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单恋苦多。
相思成疾终不可得。
得田黄一枚制印一方,篆文:“一日思君十二时”。
这位少年郎成长迅速,终在北境拿下大妖头颅数颗,被众家奉为相思君。
此刻的相思君除了少年郎一般的面容,眼袋边微微明显鱼尾纹已经预示这一位的年纪其实也不小了。
此刻相思君身前一张棋坪,其上黑白二色各有数子。
身边还有数人,俱是数术经学大家。众人手中俱是人手数颗棋子,众人都占卜了吉凶数日。
相思君落子不停,片刻后手中黑子落下之时碎裂一刻。
微微数来,竟然是白子一大片,黑子大龙被屠。
相思君微微摇头:“非黑即白,变幻莫测!黑白易势只在一念之间。”
说完后却是嘴角微微沁出血迹。
周围的诸位虽然也算了数次,但是都没有到相思君的这种地步。
相思君本就修为深厚,此刻还吐血了,难免众人不得不心忧,因为诸人都是算的此战大吉。
来请相思君卜算一番,那是因为这几位经学数术大家是此次世家仙门西征的幕后推手,而除开姬陆两家之外,天下第三的可能就算这一位相思君了。
众人皆在关心相思君的伤势,很明显这是窥探天机,被反噬了。
相思君微微调息,又看了一眼棋秤,最后吩咐侍从送几位数术经学大家出门。
等众人走后,相思君默然片刻又多说了一句:“人有千算,天则一算。顺天则应,逆天则亡。”
随即又叫进来了数位贴身小厮一番吩咐,然后进了自己的密室准备了数样密卷后才匆匆出门西行。
数日后的西域之地,一座夕阳下的孤城,弦主师琼丹应约替花君接到了相思君。
夕阳下,弦主抚琴:“落花寄相思,寻访起来时。树下你回首,正是我来时。绯谦大致与我说过过去的一些事!”
话音一落相思君难得一些尴尬。
“绯谦有要紧事走不开,所以只好我来!君请勿怪,接到你的传讯我不得不替绯谦做一回主了。”弦主又不得不解释了一句。
相思君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以传音只法把大概所知之事告知弦主。
后者自然默然记在心间,两人分别时,相思君拱手一礼:“嫂夫人见谅了,若非事情紧急,我亦不会如此唐突。”
弦主师大家不得不回礼:“相思君太过君子。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若是有空以后访友还请不要落下花家,相思君大恩无以为报,到时候我只能亲自下厨,让绯谦与你小酌几杯表示谢意了!”
相思君微微再次拱手:“嫂夫人这情谊对我来说可堪比酷刑了,还请速作安排!”
弦主知晓眼前这位相思君修为高深,但是此刻气息有些紊乱,只好委婉请这位大恩大德的相思君去这西域之地,花间一脉的别苑去休息疗伤,后者也没有拒绝,那天道反噬下的伤非同小可。
神都洛阳各大世家的春猎队伍已经开始缓缓北行了。
便是至尊夫妇都露面小送了一下。
慕容世家带队之人换做了那位冷峻不凡的冷师兄,小随遇自然是换了一身打扮潜伏在送别的人群里,潜行护道慕容世家的队伍罢了。
小随遇以泥污了面,装作采药的药童,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可是不远处又有一位戴了斗笠的紫衣人远远地瞧着小随遇这一身,忍不住有些得意的轻笑。敦煌君为这唯一的弟子护道,平时不离左右是常态的。
德昭老夫子此次却是有不得不调敦煌君北行北境大都督府的理由。
祸事将起,能者多劳。
这位德昭老夫子不得不为了天下安稳多操心一下。
只是接到那个信息的时候,若不是至尊陛下亲笔所书,德昭老夫子也不敢相信有人如今还要去抚魔道的虎须。
