不准哪天就会到家里来,万一看见他穿着这件毛衣,心里肯定得有被嫌弃了的不舒服,就一转手又送给了杜长江。

没成想这件毛衣又给杜长江惹来了官司,郭俐美不相信这件毛衣的来历,非要说是小叶对杜长江贼心不死,还在使手段勾引他,也不听杜长江解释,三下五除二就把毛衣给剪了,杜长江让她回家问杜沧海,郭俐美却说杜长江肯定和杜沧海他们做好扣了,全家联合起来欺骗她。第二天上午,她抱着刚出满月的孩子,拎着一包毛衣碎片就去了国货,扔了小叶一头一脸,说她不要脸,杜长江都当爸了,她还不死心。

小叶让她闹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郭俐美骂起人来,句句带血,真把小叶骂崩溃了,跑到五金柜上,抄起一把剪刀就要和她拼命,被同事们七手八脚拉住了。眼见要闹出人命了,杜长江也真让郭俐美气疯了,也顾不上她刚出满月了,上去就是一巴掌,把郭俐美打懵了。

郭俐美捂着脸,怔怔地看了杜长江一会,抱起哭得快要抽筋了的杜甫,转身走了。

在单位里,杜长江又是公开给小叶赔礼道歉又是写检讨,折腾了个半死,下班往家走的路上,想想自己当众给了郭俐美一巴掌,回家还不知跟他闹成什么样,就又恼又怕,做好了进门就被郭俐美叫来的娘家一干人等揍一顿的准备。

一推门,却愣了,桌上摆了四个小菜,还有一茶缸散啤酒,郭俐美抱着杜甫坐在简易沙发上喂奶,一副贤良小母亲的嘴脸。杜长江就摸不着头了,在桌前站了一会,说:干什么呢?

郭俐美冲他笑了一下,脸上,隐约还有他打过的五指痕。

杜长江又说:这是要杀之前先给点甜头?

郭俐美说:吃不吃?不吃一会我吃!

杜长江心里还是不踏实,指着桌上的饭菜问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郭俐美哼哼了两声说,她去找何春熙了,毛衣是她给杜天河织的。

杜长江这才明白了,这顿饭是她的赔礼道歉,可这歉道得,怪他妈的牙碜的,不管她关起门来怎么道歉,他和小叶在单位的名声坏了,何春熙也知道她的一番心意被杜天河嫌弃了,也就是说,无形当中堵住了何春熙和杜天河成为两口子的可能,就骂了郭俐美两句。郭俐美小声分辩道,小叶自找的,谁让她以前勾引过杜长江了?再说了,杜天河不中意又不明说,让人家何春熙蒙在鼓里,多耽误人家青春?她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何春熙难过是暂时的,就从长远来说,是救了她,至少救了她一部分可能枉费在杜天河身上的青春,多功德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