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小小的院落中,母鸡带着几只小鸡在靠近篱笆墙的地上东啄西啄,偶尔啄出一只虫子,几只小鸡便欢快的跑了过来,仰起头,在母鸡的嘴里抢夺这只倒霉的青虫。
不几下,青虫被小鸡分食一光,小鸡又叽叽喳喳跟在母鸡的身后寻找下一条肥美的青虫。
计信走了进来,问:“人都在?”
“有两个跟着小五,其他人都在。”坐在院子里的一个人回道。
“白天不方便动手,你给准备些吃的,要大家都好好歇息着,晚上去捉了小五来,这次决不能让他在跑掉!”
计信想着寒子眼里的声音,发誓今晚一定要抓住小五,再让小五跑掉,此事不知何时能聊,他也没法再寒子面前说话。
“光头呢?”计信又问。
“里面,计大看着。”那人朝屋里努了努嘴。
计信还想说些什么,终于没说,走了进去。
屋内横七竖八的躺着站着十来个人,让本就不大的屋显得拥挤,在屋角,光头嘴里塞着布条,双手被反绑在背后。
“拿掉他嘴里的布!”
在族人面前,计信没有早先和计春说话时的谄媚,也没有了在寒燎面前的小心翼翼,身为新任的族尹,他在族人面前都是祈使的口吻,就如现在,他没有特意命令谁,但她知道总会有人执行他的命令。
果然,离光头最近的两名族人对望一眼,那个叫计大的,伸手扯出了光头口中的布条。
“你有一个不用死的机会。”计信对光头说,“你再说一遍,你真的不知道面具在哪儿吗?”
光头摇摇头,挨了连续几天拷问,强壮如光头,也显得十分的委顿:“芷奴当时崴了脚,我要背她,包袱给了小五,什么东西都在他的身上。”
计信上前两步,蹲在光头面前,凑近光头的脸:“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回计地给老族尹殉葬,或者我就在这里放你自由,你自己选一个。”
在逃亡中,光头与芷奴从山坡上滚落,当时就晕了过去,计族尽多狩猎的高手,循迹而至,将昏迷的二人捆了个结实。
计信抓到了光头和芷奴之后,将二人分开讯问,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寒子孜孜以求的那样东西在计五身上。
虽然计氏族人该如何处置,本就该是计信的事,但今天寒燎发话还是让计信感到心情开朗,寒子毕竟想着他、顾着他,一路上的族人的牺牲,一路上失败的沮丧,都因此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不用将二人捆回计地殉葬,就在大邑商发卖,不光路上的花费能少很多,还能换几个货贝,给族人过冬之用。
计信对老族尹的深厚感情,仅存在于老族尹权威尚在之时。
如今老族尹已登幽都,能用两个必死之人换来些许货贝,计信自然乐从。至于为老族尹殉葬,回去多宰几条狗子便是。
“我当然想活命,可你要的东西,我真给不出。”光头衰弱已极,艰难睁开眼,看着隔着尺许计信的脸,想着左右逃不过一死,终究是白跑了这几日,只不知小五跑到了哪里。
光头凄惨咧嘴一笑,表示着心中最后的倔强,口唇间尽是略略发黑的血:“你便是求我,我也给不出。”
光头这话甚是无礼,计信却不以为忤,见问不出什么,微微笑着,在光头眼中,以往低调沉稳的计信这一笑中竟有说不出来的邪魅。
“我信你,作为你的族尹,我祝福你!”
计信轻声说,几乎是用气声在说。他伸手把住光头的脖子,往自己面前拉,用额头轻触光头的额:“我决定饶你性命,你不用陪老族尹一起去往幽都。”
不光是光头感觉惊讶,身边的计大等人也惊异地看着他们的新任族尹。
计信站起,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掌控他人生死的豪气:“芷奴呢?她也不用去幽都了!”
众人愣了片刻,终于有人醒悟过来,指了指后堂:“在后面。”
“带来!”计信环视身边十余人,并不觉得需要对这些人解释什么,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不特定的某个人。
还是计大去了。
这十几个人中,计大的年纪稍长,却身在奴籍,只能他去。
“你,还有你!”计信指着计大,犹豫了一下,又点了计平,“你二人带着这两个,跟我走。”
计平是他的族弟,他伯父的最小的儿子,善追踪,在这方面,族人无出其右者,仅就循迹而言,连小五也不行。
一路上,小五都没能逃脱寒布、计信的追杀,计平起了很大的作用,便是被抓到的光头和芷奴,也不过是滚落山坡时,光头压倒的一丛草让计平看出异样。
二人都没应答,只默默起身,一人押着一个,跟在计信身后。
走出门,光头还在疑惑中,问计信:“你真会放了我?”
计信却不答话,掏出匕首,割断了二人身上的绳索,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间酒肆:“去那里说吧。”
光头于是得到了有生以来第二顿能够饱腹的肉食,甚至还有余裕,给一直胆怯小心的芷奴分了一大块肉。倒让只能吃团子的计平、计大看得喉结狂动,不住地吞咽唾液。
计信在路边给二人各卖了一套葛布的衣衫,走到城北的洹水边,让二人洗净身子。
芷奴当着人光着身子洗浴,羞涩扭捏,很放不开,惹得一路上计信唯一的一次动怒:“你以为我不会杀了你么?”
女孩儿在瑟瑟发抖中洗净了身子,接过计大抵赖的衣衫胡乱穿好,怯怯地看着计信。