敦煌君在半路的时候亦扮坐了一位富家公子,雇了一辆马车,以几吊钱的价格雇佣了那位熟悉的药童驾车,远远地跟着慕容世家弟子的队伍。
德昭老夫子也赶往了神都洛阳,却是在至尊陛下送走了春猎的队伍后才与至尊陛下见面,见面的时候赵王孙等几位知晓那位光明教主似乎还存在世间的人都是满面愁容。
隐宫大人的上首坐了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正是易容后的金无怠。
只不过全程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最后还是不得不定下了德昭老夫子和赵王孙一道领队,钱家肥胖的大长老和陆家家主跟随,带着至尊陛下的令箭前去劝会那一队要突袭的主战派。
但是不知道的是,那一队人物周围也有人护道,陆地神隐的三教圣人。
龙威丈人此次送了那位君上数桶好茶,林崖洞天原本落地生根,那位在太湖之畔以洞天残余道韵抵消了雷劫,并没有生出太大的变故。
缥缈九峰之间云雾缥缈,君尘缘借九峰地脉灵气,布下一个传动大阵回了光明顶。
随后便在那神座之上以冰封之术陷入了沉睡。
反而是桃山之上那丹室内的那一具身体最近可以品茗、鞋子、养花、弹曲、赏玉。
黑色的及腰长发就那么散乱的用一根在石室内找到的昆钢铁簪盘着后披撒在身后,坐着那同样是残留在这石窟内的轮椅翻看着石窟之中各种典籍密卷,随手拿起一柄尘封许久的折扇,打开扇面上书有“不服灌倒”四个大字,下角一画押并不是那鹿头莲花画押,而是一朵云纹。
矜盖了一方藏书印真是天一阁所用的。
此刻这一具妖血造生的身体似乎并不是太容易驾驭,需要时时收敛内息。
只不过轮椅上的人似乎被那扇面勾起了一些回忆,此刻微微用手指聚合灵气开始画符,勾通半响却是在这是室内没有什么效果。
而远在扬州抱月楼隐居小住的慕容子明腰间那一柄描金牡丹折扇确实无故飞起,扇面大开,牡丹纹的扇面转向另一面,原本一首小令的缓缓散去,漏出原本的四个大字“以德服人”。
只不过这扇面上用的印却是鹿纹,那小印微微压脚一枚画押,鹿纹莲花样式。
轮椅上的人见那一柄常用的描金对扇不见了,此刻在梳妆台前也没见到常用的面具。原本放置面具的位置的檀木盒现在却放着一块碧玉,其质甚坚。
而碧玉边还放着数柄刻刀,就是打磨的砂轮都备的有一枚极其小巧的。
在刻刀边放着一枚以碧玉残片制作的书签,上有篆文“抱琴卧画”。看着这制式应该是一对,只是不知道另外一半在哪里,其上的篆文约莫应是“耕云钓月”或是“高枕相待”其中的一句了。
依稀记得那年春日宴,天一阁前慕容宴。
曲水流觞绿蚁酒,一杯一杯复一杯。曲不尽时歌姬来,剑舞离骚常相见。
又拉开一层妆盒,原本里面应该是一顶碧玉做的莲花冠,可是入眼的确实一顶纯银莲花冠,手工打造的。整顶莲花冠极其精美,其上有金色的日月,显得庄严非常。
一朵七彩传讯之花出现在桃山望月台。
石窟内轮椅周围灵蝶飞舞,下一个瞬间桃山望月台上多出了一人,手中还拿着那一定纯银莲花冠。
伸手接住那七彩传讯之花,这是花君的独门秘术。
辨识其中的讯息之后,轮椅上的人摇头苦笑。
别说自己还在人世间,便是不在了。
这魔道也由不得人为所欲为。
历代祖师都在那解剑京观有一句豪言: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之处,皆是我魔道可以生存之地。
那一座人骨堆成的京观下面其实有更大一座京观,自己不过是为它堆出了一个尖。
又是蝴蝶飘飞,轮椅上的人再次出现在了石窟之内。
整面石窟之上的藏书密卷其实是一个装饰,众多可以让小随遇等人翻看的书籍除去敦煌君收集回来的手稿外,还有君尘缘从姬家山海苑之内拿走得一部分藏书,其中藏有一本极其重要的《皇极经世书》。
这是除了天魔策诸卷之外最重要的一部魔道典籍,讲解的是元气的起源与自然演化之道。以河图洛书与易经八卦为依据,一共十二卷。前六卷《元会运世》三十四篇;次四卷《声音律品》十六篇;最后末两卷《观物内篇》十二篇《观物外篇》两篇。
这一部以典籍暗中以密文写就了魔道八品神通八种之中的五种。
此刻轮椅上的这位即是原本的魔道之主,可又不是。
更多的像是那初心一念。
此刻这一部以玄黄血写的秘本在一众密文符篆的摧残下书页开始缓缓化作飞灰,而书页之中原本藏着的骨片开始出现,随后落得慢慢一地。
众多骨片被一阵灵气包裹,然后落在了桌上。
此刻这位魔道之主手中多了一枚金针,金针上带有一根蛟筋做成的线。
看样子要串联成卷的。
西域暮光之城。
魔道大殿不远处一座马奶茶铺顺带还卖烙饼。
简单的毛皮和花布盖成的茶棚下有两人对弈。
一位中年文士手中折扇轻摇,随即推动一枚小卒进了一步。
而此刻对面坐着的那位满脸皱纹的长老却是跳马将军。
这位牧长老身份并不一般,能够执掌暮光之城整个城池的城主又岂是一般人。
其名牧尧,多年之前就身居高位了,此次是受了花君之托要与执政的圣座大人透漏那个正教要偷袭的消息。
只不顾棋局不如人意,这位将军的牧长老却是数手交换之后就被圣座大人将死了。
阴天子笑一笑道:“城主大人,宁可十年不将军,不可一日不拱卒。”
牧尧一推棋子,反问一句:“圣座大人属下接到一个信,正教之中有人密谋偷袭我教中圣地光明顶,只不过我身负这暮光之城的重任不能亲自前去护卫。”
阴天子一皱眉,然后有些冷气森森的说道:“不会吧!白马青衣一壶酒,纵横天下谁敌手!还有人来寻逍遥子的晦气,这是活的不耐烦了。”
牧尧只好继续解释道:“十年前我就派遣犬子牧宁混在了正教之中潜伏。此次他也在队伍之中,我已经得他貌似回信得印证了。”
“既然如此,你守好此城,我回光明顶一看。”
话音一落,起身已经走出了数步。
一招手,原本放在桌边的那一柄钟山风雨剑飞来。
牧尧微微拱手:“圣座一切还请小心在意。”
就在着急御剑之前,阴天子传了一道飞剑远去。
看着阴天子远去,花君花非谦和弦主师大家对看一眼,师大家低声说道一句:“咱们也去吧!”
随即花君周身散发花瓣,一道传送阵的纹路缓缓现出。
一拉师大家的手,两道身影消失。
光明顶在云天之间。
巍峨昆仑的山脚来了一群人,此刻正准备吃一些干粮,准备慢慢登山。
在场的都是正道各大世家的栋梁之才,可以说是正道仙门世家青年一辈的翘楚。八方风雨之中就来了半数,当然没来的那几位是没有被招募进这个突袭队伍的。
领队的是一位皇室的郡王爷,只不过是外姓清河郡王崔岁安。
但是流的确是李氏的血,嫡亲的那种。
从小被养在别家以外姓郡王做死士。
为的就是今日之事。
这个局已经被十数位经学大家和数术大家谋划了十多年,为的就是当日神都长安被打成废墟的仇怨,更深层的其实有人在推波助澜。
就在此刻,稍远处已经看得见一个巨大的封土堆一般的事物了,大家都在吃干粮和烈酒御寒。
风雪之中见得一道人影缓缓而来。
一位文士手中一柄折扇,另外一手持一柄长剑缓缓而来。
此刻朗声说道:“诸位正道青年俊杰请回吧!光明顶乃是我教中圣地,诸位靠近这万里之地已经是大大的不敬了。是否是想把自己的那一颗脑袋添加在我这身后的京观之上。”
未等正在大吃大喝的众人起身戒备。
一位中年道士,还有一位老年大僧已经从护道潜伏之地,风驰电闪一般的现身了。
枯骨一般的老僧脸上流动一丝金光,然后缓缓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前来的是哪一位高人,与后辈为难不太好吧!”
中年道士也道了一句:“无量天尊,没想到钟山风雨剑到了阁下的手中,既然说是你教中圣地,还请报个名号吧!”
那风雪之地缓缓走来的那一人似乎不慌不忙,此刻微微一笑:“神座之下,万人之上。言初、言熙你们这一对叛教兄弟隐姓埋名藏了这么多年,原来一个遁入了空门做了秃驴,一个躲进了道观。今天我便算一算你们的旧账,盗取圣教天魔策鬼魄卷之时打翻一盏琉璃盏,然后烧毁秘藏密技四十来卷,这是死罪!”
说话的前后时间,阴天子的身影翩翩而来。
此刻已经站在了一僧一道之前。
原本黑衣打扮的一众人等见到这位圣座大人也不得不紧张起来,天下间有数的高手。
中年道士言熙也不多话,手中拂尘一挥,身后背负的一柄剑已经出鞘而来。
枯瘦的老僧言初见得自家小弟已经动手,也不多话手中念珠一绕,随即一柄禅杖上手。
金丹守拙巅峰之境的修为挥洒而出,出手的威势已经风雷赫赫。
只不过阴天子剑未完全出鞘,剑光闪耀之间已经过了两人夹击的范围。
手中那一柄折扇早已插在了腰间,手中之剑缓缓回落的时候,有数滴鲜血低落在冰冷的冻土之上。
随即传来两声扑通之声,一僧一道已经倒下了。
众人震撼到了不行,正要组合剑阵的时候看见忽然之间原本好好的魔道圣座阴天子口中呕血。
此刻阴天子微微叹息道:“师傅,你还是决定要如此做了嘛!”
随即钟山风雨剑撑地,暗中调息。
原来就在这一刻,幽牢之中的崔先生把身上的黑袍一展,身上七彩光华照耀。
下一瞬间一根手指抵住了牢门,牢门之上的禁制微微一闪后边破碎了。
此刻一间石室里,传功执法赏善罚恶四大太上长老也感应到了,只是微微叹气一声。
传功长老默默说了一句:“既然如此,以后便没有师兄弟一说了。我等准备在明堂应战就是了。”
七彩之光从昆仑山涧地火天坑之中一闪而逝。
一道身影落在了阴天子身前。
圣座相见,前任见现任。
一身黑袍和兜帽遮住了光华。
崔先生似乎对刚刚自己的举动连累自己弟子重伤没有半点歉意。
此刻一伸手指着阴天子道:“你此刻气息浮动,有跌境之忧。不去找个地方疗伤,还在此地堵路。便是这群小辈之中拿出数人也能车轮战累死你的。”
说话之间,一群黑衣人之中已经走出了数位,看样子是想把这位圣座大人留在此处长眠了。
也知晓了刚刚出现的这位黑衣高手是自己这方的。
可就在这时候,花瓣飞舞,阴天子身后多出了两人。
崔先生兜帽下的脸漏出一丝讶异,这两位来了。
弦主师大家一把扶住阴天子,手中一道灵力缓缓稳住了阴天子摇摇欲坠的身体,刚刚两位圣座已经暗中硬拼了一击了,很显然阴天子输的很多。
另外一人是花君一手提了一具尸体丢在地上,此刻用脚把两颗头颅踢上了远处的京观。
此刻手中灵气挥洒,片刻后手在尸体胸前内衬里找到了分成两半的一部秘技。
一手把秘技合在一起用一方锦囊慢慢收取,然后缓缓走到阴天子身前与崔先生对峙。
算是接过了那雄厚的压力。
只不过崔先生似乎不愿意与这位花君一争长短,思量片刻却是一顿足,身影飘然远去。
阴天子挣扎争吐出一口血,然后陈然说道:“他伤的也颇重,应该是被离火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